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与野兽》圈叉勾

50、喜欢真奇妙

　　一支筒状物摔落在地，轱辘轱辘朝门口前进。
　　爱丽丝下地去捡起来，认出是自己找了几天没找到的惯用钢笔。

　　心中涌上很复杂的情绪，爱丽丝想起那把还给老院长让他收好的水果刀。
　　这一瞬间她甚至在思考艾瑞克之前留在实验基地的真实目的是不是为了能日行一窃，尽早把那里给掏空。

　　“这东西能带进实验基地？”
　　“不能。”艾瑞克见事情败露，直愣愣答道，“打算在基地外找块地先埋起来。”

　　看向笔盖缝里夹杂的泥土，爱丽丝皱了皱鼻子，她朝床边的鞋看去，心想这东西放鞋里难道不硌脚吗。

　　“真的好硌。”艾瑞克心有所感，抱着一只脚拍了拍脚心上面的泥，故作轻松，“终于能拿出来了。”

　　爱丽丝把笔放到床头柜上，双手抱臂，敏锐的目光扫视着他：“还藏什么了？”

　　“没有。”见爱丽丝没有打开笔盖的意思，艾瑞克脸上紧绷的肌肉终于真的松动一分，然而转念又急速转了转眼珠，改口，“都放回去了。”
　　他放下脚：“我去洗手——”

　　为了掩饰某些东西，爱丽丝猛虎扑上床，将正打算下地找鞋穿的艾瑞克砸了个结实。

　　一顿折腾之后，两人终于换个方向摆好姿势重新滚了一圈。

　　爱丽丝嘴角一直下不来。
　　艾瑞克不知道她在偷笑什么，但愉悦的气息很快感染了他。
　　他问：“在想什么？”

　　在想艾瑞克说喜欢她时仿佛再也克制不了的语气和表情。
　　爱丽丝头顶着他的胸膛往里拱了拱，心如擂鼓。

　　还在想艾瑞克贴身——贴脚藏着她私人物品的特殊嗜好。
　　吸腮噘嘴平复了一下心情，爱丽丝稍微抽身，突然把艾瑞克的下巴往上抬，将他同样翘起的嘴角拉平：“在想你还做了哪些坏事瞒着我。”

　　作为博览群片、身心开放、内分泌平稳均衡的壮年人类，她也不想状态扭扭捏捏情绪起起伏伏——
　　可是他说他喜欢她诶。

　　爱丽丝翻着白眼打量他。

　　艾瑞克收敛笑容，垂眸真诚地用眼神交流——他是真的再没做过什么坏事需要交代了。

　　喜欢真奇妙，让人处于并将长期处于漂浮、错乱、歪曲事实的状态——

　　爱丽丝再度陷入极端情绪，整颗心都满满当当，膨胀到快要挤破胸腔从里面跑出来。
　　她紧闭着唇，用嘴去碰了碰艾瑞克严肃面容下的喉结。

　　——让人从死亡角度看去都觉得对方相当顺眼、颇有几分姿色。

　　——

　　纵使情人之间聚散离合喜忧各异，同一时空下的异国两地，群星都同样璀璨，月光也如分/身化影，与双方相伴而行。

　　车辆擦着夜幕行驶去往目的地，艾瑞克扒在车窗上看了一路月亮。

　　回到基地后，他被注射少量肌肉松弛剂、全身检查一番后没有第一时间被带去做实验，而是来到了地下室。

　　伊索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膝盖闭目养神，被艾瑞克进来的动静打扰到才缓缓睁开眼睛。

　　艾瑞克扭头看了看把他押送过来的实验员，不明白伊索什么意思。
　　但他好歹知道自己不该轻举妄动，所以悄摸转回脑袋，学实验员们站在原地低眉垂眼。

　　不幸的是，尽管凝神屏气做足了心理暗示，当听见伊索起身朝他走来，艾瑞克依然抵不过条件反射，想要作出一些防卫。
　　还没完全抬起手，就看到灌满白色液体、带有吸管和奶嘴的玻璃瓶被递到他眼前。

　　伊索在笑，晃了晃奶瓶，对他说别紧张。
　　于是艾瑞克将往外拐的胳膊肘放下，继续按兵不动。

　　伊索：“还记得这里吗？”
　　艾瑞克嘴皮子都没动一下，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蔫了吧唧、没有攻击性的哑巴一枚。

　　“当时你还那样小，窝在我怀里活泼又机灵，一看就是个非常惹人喜爱的孩子。”没得到回答伊索也不在意，他自顾自昂头念叨几句可惜，就收回有些怀念、感慨的语气，将手中奶瓶举高，温和却不容抗拒地下指令，“忘了也没关系，你饿了，吃点东西再回忆回忆。”

　　开什么玩笑，谁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毒。
　　艾瑞克偏头、抬下巴，上下左右高低没躲掉，他终于装不下去，抬起手挥开了一下又一下戳到嘴边散发着甜腻香气的奶瓶。

　　然后被一巴掌扇歪了脸。

　　奶瓶脱手后在地面上缓慢滚动，伊索亲自捡起瓶子用消毒湿巾擦干净，为防止再次手滑，还特意晾了一会儿，回到原处时艾瑞克已经在众实验员的压制下弯腰跪倒，唇边流下一行血迹。

　　“不想吃就不吃，你出门这么短的时间，脾气倒是又迅速变回去了。”伊索脸上是被拒绝后的无奈，下一刻又带了些不确定似的，俯身凑近艾瑞克，捏起他的下巴仔细观察，而后“咦”了一声。
　　满脸疑惑道：“不过比起其他脾气不顺从的人，我自认对你们已经非常宽容，甚至称得上是仁慈了，不是吗？”

　　甩开艾瑞克的下巴，伊索将瓶盖拧松，纯白的液体朝着艾瑞克当头浇下，浇得艾瑞克神经突突直跳。
　　好在液体温度适中，不很滚烫，除了心理上的持续发麻，艾瑞克没有在生理上受到更多伤害。

　　伊索常常面上带笑、言语得当，这几年年纪上去，还添了个随时准备示弱的毛病，妄图借此来掩盖自身的阴郁和独断专行。
　　然而效果不尽人意，惺惺作态无法让他看起来真的和蔼可亲，反而愈发使人感受到与他割裂不开、如附骨之疽的强烈矛盾以及压迫感。

　　“不体谅我就算了。”此时他放弃了掩饰，用疲惫又毫无笑意的声音质问艾瑞克，就反倒显得这好像是个内部情绪与外在表现相匹配的正常人，“为什么还要背着我搞小动作呢？！”
　　接着他又把奶瓶大力砸向地面。
　　这下瓶子摔得四分五裂。
　　短暂的正常人形象也幻灭了。

　　艾瑞克盯着从头顶发丝滴落到地上汇聚成滩的液体，随着暴力导致的破碎声响起，头皮变得一片寒凉，不安的情绪却在缓缓散开，他的思维得以活跃起来。

　　张开嘴，艾瑞克将藏在舌间扎进肉里的那一小块玻璃碴子吐了出来，和面前的奶瓶碎片混在一起。
　　呸的一声。
　　废话，他想，不搞小动作难不成搞大动作，谁的动作还能大得过你。

　　艾瑞克不明显地抬起眼皮扫了一下。

　　可以看出来，伊索实实在在被惹得非常不悦。
　　说是不悦又不太准确，在艾瑞克的印象中，伊索身边总有很多可供差遣的狗腿子，而且他可能是怕脏，亲自动手实施暴力行为的情况少之又少，今天这阵势，更像是因为被触碰底线后再也控制不住的怒火中烧。
　　怒火不太可能仅针对于艾瑞克，因为伊索说的是“你们”。

　　也对，伊索这么不做人，万一遇到了麻烦，墙倒众人推是很正常的事情。

　　遇到了麻烦……

　　艾瑞克又吐出几口血水，懊恼地抵了抵腮帮子。
　　早知道有现成的，就不搞小动作往嘴里放暗器了，嘴里的肉很嫩，一碰就破，现在满口铁锈味腥得叫他恶心，真麻烦。

　　伊索退后半步，踩在一片飞溅出去的碎玻璃上，不再说话，也没捡起地上的碎片，插入弄脏他裤腿的艾瑞克身体里泄愤。
　　但艾瑞克感觉到他的视线犹如一把尖刀在自己身上来回切割，良久才转移开去。

　　“放开他，既然继承了喜欢偷东西藏东西的基因，就换他一个人在这里找找看。”

　　伊索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艾瑞克听见众人离开的声音。

　　找什么？
　　艾瑞克避开碎玻璃撑着地，环视陌生的地下室一圈，茫然地皱起了眉头。

　　——

　　最终又饿又乏力的艾瑞克什么也没找到，第二天中午被拖出地下室时眼冒金星，看人都能看出重影。
　　听到伊索已经离开基地，留话让他去清理仓库，这才稍微提起些精神。

　　目前尚还有用的动物活体和试验半成品已经被转移妥当，仓库里剩下的是由试验失败等因素造成的动物死尸。
　　艾瑞克听嘴碎的实验员们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聊天，得出结论。
　　清理死尸，伊索大概率是想要借此警告他什么。

　　等到恢复一些体力，艾瑞克接过了记录本、清理用具、手电筒和仓库钥匙，在走流程的途中才得知亚历山大辞职、弗罗多失踪和邻市警察局因为逃出基地的试验品在其管辖区域作乱引起集体恐慌，所以与本市警察局联动开展了摸排调查，近日会到基地进行搜证等一系列情况。

　　难怪伊索那么反常，艾瑞克心想，后院起火，都快烧到他屁股尖了。
　　让艾瑞克清理仓库也不见得真有摆弄他的意思，可能纯粹是急需人擦屁股，把他当成免费劳动力在使。

　　不过昨天伊索让他找的是什么呢？没人告诉他答案，艾瑞克隐隐有些在意。

　　边在脑子里打着不太灵光的小算盘边跟着实验员往前走，走至药剂室门口，艾瑞克斜眼刚好看见一个人在电脑前站起身。

　　那人低头一边按压着颈椎，一边脚踏风火轮般往外急跑了几步，弯腰将手伸进柜子里找个不停，终于摸到想到的试剂，又抬头转身回到电脑前继续忙碌。
　　抬头那瞬间，艾瑞克看清了他的脸。

　　是一张没见过的新面孔。

　　艾瑞克迅速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