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69、第 69 章

　　“走了！”萧嵛招呼一声，小鹿便如之前十日那般悠悠跟了上去。说起来这鹿真有些通人性，自那天叼给他半个吃剩的木瓜后，就一副“本宝宝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绝对不能再放任他浪费生命”的模样，时刻“监督”着他的一举一动。
　　甚至有时候他没注意靠近山崖边，它都会在那儿愤愤跺脚，动静大得像要踢人，非得他走回来摸摸小鼻子才能好。
　　萧嵛刚开始还没明白，后来搞清楚了，顿时哭笑不得。
　　真精啊，他还是首次感觉自己被只动物看穿内心，不过也亏得这小机灵鬼，否则他说不定真就一蹶不振，默默烂在洞里。
　　“我们今天争取再标两百棵树！”
　　萧嵛边拿木棍开路，边同小鹿聊天，小鹿啧啧有声地喷着鼻子，也不知是在应和还是在嫌弃。
　　十天，他已经把标记范围扩得十分壮观，只要站在范围内，就能看到所有箭头都在清晰地指向同个方向。然而他还不满意，他想把这些标记刻满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树，让利兰无论落在何处，都能找到家。
　　他找了颗没有标记的新树，拿出多功能折叠刀，正欲往上刻，忽然听闻天空传来一阵呼啸之声。小鹿惊得窸窣躲到他腿边，耳朵紧贴他的裤子，他下意识抬头朝天望去。
　　那是艘通体橙红的宇宙艇，颜色鲜艳又显眼，它正在缓缓减速驶向前方，似乎想找地方降落。
　　萧嵛傻傻看了数秒，突然顿悟过来。
　　搜救艇！
　　跟应急包一样，特意涂装得容易被发现的搜救艇！
　　利兰！！！
　　他抬手拍了下小鹿脑袋，撒腿就往搜救艇飞去的地方疾跑，无数树枝树叶在他身边划过，有些间距近的甚至要擦着他的脸，但他根本不在乎。快，他只想再快，更快，他必须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的小媳妇，他想把他的小媳妇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分离。
　　他的脚程还是太慢，搜救艇渐渐淹没在了树林后面。待他快要跑到山洞时，他已经按捺不住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
　　“利兰！！！”
　　“小鱼！！！”
　　二十天没见的小媳妇从层层叠叠的树后飞窜出，猛扑到他怀里，萧嵛大悲大喜之下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超脱了凡尘，以居高临下的局外人之姿看着他们的相逢！但是两秒钟之后，他就又钻回自己的体内，感受着自己的悲喜交加，然后狠抽小媳妇的屁股。
　　“哎呀！”利兰忙不迭闪躲：“为什么打我啊！”
　　萧嵛原先还只是想宣泄情绪，抽两掌拉倒，结果听他这么说，顿时气得手抖。
　　“你还有脸说！你你你……”
　　小鹿歪头站在不远处，黑乎乎湿漉漉的鼻尖微动，似乎在琢磨该不该上前凑热闹。
　　利兰无辜地朝萧嵛眨眼，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算了……萧嵛心累地垂下胳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期间他濒临崩溃又挣扎振作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小帅哥抓紧时间啊！我们只有半小时！”
　　身后遥遥传来的叫声让利兰回过神，他打了个激灵，忙拉起萧嵛的手：“快快快收拾东西，搜救艇只能停半小时。”
　　萧嵛猝不及防间差点摔倒，趔趄两步才追上利兰的步伐，心想：卧槽这么急的么？
　　不过他心里吐槽着，倒也不影响他收拾。作为小型城的D级人员，他收拾东西熟练得不行，没出二十分钟就统统搞定，和利兰左右拎着往外走。
　　走出洞口时，他们看到小鹿怯生生地等候在中央，它的眼珠乌黑湿润，仿佛已经明白即将经历什么。它迈着蹄子上前几步，依依不舍地咬住了利兰的衣摆。
　　利兰摸着它柔软灵巧的耳朵，想带它走，又深知万万不能。他纠结了好几分钟，这才压着嗓子道：“我们把压缩饼干留给它吧。”
　　萧嵛点头，掏出最后一包压箱底的压缩饼干，拿手掰成数块，在地上依次排开，语重心长地叮嘱：“一天只能吃一块。”
　　小鹿松开利兰的衣摆，伸舌头舔萧嵛手上的饼干屑，遂即高高兴兴地踱过去，眨眼就吃掉两块。
　　萧嵛：“……”
　　利兰咧嘴轻笑，牵住萧嵛的手道：“走吧！”

　　这艘搜救艇不大，约可容纳二十人，萧嵛登艇后发现，除去正副两个驾驶员、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外，其余位置都空着。他见利兰不讲究的随便找座位瘫倒，便也跟着坐到旁边，眼瞅搜救艇起飞离开星球表面，这才半愠半恼地拽过小媳妇。
　　“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利兰望着可视窗外逐渐变小的丛林，不由感叹：“我们运气超好的呢！”
　　好你个鬼！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都过的什么日子！萧嵛气愤郁结，又不敢当场发作，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声催促道：“说说。”
　　利兰调整姿势倚到他身边，贴着温热的皮肉，把这段时间的个中经历慢慢说给他听。
　　“……其实开头几天就跟我们预想的一样，我浮在那儿搜索接收频道，可惜听到的都是没用的消息。到第七天，能源剩余量已经逼近警告线了，我没办法，就打算回来找你。结果正要出发，频道里突然传出救援队的消息，我赶紧跟他们联络上，他们问了我的坐标，让我保持在原地不要走开。”
　　“我想了想，如果我回来找你，坐标就会有偏离，而且这颗星球又接收不到太空中的通讯频道。一旦他们找不到我，联系中断，再加战况惨烈需要救援的人太多，肯定很快就会放弃继续寻觅。所以，我必须在那儿等，等他们来。”
　　萧嵛听到这儿，微微蹙起眉：“可是能源……”
　　“所以我说我们运气真好，当时救援队说他们过来大约还需十天，我想着十天怎么也要坚持住。原本打算找艘损坏的宇宙船，碰运气看有没有哪个舱密封完整，有氧气残留，结果你猜我找到什么？”
　　“什么？”萧嵛充满好奇地问。
　　“我找到了佣兵团的那艘战舰！确切说，是只有后半艘！”
　　后半艘？萧嵛摸着下巴回忆，驾驶舱、操作室和机师座位都在战舰前头，后头是机甲出入口、停机坪、维修车间等等，要说氧气残留，车间里还是有可能的。
　　他刚回忆到这儿，利兰就打破了他的幻想：“车间碎得一塌糊涂，但是停机坪还好使！问题是充入氧气的管道也坏了，能实现的只有封闭整体环境，遮断射线、隔绝辐射，使环境让人能生存！”
　　好复杂啊……萧嵛暗暗感叹，要是他，哪懂这些有的没的，多半已经哀怨地飞回地面，想着跟利兰在这儿度过一辈子了。
　　“所以我又想到了一个办法！”利兰语气兴奋起来，显然对自己当时的灵机一动很满意：“我拖了几架没炸成碎片的机甲残骸，进入停机坪，封闭起环境。然后我就憋一口气，从天盾的驾驶舱出去，到那几架机甲残骸的驾驶舱里搜刮能源栉！”
　　卧槽！萧嵛顿时就惊了。
　　光这么听着他就觉各种凶险，他没系统性学过知识，但也有些常识。停机坪偶尔会进行无氧作业，那种时候，所有工作人员都必须带着呼吸器，并且不允许逗留超过十五分钟。饶是这样，有些身体素质差的也会出现粘膜和毛细血管出血的状况，整体环境对人类是非常不友好的。
　　然而他家小媳妇丧心病狂，不带呼吸器，全靠憋气，虽说全程或许也就分把钟，但总归还是凶险万分。他想着就觉心疼，顾不得应和几句，当即紧紧握住利兰的手，把担忧和关怀都集中在掌心。
　　“我搞到三个能源栉！不过都只有大约一半的量剩余，勉强够用十天。多亏……”利兰顿了顿，感觉手被抓得生疼，他低头看被萧嵛抓得有些发白的手，困惑数秒，这才继续道：“多亏出发前你给我塞了好多吃的，我分配好量省吃俭用，总算在第十七天等到了救援队的搜救艇！”
　　萧嵛鼻子发酸，想象小型城里高贵瑰丽的小王子，蜷缩在蛋壳般逼仄的驾驶舱内整整十七天，精打细算，省吃俭用，眼巴巴等着救援。他很难受，这些都是他带给利兰的，他什么能力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要是诺亚或者尉子旭他们陪着利兰，利兰又怎么可能受这些苦。
　　他很后悔在小型城里的十三年胸无大志，每天只想安分活着，保住自己的贱命，却从未在做梦以外想过更宏大的目标。
　　悔恨让他喉头发紧，本就已经没啥形象可言，他不想让自己在利兰面前落泪丢尽脸面，忙试图找话岔开话题。思量之下，他很快就发现了疑问：“咦，第十七天？”
　　“是啊。”这回应声的是那副驾驶员：“捡完小帅哥，去捡你的顺道上还捡到了那个大叔，耽搁了点时间。”
　　这个捡字用得很传神啊！萧嵛不由抽抽嘴角，把脑袋转向大叔。
　　大叔裹着张薄毛毯感激涕零：“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机甲损坏，身无长物，连通讯器都不好使！这许多天全靠吃果子生存，还吃坏两次肚子，搜救艇降落的时候，我还当是自己三天没吃东西产生的幻觉！”
　　萧嵛直感叹巧合，原来落到那颗星球上的除去他和利兰之外，还有这个大叔。
　　“还别说，小帅哥眼神真好使！搜救艇那么快的速度，我们俩都没看到大叔，就他一眼指出地上还有个人躺着。”
　　那是！我小媳妇能是普通人么！萧嵛瞬间骄傲自豪得一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