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67、第 67 章

　　“什么？！”
　　此时此刻，小型城执行长官洛伦兹脸色铁青，他面对着栾天星佣兵工会破旧的临时据点，身旁是忐忑不安的罗丝教官，以及二十几个机师。他抱胸而立，摆出种防御姿势，表情却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
　　“长官，我们……”罗丝面露难堪之色：“又慢了一步。”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吃的！”洛伦兹藏在胳膊底下的双掌几乎要被他自己捏碎：“是谁信誓旦旦说他跑不了多远？是谁说他吃不得苦逃几天就得乖乖回来？是谁夸下海口保证能在半个月内找到他？你自己说说多久了，啊？！”
　　罗丝美艳的脸蛋随着声声责骂越沉越低，恨不得埋进地底。
　　那些都是她说的，她以为，以为那个她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乖巧听话，就算突然叛逆跑出去玩，也是一时被人怂恿，过把新鲜劲儿就会回来。
　　她当时彻查了整个小型城，除去A级那几个人之外，还有D级区也失踪了不少人。但那天正好发生事故，她没有多想，或者说，她觉得D级人员根本不值得跟那个孩子并排提及，更别说同他联手。
　　事实证明她错得很离谱。他们当时把所有重心都放在本星内的搜索上，压根没注意宇宙港小型宇宙艇这块，直至传来五架机甲盘查宇宙艇结果被瞬间击毁的消息，她才意识到，事情开始变得不妙。
　　然而那时候已经迟了，没人追击的宇宙艇早已进行空间跳跃，几乎无限大的宇宙，上哪儿去寻？
　　她只能挨个开始排查失踪人口，那些蝼蚁，那些低劣的垃圾，她每一个都咬着牙深挖，挖他们的亲戚关系，挖他们那令人作呕的人生。D级人员的信息登记并不十分完善，她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出几个疑似人选，小型城分出大量兵力去每个人的家乡找寻，然而最终又是一场空。
　　都是一场空。
　　她那时候甚至感受到了绝望，她觉得，那个她带大的孩子，说不定已经因为某些事故死了，死在出逃的路上，死在广袤的宇宙当中，所以她才怎么都找不见。
　　直到她突然在某星的佣兵工会中，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暗号。暗号的加密方式很眼熟，是她曾经教过那孩子的，但似乎又融合了其它内容，她只能看懂部分。她循着能看懂的部分找寻，居然在新的地点又找到了新的暗号。
　　是他！
　　罗丝的信心在那一刻是如此坚定，她迅速汇报给长官洛伦兹，带领了一批精英机师，誓要把他抓回来！
　　然后就是永远慢半拍的追捕，由于他们破译出来的暗号多数都有残缺，需要分散人手和精力排查，所以几乎每当他们找到暗号地点时，人都已经前去下个目标了。洛伦兹越来越暴怒，罗丝的焦躁也即将浮于表面，更别提那些好吃好喝供在小型城里，却突然被唤出来到处奔波的精英机师。
　　一鼓作气之后，再三受到失败打击，难免让骄傲自满的精英机师们情绪不佳。各种负面情绪在这个小团体里传播，罗丝甚至隐隐感觉到，要不是有洛伦兹在，她就要压不住机师们的火气了。
　　“讯息呢？！”
　　“有！”罗丝忙把破译出来的那部分暗号呈给洛伦兹。
　　“还是在那个什么垃圾佣兵团里？”洛伦兹不耐烦地把她递过来的纸挥开。
　　“是！”
　　洛伦兹怒瞪的虎目从佣兵工会里瑟瑟发抖的几个工作人员身上扫过，那种凶悍的气势，饶是常年跟佣兵打交道的人也心生胆怯。他环视一周，指了指那个帮忙登记暗号讯息的人，示意罗丝把他揪到前面来。
　　“他们在这里的行程，全部给我说一遍！”

　　“整个星球只有我们两个人？”
　　“对……”
　　萧嵛的“对”字刚出口，一种巨大的不安便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他们的情绪感染了小鹿，它踯躅着踱远，跑到树后去吃草，边用小鹿眼怯生生地打量。
　　利兰垂下眸，搅动碗里仅剩的几根泡面，心绪有些杂乱。
　　这情况的确超出了他的想象，过往二十年都在科技社会生活，乍然落到什么都没有的原始星球上，怎能不慌张？现在他们还有能源栉可以供点电什么的，食物也还富足，等全部用完吃完之后呢？他们就会彻底陷入只能靠人力的困境。
　　生存下去，或许勉强可以，但若想要离开这颗星球，就不是单靠努力能做到的了。
　　萧嵛无意识地拿木棍敲着火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利兰放下碗，歪头想了起来。
　　他平日里并不乐衷于发表主见，也不喜欢当领头人，只有在遇上自己非常感兴趣的事时，才会表现出几分主动。这个性格或许是从小被小型城安排好一切，只被允许按照铺设的路走造成的，但虽说如此，他也不会真的像只羔羊一样，遇到脱离掌控的事，就停留在原地任人宰割。
　　最重要的脱险前提，还是冷静。
　　“我们来列个表。”
　　他边说边回山洞拿出本子和笔：“以前教官教过我枚举法，我们先把这几天分析出的所有东西都写下来。”
　　萧嵛哪懂这些，顿时扔了木棍凑到小媳妇身边看。
　　“首先是这个星球的异样。”利兰边说，边在本子上写下数字1。
　　萧嵛道：“它很宜居，但却没有人类生活，这很奇怪。”
　　利兰把字写上，又在下一行写了个2：“它的通讯似乎有问题，跟佣兵团联系不到还算正常，没有星球广播是因为这颗星球上没有人，但星系广播为什么会没有？西提亚星系可是有好几颗宜居星，人口近百亿，没有星系广播不奇怪吗？”
　　萧嵛挠挠头：“有没有可能是星系广播坏了？”
　　“没可能。”利兰掏出自己的通讯器：“其实昨天，我做了个实验。”
　　小媳妇居然还会做实验！萧嵛惊得直瞪眼。
　　“昨天你出发大约半小时后，我不放心，想联络你问问情况，你猜怎么着，我连不上你的通讯器。”
　　“啊……”萧嵛发出声若有所思的感叹。小媳妇这几天黏他黏得紧，他去河边打水偶尔都会接到甜蜜蜜的视频通讯，所以他可以确定他俩的通讯器没坏。既然如此，那为何会出发后连不上呢？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这颗星球，或许会极大程度的削弱通讯距离！”
　　萧嵛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通讯的距离和效率，向来是影响人类移居的重要因素之一，一颗没法用通讯器联络，只能靠人类自身移动传递讯息的星球，自然会遭受冷落。而且这种情况或许还不是利用科技简单就能改变的，它跟星球整体有关，改变的代价有可能会破坏掉整颗星球，得不偿失。
　　也难怪这里会没人，要想在这样的星球上居住，那就得把某些已融入生活的便捷高科技都摒弃，除去臆想回到原始社会生活的疯子，很少人愿意来这种没有发展前途的星球，更别提形成一定规模了。
　　“还有3吗？”利兰见萧嵛久不答话，主动问道。
　　“没有了吧，这里没人居住的大致原因都已经推断出来了。”萧嵛抬手在本子的空白页上指指：“下一步才是重点，我们该如何行动？”
　　利兰没往下写，直截了当答道：“在能源耗尽前越快离开越好。”
　　可是，怎么离开？只有一架天盾，乘不了两个人，况且天盾也没法进行空间跳跃。西提亚星系还在战乱中，到处都是军事管制，上哪儿找可以进行空间跳跃的宇宙船？
　　更甚的是他们的能源问题。白芒那根拆下来的能源栉大约还剩一半多些，天盾的昨天出去跑了一趟已经降到半数以下，两根加起来也就够飞三四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算能奇迹般找到宇宙船，另一个人该怎么办？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萧嵛尴尬地讪笑。
　　“我其实有个想法。”利兰说：“我记得一件事，诺亚跟我说过，他当童军的时候，西提亚星系曾经也发生过一次战乱，规模不大。当时他们童军被派去驾驶搜救艇，捞那些困在各处的人，我想会不会，这次也是同样？”
　　“你是说……我们要想办法联络上搜救艇？”
　　“对，但有个问题是，当时的战乱只波及了一个星球，而我们这次是整个星系都被波及，童军是否还有空闲来照顾受困群众和机师？是个未知数。”
　　是啊，这毕竟只是种推测，真实情况怎么样，他们完全没有情报可供参考。萧嵛苦闷地皱起眉，有些后悔当时选了这颗该死的星球。
　　“先不考虑没有救援的情况，否则我们就已经是绝境了。”萧嵛摊手道：“就假设有搜救艇，我们又该如何联络上他们呢？”
　　利兰合上本子，抬头望了望漂亮的蓝天白云，回给他一个字：“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