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5、第 5 章

　　两分钟后，五人艰难地在由狂风和沙尘组成的“枪林弹雨”中完成汇合，蜷缩在救命三角区内，脸上是各式各样的茫然。
　　诺亚气不过，抬手轻抽利兰：“你茫然个什么劲，赶紧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啊，找人还是灭火还是杀怪还是逃命？”
　　利兰就着他的手劲歪了下头：“唔？人已经找到了……”
　　诺亚惊疑道：“……哈？！”
　　他的眼神从身边这对陌生男女身上划过，难以言喻的操蛋感油然而生。这俩人男的看似智力有缺陷，女的年龄很小相貌普通，哪来的能耐让小王子不辞辛苦跑来找？
　　方泠也弄不清情况，但她哥已然变成傻逼，她必须担起沟通使者的大任。在D级区看到乱跑的A级，实在是太难想象前因后果，眼看和尉子旭约定的时间已所剩无几，她只得谨慎地开口：“我知道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你们想一起去吗？”
　　她的目的是想转移到离约定地点近些，当然如果对方拒绝同行也不错。最怕的就是对方非要去个南辕北辙的地方，并且强行要求她带路，那就很尴尬。
　　幸亏她哥的暗恋对象十分配合：“好，一起。”
　　于是方泠恍惚地在三个她平日里绝对不敢招惹的人面前带路，后头是钳着卢卡的诺亚，以及……牵着她哥的小王子。
　　她哥现在还是一魂出窍二魂升天的状态，估计短时间内是好不了了。
　　利兰找到了促使他今夜做出这种疯狂举动的罪魁祸首，心情大好。这种舒爽是他二十年来从不曾体验过的，后续会变成什么样他此刻完全不想多考虑。唯一的遗憾是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对方似乎被他吓得不轻，不知过会儿能不能恢复到“自报家门”的状态。
　　大家迷茫且谨慎地走着，忽的，利兰感觉身后牵着的人猛停下脚步，从跟随状态变成静止状态，还顺带扯得他身形一滞。他转身查看情况，却见对方死死盯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仿佛在看什么计时炸弹。
　　怎么回事？
　　他轻轻扯了一把，对方咔咔往前两步，静止，呆立，像个出故障的机器人。
　　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情急之下容不得多想，利兰只好手上加力改牵为拽，大跨步往前迈，跟上完全没在看后面随队情况的领队。整个场面变得像是团伙抢人，抢的还不幸是个智障小伙，又好气又好笑。
　　方泠虽然有些精神恍惚，带路却带得还算靠谱。毕竟也在D级区里混了两年，而且经常被混了十三年的干哥哥带着抄各种小道，对地图的熟悉度很高。十分钟后，五人赶到一处混在几幢旧宿舍之间的破烂杂物间门前。
　　杂物间的门破得只剩个框，打开来里面黑灯瞎火，勉强能看清面积约有七八平方，几把大扫帚靠着墙，光溜溜的木柄和稀疏的竹枝，功能性已无限趋于零。
　　大家鱼贯进入，方泠小心翼翼地把半扇门板挪过来挡住门框，示意他们蹲低。
　　杂物间就是尉子旭当年逃离小型城的地方，这里地底有根废弃管道，很久以前是用来排废水的，后来因种种原因不再使用。为防止有人不慎掉下去，便建起个杂物间，放些扫帚簸箕之类的杂物。
　　附近的宿舍年代也已久远，住的人不多，还都是些惨遭排挤的倒霉蛋，被D级人员们戏称为住冷宫。
　　就算是卑微如蝼蚁的D级中，还是有拉帮结伙、欺凌排挤的存在。这似乎是人类的某种天性，再狼狈再不堪，也总能从中找到弱者。
　　方泠遮上门后，没把地下管道的事告诉A级们。一是她不知道A级们到底为什么出现，又怀着什么打算，二是她怕如若双方分开，后续会被城里顺藤摸瓜抓到子旭哥的互助组。
　　杂物间内寂静数秒，有个人终于清醒过来。说“清醒”或许不那么准确，萧嵛的注意力一直在和利兰牵着的手上，他下意识捏紧把玩两下，切实明白那是真实之物后，脸登时涨得几欲渗血。
　　“咳咳！”他慌忙甩开那只手，顶着赤脸开始吭哧。
　　四人被吸引过去注意力，皆望向他，等他说话。这个举动搞得他更为紧张，浑身冷汗冒得像小溪，衣服甚至能拧出水来。他不敢看利兰，又情不自禁想看利兰，眼神在看与不看之间飘忽，活像得了神经紊乱症。
　　诺亚等得心焦，按捺不住好奇心，率先开口问：“利兰你找的人是谁啊？是这二傻子？”
　　“嗯。”利兰答得很坦然，并决定不再等待二傻子自报家门，而是直接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诺亚差点一头撞死，居然都不知道对方名字！这样还跑来找人！
　　萧嵛在持续的吭哧中含糊不清地报出自己名字，得到对方不甚确定的反问：“……小鱼？”
　　小王子说小鱼那就是小鱼！萧嵛忙不迭点头，就差赌咒发誓自己叫小鱼。
　　利兰得到想要的回答，满意地点点头。
　　杂物间内再次寂静下来。
　　半分钟后，诺亚忍无可忍道：“然后呢？？？就这样完了？？？”
　　萧嵛吓得一激灵，当即就把老底给抖得一干二净：“然后我们要逃离小型城这里底下有根管道我们有接应。”
　　方泠惨不忍睹地扭过头，为自己刚才的多方思虑感到不值。
　　两个A级还没说话，反倒是卢卡惊叫起来：“逃、逃离小型城？！”他难以置信地转向利兰：“兰哥，不是说就跑出来玩玩吗？我们……我们不跟他们一起吧？”
　　说实话，萧嵛坦白出来的内容还真有些出乎利兰意料，他没想到他们双方的想法和做法居然出奇一致，都想着逃离这座小型城。而且他们还有接应，似乎策划得相当详细，如果能一起行动，不啻是条好路。
　　只不过卢卡本身就是被他强行拐带出来的，逛一圈被逮回去骂一顿受受罚，和跑出城去流浪当逃犯，那完全是两个不同量级。
　　利兰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却听地底有响动，他敏捷地往旁一躲，地上那块盖着管道口的大木板被人从底下掀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迟了几分钟。”尉子旭带着手电筒探头出来，看清正面对的人脸，当即发出声怪叫：“嘎？！”
　　他脖颈僵硬地偏头，看到紧挨着利兰的萧嵛，再次发出怪叫：“嘎？！”
　　然后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默默地退回管道内，还顺势阖上了木板。
　　所有人：“……”
　　萧嵛：“啊，子旭哥别走！不是你想的那样！”

　　三分钟后，被哄回来的尉子旭同大家围坐成圈，六人面面相觑。
　　尉子旭愁眉苦脸：“你这样不对啊嵛子，偷看两眼是一回事，你直接把人拐跑……他可是A级，A级你懂不懂？不像我们这种小人物少几个跑出去没人管，他要是失踪，那肯定是铺天盖地的追兵，追不到不死不休的那种啊！”
　　萧嵛结舌，不知道是该先反驳自己没拐人好，还是先赞同对方说得对好。
　　尉子旭没得到回复，于是只得切换劝导的对象：“你又是什么情况？你说你好好当你的A级，当你的小王子，居高临下享受着宠爱，你逃什么逃？外面还能有里面舒服？”
　　利兰不语，偷偷斜眼瞟萧嵛。
　　尉子旭看他这应对，自然认定是萧嵛怂恿的，便又转回去骂：“胆儿肥了啊嵛子，反正我话撂这儿，他，不准跟我们一起行动，不准从我的地下管道走，不准……”
　　“等等。”方泠打断尉子旭的滔滔不绝：“你们有没有听到……某种嗡嗡嗡突突突的声音？”
　　众人闻言皆侧耳倾听，几秒后，诺亚顿悟道：“是直升机！”
　　几乎同时的，卢卡也开始紧张地尖叫：“兰哥！你背包里有东西在闪！”
　　利兰赶紧把背包捋下来，打开检查两番，发现是卢卡那个平板电脑。那上面的定位程序本来已经被卢卡关闭，现在却重新启动，正在登录画面上闪动。
　　“完蛋了！肯定已经被组长发现，定位系统又打开了！”卢卡抱头疾呼，惊慌失措，像被猫吓坏的老鼠般想往角落里躲。
　　利兰一把把他扯回来：“你再关了它，快点！”
　　卢卡走投无路，哆哆嗦嗦抱着平板操作。
　　尉子旭可是能隐忍十年并且成功从小型城中逃脱的人才，心性和智慧都极其出色，见二人的举动傻如智障，怒道：“光关这玩意有什么用！他们后台肯定还有备用系统，你就不会把定位器扔掉！”
　　诺亚此刻反倒显得很冷静，他拍拍尉子旭的肩，解释道：“扔不掉，定位器植在利兰身体里。”
　　场面刹那间沉寂下来，只剩卢卡手指同屏幕接触的轻微笃笃声。众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心疼不忍，愤恨不满，失落怅然，交织成嘹亮的号角，疯狂激励着他们心底的反抗声。
　　“……草，一群变态。”片刻后，尉子旭忿忿地抹了把脸，挥手把人往地底下摁：“进管道，都进管道！地底可以暂时隔绝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