《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84、第 84 章

　　接下来又是几天无所事事的疗养，萧嵛感觉自己陪床都已经陪出经验来了，完全可以去考个护工证。
　　休厄尔一直没有再出现，水中车受海啸影响，需要检修段时间，诺亚和方泠干脆接手了萧嵛攒的钱，开始打点他们的跑路装备。他们对当地不太熟，原本交好的泰叔因为他儿子海子的作为，也不敢再去接触。倒是有个人帮了很大忙——宅男忒特。
　　忒特那天直接被利兰的神级变向整了个半死不活，好久才苏醒过来，又是过了几天，才意识到这次海啸的猛烈。他家相当有钱，他自己住的房子就已算富人区，位处市中心，离姒水星地标性建筑图书馆也才两条街距离。那么高的海拔，照理来说普通海啸根本淹不到，所以他才压根没当回事。
　　是之后的新闻给了他当头棒喝，以往海啸来顶多死个百人，都是些住在海上来不及逃的，或者作死非要以身试险的，而这次，直接死了六千人。
　　六千人！整个姒水星的人口统共也才多少！
　　他明白自己的命是被那两个闯进他家的疯子救了，想去道谢，却被告知对方受伤需要静养，只好作罢。他自己那幢房子被水淹了，父母住的地方却就在附近，于是隔三差五来问问情况，正巧就撞上愁眉苦脸的诺亚和方泠。
　　忒特家的有钱程度，要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整个星球的水中车都是他家的。他听闻恩人的小团体有意向要离开，便主动提出可以帮他们搞定宇宙航行部分。他家有私人宇宙艇，跟尉子旭当年那艘的性质一样，当然，品质天差地别。
　　这可帮诺亚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要是按照公共星际航班，他们起码还得等十天，并且需要水中车也完成检修。如果能有私人宇宙艇坐，只要宇宙港清理完就能出发，可比等船快得多，也不会束手束脚。
　　带着这个绝妙的好消息，小情侣兴冲冲地奔回病房，甚至都忘了敲门。结果就撞见房内两人正腻着亲来亲去，不由嗷嗷惨叫着捂眼不能直视。
　　“干啥！”萧嵛无奈地松开小媳妇，朝两个电灯泡色厉内荏呵斥道：“干啥！没见过么，啊！”
　　方泠不知被她干哥哥这句话刺到了什么点儿，兀的开始狂笑，根本停不下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诺亚使劲捋背，才挣扎着发出声音。
　　“哥，你还记得从小型城逃出来那晚，你见到小王子的时候有多怂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擦，往事不堪回首，往事休要再提！萧嵛捏紧拳头朝他干妹妹挥了挥，施以无形的暴力威胁。
　　诺亚无奈地插到两兄妹之间，摊手做了个休战的手势，然后道：“有个好消息。”
　　利兰闻言立马坐直身子：“什么？”
　　“忒特说可以用他家私人宇宙艇带我们离开，顶多三四天就能出发。并且直飞子旭哥和卢卡留的那个坐标，路程不超过七天。”
　　“这么好？”萧嵛有些诧异，他倒是真没想到顺手救的智障宅男能起那么大作用。
　　“对，利兰你……”诺亚转了下头问：“你应该可以动了吧？”
　　利兰抽抽嘴角：“我一直可以动，亲。”
　　他只不过是轻微骨裂，被医生勒令短期内不要进行剧烈运动，要不是萧嵛看他晕倒非要他卧几天床，他都能直接去开机甲。
　　“那要不，明后天把休厄尔的防空系统搞定了，然后就离开？”
　　诺亚的嘴估计是开过光，这不刚说到休厄尔，指挥官大人就冲了进来，满额头的汗，神情急切，像是下一秒就要出什么大事。他身后还跟着快速蛇行游动的娜塔，两人都不及寒暄直奔主题。
　　“奥逊正在远海大量集合手下，预计后天，早的话明天晚上就会来袭！”
　　这个消息在情理之中，只是紧迫的时间有些在意料之外。原本明后天打算给休厄尔完善防空系统的，如此看来又得生出变故。而开战的话，宇宙港的起停或许也会受影响，不知忒特那私人宇宙艇还能不能出发。
　　众人皆面露忧愁，为他们永远都一波三折的行程感到苦恼。怎么总是不能舒心的离开一颗星球呢？非得生出些端倪才行。
　　诺亚尴尬地咧了咧嘴：“要不，今天就把你的防空系统处理好？”
　　休厄尔显得很吃惊：“各位不加入战局吗？不为人类出份力吗？姒水星的机师数量很少，海底人的身体素质又远超人类，如果没有各位帮忙，我们的死伤会极其惨重……”
　　“这不太好吧……”诺亚面露难色：“我们只是路过贵星球，不是当地人，更不是当地兵，帮你完善一下系统还行，没有道理非要掺和进你们的战场吧……”
　　“可奥逊是海底人，是害了无数人类的海底人首领！作为人类，难道不应该主动联合起来对抗他吗？如果被他得逞，被他侵占，我们生活的这片陆地会变成什么样？我们还能有主权吗？”
　　诺亚没想到休厄尔会突然把这件事拔得这么高，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其他几人口才更不如他，都互相看看，说不出话来。
　　房内突兀的开始噤声，只余呼吸和心跳，印证着他们还活着。凝滞如固体般的沉默，像是股无形的压力，给每个人心头都放上块巨石，让他们透不过气来。
　　这仿佛，是一场异样的绑架。萧嵛暗暗心想。不似被捆起来关在牢里，却似以某种道德的锁链，把他们挨个囚禁住，同样也能把自由隔绝在外。
　　良久的寂静之后，开口的竟是娜塔。
　　“可是，海底人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不太标准的发音中满含幽怨：“人类来到姒水星之前，海底人有四百余个大小海底城，陆地上也有我们的驻扎点。我们生活平和，喜爱唱歌和随鱼群游泳，没有纷争，没有污染。而人类到来之后呢？陆地不允许我们再去，你们把误入地盘的小海底人当怪物玩弄折磨，排放源源不断的垃圾进海洋，在水面上搭建起无数轨道和平台。我们的海底城现在只剩一百余座还能居住，活的海鱼都开始发臭发酸，无数海底人被水中的垃圾割伤，甚至被你们的交通工具撞死！这些，你们又有没有想过呢？”
　　她这番话，让萧嵛和利兰感到十分诧异。他俩才来几天根本没时间了解这颗星球，只当是普通的宜居星，没想到底下还隐藏着两方如此深刻的矛盾。
　　人类制造污染的能力臭名昭著，垃圾星就是个鲜活的例子，也正是因为有无数垃圾星的存在，其余星球才能维持宜居状态。没想到，这颗秀丽漂亮的姒水星，帮忙藏污纳垢的却是海底。
　　诺亚惊道：“这，政府应该都有相关规定，垃圾初处理之后运去就近的垃圾星堆放啊！”
　　“怎么运？”休厄尔表情露出几分狰狞：“怎么运？姒水星的宇宙船航班间隔多久？垃圾产生的周期又只需多久？你想让我们为数不多的航班全都用来负责运输垃圾吗？”
　　这……这特码……诺亚再次哑口无言。他想说难道不能让上头多派些宇宙船来么，又想到宇宙船的能源要钱，处理垃圾要人，耗费人力物力最终结果却不显著，不加政绩，对于那些没下限的政客来说，还不如把垃圾扔进海里眼不见为净。
　　至于海底人的生存条件，又关他们什么事？甚至打起来还能赚一笔军火钱，打胜仗更是能拿去邀功，而遭难的都是些平民和小兵，根本不会被放在眼里。
　　这不是具体哪一个人的错，这只是各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堆砌在一起，最终导致的爆发。
　　娜塔处境难堪地在房内待站片刻，扔下句“我走了”便调转尾巴离去。休厄尔知道自己其实并不理直气壮，但他更不想得个战败的下场，又孜孜不倦劝了半晌，直至利兰不耐烦地扔给他句“让我们商量一下，明早给你答复”，这才不舍的被轰出房外。
　　房内留下出逃小分队的四人，脸上皆是艰辛。
　　帮？还是不帮？这题太难了……
　　是非黑白就像锅混沌水，捞不起来，倒了可惜。
　　或许他们就该趁乱一走了之，他们自己的事都还等着去梳理，何苦管那么多闲事。再加现在有人愿意提供宇宙艇送他们直达，多好的机会！
　　“我们走吧？”诺亚提议：“我去找忒特问问，出发时间能不能再提前。”
　　方泠犹豫道：“……不帮忙吗？”
　　“怎么帮？”萧嵛摊开双手，尽是无奈：“帮人类打海底人？还是帮海底人赶人类？”
　　“额……这个……”
　　利兰沉默地靠坐在床头，听大家磕磕巴巴讨论几句，叹了口气，出声道：“诺亚你先去问吧，我今天把防空系统调试好，大家都再各自想想，反正明早才给答复。”
　　也只能先这样了。
　　众人烦闷地分散开，眉宇间有股抹不去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