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温软》折冬

13、结巴

　　戴宝露的一身傲气被林牧野无所谓的语气击得溃不成军，断了线的珠子挂在脸上，被风吹干，有一种紧绷感。

　　就像她此刻的心，紧绷的生出裂痕快要裂开。

　　林牧野难驾驭她不是不知道，可令她难过的是，他在这场恋爱中没当真。

　　很难再看她的脸色，林牧野朝一旁的程祎抬了抬下巴。
　　程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朝戴宝露下逐客令。

　　“那个，戴同学，你还有啥事不？”程祎抬手揉了揉鼻子，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先这样吧。”

　　戴宝露哪受过这样的罪，她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来没被别人这么使唤过。

　　一双清冷冷的眸子里多了几分不甘心，朝坐得闲散的林牧野吼道：“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说完，戴宝露头也不回的离开。

　　“真跟她分了？”
　　程祎出声问林牧野。

　　“嗯。”
　　懒懒散散一个字，注定了戴宝露没有挽回的结局。

　　程祎双手环在胸前，啧啧啧的摇头，“真不愧是你林牧野，渣男！”

　　“……”

　　后两个字他着重强调，林牧野微抬头看过来，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程祎心脏咯噔一跳，双手环胸作保护状态，畏缩的吞一口唾沫，“你干嘛突然看着我！”

　　林牧野无语程祎的奇葩举动，扯了扯唇，直起身来，将鸭舌帽重新盖到头上，单手插兜略过他，也不理会他的话。

　　“走了。”

　　…

　　回家的路上，时静好满脑袋都是戴宝露从奶茶店里出来狼狈的样子。

　　刚刚奶茶店里的争吵她都听见了，她们班的那个坏学生要和她分手，她不同意，很伤心。

　　这件事情本与她无关，却被爱凑热闹的秦纤纤拉住，跟她小声八卦：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戴宝露永远都得不到林牧野！”

　　时静好怔怔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夏日余晖轻洒，给小姑娘的身上拢一层薄金色。

　　回到家，林蓉正在摆碗筷，听见开门声，抬眼看过来。

　　时静好叫了声：“妈。”

　　“去哪儿了？”林蓉只看她一眼，就埋下头摆碗筷，语气很淡，连一丝生气的情绪都没有，“回来这么晚？”

　　时静好抿抿唇，视线挪到桌旁端坐准备吃饭的时静妍身上，乖乖等待吃饭的样子和在学校警告威胁她的样子截然不同。

　　林蓉再次看过来一眼，时静好才后知后觉的接话：“和同学有点事情，在外面耽搁了。”

　　这话林蓉不爱听。

　　有些不乐意的开口：“和同学能有什么事情到现在才回来。”

　　尽管林蓉的语气平静，但时静好依旧听出了话里的几分责备。

　　她细细道歉：“对不起，妈妈。”

　　也不是什么大事，林蓉摆好碗筷，准备招呼她吃饭，不料话却被时立海抢去：“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儿，快洗手吃饭，吃完好好做作业。”

　　林蓉嗔怒，下意识拍了拍时立海的肩膀：“就你话多。”

　　时立海咕哝两句，这话题就算过去了。

　　林蓉端着最后的清汤上桌时，时静好刚好回卧室放好书包。她快步走到餐桌前，时静妍的旁边坐下。

　　家里的菜一直很丰盛，每一顿之前都有肉吃。今天林蓉下班早，去附近的菜市场逛了逛，买了半只鸡。

　　时静好被香气吸引，微微凑近了些，皱了皱鼻子，“真香啊——”

　　认真的夸奖却遭到了时静妍的冷讽：“时静好，你别拍马屁了，知不知道你说这话很假。”

　　“……”

　　“我没有拍马屁，是真的很香。”

　　“才怪！”时静妍用筷子狠狠地戳了戳米饭，抬头看林蓉，“妈妈，你别听时静好的话，她就爱拍马屁！”

　　林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从盛着鸡肉的盘子里夹了个鸡腿，放进时静妍的碗里，“别光说话，吃个鸡腿。”

　　“哎呀妈——我不吃鸡腿，太多肉了！”时静妍想要将鸡腿夹到林蓉碗里，才刚想动筷子，就被林蓉止住，“吃多了容易长胖。”

　　“你一小孩子胖什么胖！”林蓉强势逼人，“让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话！”

　　“那你为什么不让时静好吃！”

　　“你妹妹比你听话。”

　　时静好静静的看着他们一个推一个让，心头涌起一道说不明的情绪。

　　许是看时静好落单了，时立海夹了片青菜，放进时静好的碗里。

　　“吃青菜。”时立海历来严肃的脸庞多了一丝怜爱的动容。

　　时静好强压着落寞与心酸笑了笑，眉毛和眼睛都弯成一条线，却看不出一丝笑意。

　　“谢谢爸爸。”

　　时静好埋头咬着青菜，想要努力让自己不再沉浸在身旁的这抹温馨中。

　　直到——
　　碗里突然多了一根鸡翅。

　　时静好猛地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对面的林蓉身上。

　　“这次只有半只鸡，姐姐吃鸡腿，你吃鸡翅。”林蓉牵强的解释：“下次换过来。”

　　…

　　多亏林蓉下班得早，时静好又一次错过了时静妍压榨自己的机会。

　　半夜十点。
　　时静好折完最后一颗星星，努力向后伸了一个懒腰。

　　窗外夜明星稀，一闪一闪的。
　　她看中和弯月距离不远的那一颗，又从桌上拿起一颗纸星星，举高伸向前，托腮凝眸，落到指尖处。

　　很久。
　　她默默出声：“要是你是真的星星该多好？”

　　可惜星星不是真的。
　　它听不见。

　　第二天，时静好精神抖擞的去了学校。
　　趁着教室里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个人时，从书包里将那罐星星拿出来抱在怀里，向后路过几张课桌，停在最后的那张桌前。

　　她深吸一口气，趁着那些人没注意到这边，一把将怀里的星星罐塞进那张课桌里。

　　动作迅速，却给了她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装作不经意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课桌里翻出英语书，翻到词汇表。

　　第一眼看到的单词就是害怕。
　　afraid。

　　人陆陆续续的来齐，时静好也逐渐放松下来，和秦纤纤打了个招呼，准备继续往下看。

　　谁知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小叫。

　　“哟，野哥桃花一簇一簇的开，这刚摘一朵又开一朵，啧啧啧……”

　　程祎看着林牧野手里的那个星星罐子，忍不住打趣：“追你的人现在都这么浪漫吗？”

　　他拿过，上下打量。
　　“还送什么星星罐，这一看就是小女生的东西。”

　　罐子还给了林牧野，被他放在桌子上，向后仰，背靠墙，嘴角牵一丝笑。

　　想起某一幅画面。
　　少女的怯懦钻进眼底。

　　上次他也就随便说说，哪知对方竟认真的当真。

　　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到桌面，照在干净的玻璃罐子上。
　　映得里面的星星熠熠生辉。

　　就像是黑夜里最耀眼的那一颗。

　　心情极好。
　　扬唇开口：“怎么，你嫉妒了？”

　　程祎大惊：“我嫉妒个屁！”

　　“……”

　　“无缝连接的渣男！”

　　“……”

　　林牧野气笑了，气息不稳，胸膛起伏，抬手就是一巴掌，“你滚！”

　　声音不大不小，但在此刻，时静好的耳朵就好像是安装了一台监听器一样，准确无误的收录了林牧野和程祎的所有声音。

　　捧着书的手指收紧，却又在秦纤纤递来一颗草莓时放松开来。

　　“阿好，吃草莓。”

　　草莓够大，个体通红，让人看着垂涎欲滴。
　　时静好吞了吞唾液，放下书伸手接过，“谢谢。”

　　秦纤纤嘴里塞了一颗，边吃边摆摆手，“别跟我客气。”

　　草莓躺在时静好的手心里，乖巧又安分。
　　昨晚，时静好也吃了草莓。
　　可惜是时静妍吃剩下的那些没怎么熟透的草莓。

　　她有些失神。
　　被秦纤纤发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时静好转过头来看她。
　　得到秦纤纤的疑问：“你怎么啦？”

　　“你昨晚又没睡好吗？”

　　时静好摇头，“没有。”

　　秦纤纤没深想，点着头哦了一句。把装草莓的盒子推过去，推到时静好的面前，“你要不要再吃一个？”

　　时静好怔愣一瞬。
　　听见她说：“我妈妈和我爸爸昨天去了草莓园，这些草莓都是他们亲手摘的，绝对健康无公害，你要不要再吃一个？”

　　最后一句话，对时静好来说，有很大的诱惑力。
　　她抿抿唇，试探出声：“我可以吗？”

　　秦纤纤毫不犹豫的说：“当然可以了。”

　　“吃吧吃吧。”

　　像是找到了投喂食物的快乐，秦纤纤连着出声：“多拿点多拿点。”

　　“谢谢。”

　　秦纤纤笑得眯了眯眼，满心欢喜的看着她，“不用谢呀。”

　　像是得到了一种补偿，时静好将草莓放进嘴里，轻轻一咬。
　　酸甜汁水占据口腔。

　　心里的那处阴霾，似乎也因为这后来的阳光，散了不少。

　　时静好本以为将星星罐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林牧野，这段时间就不会和他有接触的机会了。

　　可某人不这么想。
　　硬是拐了个弯，与她产生交点。

　　下课时间，时静好拿上水杯正打算去接水，路过林牧野的课桌时，被他喊住。

　　“喂——”
　　调子一如既往的慵懒寡淡。

　　时静好没打算停，装作没听见。
　　可他这次却喊了她的名字。

　　“时静好。”

　　时静好一怔，停住脚步。
　　她扭头看过来，少年身穿黑T，修身牛仔裤，被外面的金光笼罩，更添一丝张扬肆意。

　　“你有什么事吗？”
　　这是出于同学间的问话，客套又有距离。

　　“这个罐子，你送的？”

　　这话，时静好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在他从课桌里摸出那个星星罐子时，一切都云开雾散了。

　　他是在明知故问！

　　时静好轻拧了一下眉，视线落在林牧野的眉眼上。
　　他的眉眼冷硬，似锋利的刃。
　　只一眼，就容易刻进骨子里。

　　盯她半秒，眼皮耷拉下来，手掌搭在那个罐子上，指尖摩挲瓶身，流里流气的笑了，“怎么不说话？”

　　逗她，“不当小结巴，改当小哑巴了？”

　　意识到他是故意拿她寻开心，白皙的脸颊上爬了些绯红。

　　教室里有男生在吹口哨，露出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全都黏在时静好的身上。

　　连窗外的阳光也不放过她。

　　明晰动人的脸颊上闪过一丝慌乱，时静好这才开口：“那是戴宝露给你的。”

　　他半边身子都浸泡在灿阳里，影子垂落于地，蔓延至她的脚旁。
　　少年直勾勾的目光意味明显，轻浮懒倦，又像炽热的火，灼烫她的脸颊。

　　他在她的目光下，将那个罐子拿起，轻而易举的向上一抛，又稳稳接住。

　　浑哑着嗓意有所指：“那我怎么记得，这里面的星星，是你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