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万川秋池

2、情变

　　周日破天荒的放了晴，路面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方回拉开阳台的隔断玻璃门，看小区保洁拿铲子铲园区道路上的积雪。
　　早餐做了番茄鸡蛋面和培根三明治，分别置于餐桌的两端，像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岑末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方回张罗好招呼他吃饭，岑末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咬了口三明治说，“学个烙饼吧，三明治吃腻了。”
　　换作以前，方回会毫不犹豫的应下来，他愿意为岑末去学任何东西，只要是对方喜欢的，他把这个过程当作是经营情侣关系的必要，且乐在其中。
　　可人都是会变的，他渐渐发现情侣间的相处从简单变得复杂了许多，他变得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知足，开始计算得失、计较付出与回报。
　　“最近工作忙，没时间。”方回吃了口面说，“你学吧。”
　　“那算了。”岑末想也不想的道，“叫我进厨房还不如杀了我。”
　　方回睨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他不由想起那年刚到这座北方小城不久，因为饮食习惯差异，好多东西他都吃不惯，才半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岑末心疼的搂了搂他的腰，曲着食指在他凸起的肋条上敲了敲，说，“等周末放假我就学做菜，每天做你爱吃的，把你喂得白白胖胖。”
　　“然后就有理由把我甩了，去找光鲜亮丽的小哥哥？”方回嘴上玩笑着，心里却因岑末的话淌着暖流。
　　“那不能够。”岑末啧了声，箍着他的腰让他坐在他腿上，“我眼睛都长你身上了，抠都抠不下来，哪看得到别的小哥哥。”
　　方回骂他肉麻，两人笑闹着在沙发上扭成一团，方回仿佛透过眼前这张俊逸非常的脸看到了早已回不到的过去，耳边回荡着岑末那句“要我进厨房还不如杀了我”，两厢对比，讽刺之极。
　　他是承诺的缔造者，却从来不是实行者，方回早清楚这一点，可却讽刺的依旧心存希冀，然后再被一次次失望浇得遍体鳞伤。
　　“中午就不吃了吧。”岑末将碗筷收拾进厨房说，“吃不下了。”
　　方回昨天加了一天的班，晚上又被岑末拗着折腾到很晚，两人今天起得都不算早，这会儿吃完早餐已经直逼午饭饭点了。
　　“那就不吃了。”方回站在流理台前冲着碗盘，说，“一会儿去超市买点菜，晚上煮羊肉火锅吃吧。”
　　“晚上组里几个朋友聚餐，好像说的也是吃火锅。”岑末说。
　　方回擦盘子的动作一顿，眉头轻蹙的看向他，“临时决定的？”
　　“前几天都说好了。”岑末不以为意的道，“好久没聚了，正好组里经费下来，大家就定了今天。”
　　方回看着他，心说你难道不知道今天冬至吗？
　　话到嘴边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他想起不久前两人吵架，岑末指着他说，“你能不能别像个娘们儿似的我干什么都要管？你是我妈吗？我干什么都要跟你报备？”
　　但方回仍旧有些气不顺，他原本是休昨天今天加班，但因为今天是冬至，他特地跟同事换了班休今天，就是为了跟岑末在家过节。
　　方回将盘子放进消毒柜里，“你怎么不早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岑末耸耸肩，“你不是说你最近老加班吗，正好今天好好在家休息。”
　　方回步子一顿，转脸看向他，“你自己去？”
　　岑末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笑道，“啊，他们都不带家属，我一个人带着也不像那么回事……”
　　方回满脸尴尬的看着岑末，半晌后无事般点点头，“好吧。”
　　估计是见方回脸色不虞，岑末忙道，“我保证不喝酒，吃完饭就立马回来。”
　　同样的话岑末在这三年里说过很多次，方回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嘱咐道，“那你开车去吧，周末晚上车不好打。”
　　如以往每个周末一样，岑末找了部电影放着，两人窝在沙发里，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人的电影变成方回一个人看得津津有味，岑末戴着耳机嘻嘻哈哈跟朋友打了一下午游戏。
　　四点半的时候岑末拿着车钥匙去赴约，方回无所事事的在客厅里又坐了半个小时，最后拿了钱包钥匙也出了门。
　　他去了离家较远的一家生活超市，买了新鲜的羊肉和各种配菜，拎着一大包食材搭地铁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他将一大包食材全部洗净装盘，长条餐桌硬是让他摆得满满当当，底料下锅煮成沸腾的红油，他将桌上的食材尽数倒进锅里，乱七八糟煮了一大锅。
　　蒸汽缭绕，方回仿佛透过这层层白雾回到了过去。
　　那时他跟岑末都是厨艺白痴，听说北方的冬至要吃饺子，两人兴冲冲去超市买了两包速冻饺子回来，就着电磁炉煮了满满一锅，吃的时候才想起来没买盐和调料，可他们却将白拉拉的一锅饺子吃了个干净，两人撑得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可脸上洋溢的却是满足又幸福的笑。
　　明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可回想起来仿若昨日重现。
　　火锅味儿重，方回起身将阳台的推拉门打开，冷风霎时灌进客厅，将一屋子暖意尽数驱散。
　　客厅挂名上的时针快指到11的时候玄关处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方回歪在沙发角里睡得并不熟，他抬眸看向玄关的方向，钥匙入锁孔的声音在静谧的客厅里显得犹为清晰。
　　方回等了大约半分钟，见玄关的门仍旧没被打开，悠悠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
　　右手刚搭上门把，红漆防盗门从外面被人一把拉开了。
　　岑末垂着脑袋被人拦腰半抱着倚在门框边，看样子醉得不轻，手上拿着钥匙嘴里却还低声嘟囔道，“这破门……开半天……”
　　后面的人被他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大半，方回以为是送他回来的同事，一边伸手去扶岑末一边笑着道谢，“麻烦你……”话音未落，那人从岑末身后探出脑袋，方回立时对上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方回怔愣在门口，视线对上那双同样诧异的眼眸，如被冷水兜头浇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