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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世还魔|章三十六|再见故人 ...

  •   三世还魔|章三十六|再见故人

      他在池中,向下坠落,一直一直,似要到底——

      耳际有声音浮起——

      ‘你是夜白,我的小夜白,我是篆虚,我不认得初云涩,我们都不再提过往了,好吗?’

      那是谁的声音?

      ‘我们走吧,走吧——’

      那不是自己,却与他声音相像,是初云涩?或是夜白?

      ‘你爱过临魈边,这也非可耻之事,你为何要逃避呢?我不懂,夜白,我不懂——’

      又是那个声音,有些像魔尊的,细听又不太像——

      ‘我爱谁,不必让人知道——’

      ‘那你爱着的人呢?也不让他知道?’

      ‘我说了,他会信吗?有人爱了,是为求个因果,我不求的。’

      这些声音渐渐退去,又传来另一段对话,语境与之前不同,倒有些轻松——

      ‘这面如此难吃,怎么你还吃得下大半碗?’那是一个陌生女童的嗓音。

      ‘这面,你做着是苦,我吃了是甜——’这是谁说的?初云涩?夜白?

      ‘你那泪太苦了,别让人再喝不下——’

      他在浑噩中,浸在这些话语中,在水中飘摇许久,浑身散了架的疼,无一处轻松,拆了骨头一般。终于水流平稳,一波浪花推着他,送入一片滩涂上。他趴在稀碎的沙石上,硌着皮肤,有增无减的疼,令他忍了又忍,汇集丹田剩余气息,让自己稍稍喘口气。原来那个助他的气力不见踪迹,如果不是那气护着,估计他现在早已魂飞魄散,性命堪忧。

      手掌着地,强撑着起身,踉跄着行走两步,跌倒在地,吃了一脸的沙。

      由远及近,听得几个小童唱着歌谣:“羊角辫,小女童,说一句,笑三声!”三个小孩,一男童,俩女童,与人间的小孩不同,惨白着脸,一双眼没有眼白,全黑着,眉心点着一朵红莲,穿着黑袄子,女童都扎着羊角辫,男童扎着冲天辫,见了躺在沙滩上的云珑喃,被浪拍着身子,一会浮起,一会落下,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男童低下身,瞧着他,用手指戳了戳:“喂!你还活着吗?”

      云珑喃咳了一声,男童忙跳起身:“他还活着!快让婆婆给他看看!”说完,噼里啪啦几个小鬼头跑了,云珑喃听着那脚步声,确认了自己还活着。

      原来那血莲池是与外面连接的,只是他并不知这是哪里,他是在魔界还是出了魔界,一无所知——

      双手再次撑地,他从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这一次有了些力,双臂一个强按,终于再次站起身,环顾四周,身后是海,没个边际,海水黑色,如同翻滚的墨汁,似要吞噬每个落入其口的可怜人。唯一的岸就是脚下的滩涂。他茫然着,不知该从哪个方向走,忽然见几个小孩复又回来,这时他们身边多了一个个子矮小的老妇。

      那老妇盘着长发,别着竹木簪,一身藏青袄,头发花白,脸上皆是皱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拄着一根拐杖,走近看向云珑喃,原本死水一般的眼在见了云珑喃时,突然放亮:“你,你是——”

      自知披散着发,乱作一团,白衣早已染红,脸上都是脏污,浑身湿透,这个样子着实可疑,云珑喃忙抹了抹脸,说道:“您好,婆婆——”

      那老妇如梦初醒,立即转过了身,背对着他:“别看我!不能让你见到我如此丑陋的样子!”

      云珑喃虽心觉讶异,可一想到自己这样貌,于是说道:“彼此彼此,我也好不到哪去——”

      那老妇听了,捏着自己干枯的手,抖着:“你还是如此温柔——”做了十足决心,这才转过身,眼望面前的清冷绝丽的男子,看他如此狼狈,心疼道:“你怎么这样?”那语气仿若与云珑喃熟识多年,非今日初见。

      “遇到一个棘手的对手——”他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仿若刚刚的恶战,不过是输了一场棋子局般的容易。

      老妇不再多言,只眼睛不错珠的看他,细细打量,从脚底的鞋子一直到他黑发边的一根白发,这目光如隔了千千万万年,恍若隔世。

      “没想到,我还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她哽咽着,抬起手,手腕哗啦一响,云珑喃这才注意到老妇人的手腕上绑着一根细链条,那链条极长,一眼望不到源头锁链。

      原来她也是囚犯——

      “这是哪儿?”

      “待归海——”

      “可是魔界?”

      “依旧魔界。”

      叹口气,云珑喃知道自己以这副残身是很难出去了。

      “婆婆!婆婆!这人真好看!我们留下他吧!”男童蹦高叫着。

      一旁两个小丫头也红了脸,一个女童道:“也不知羞羞!”

      另一女童道:“不要脸!”

      男童不理女孩,拽着老妇胳膊:“婆婆好不好么?”

      老妇深深看了眼云珑喃:“他可不是凡人,我们留不下他的——”云珑喃身上的悍然灵气,是挡不住的,但凡有点功力的人都知道他仙家出身。

      云珑喃有所悟,问道:“婆婆,你是认识初云涩还是夜白?”

      她听了,身子一震,随即恢复如常,摆摆手:“我谁也不认识!”然后语气一转,低声说道:“但是有一位故人,曾在我这里落下一个老物件,也不知能不能物归原主——”她似有哀伤,纷纷扬扬,云珑喃听了,心底忽的一掉,也不知掉去了哪里。

      “是要给我吗?”云珑喃与老妇四目相对,他对老人生出莫名亲近感。

      老妇险些落泪,却没说什么,瘸着腿,往那前方走去:“仙君随我来——”仙君两字,她念的极其艰难,多年过去,时过境迁,当年的无所顾忌畅所欲言,早已陌生得彼此断下鸿沟,一去不复返了。

      她脚下的铁链哗啦哗啦直响,云珑喃从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也很少提问,但这一次他好奇了:“婆婆犯了什么事被囚于此?”

      “我有一位挚友,他向我讨一碗孟婆汤,以前他不喝的,想喝时,我知道他定然是苦到了极致——”云珑喃从老妇的哽咽里听出一种近乎于痛惜到心碎的情感,它很深,也许被埋得太深,见到正主后,就暴露了。

      云珑喃随着老妇往前走,他暗自发力,用灵气烘干了身上的衣物,所幸他虽受到重创,但伤势并不致命,还留有喘息余地。

      “你是孟婆?”

      “前任孟婆,现在的地府早已没了孟婆的职位——”

      在一座破旧小屋前停下,茅草屋,屋顶的干草都露了洞,云珑喃看见门前那口大锅,早已锈迹斑斑,应是闲置多年,他走过去,手指不经意的摩挲着锅的边缘,脑中突然窜出一段回忆,那回忆与刚刚脑中的言语严丝合缝的对接上——

      那回忆里,夜白在调侃着孟婆的面,也在吐槽着她的汤——

      他惊讶的问道:“孟婆,你怎么老成这样?”

      孟婆听了,顿住脚步,许久不敢回身:“夜白,我不想用这样丑陋的自己与你见面的——”

      “我叫云珑喃——”云珑喃纠正了她,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前世唤起了对方的情感归许,可他是云珑喃,就算对方忧伤,会失落,他也依然要如实告知。

      那娇小的肩膀在微微耸动,云珑喃猜她也许在哭,开口道:“我是云珑喃,不是夜白,你可以在我面前丑陋——”

      孟婆噗嗤一声笑了,她转过脸,那沟壑纵横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不管时间怎么变,你还是不变——”目光在云珑喃的脸上缓缓流动,把这个男子看个明白,记得牢固:“我替你守了它万年,也该让它回到主人身边了——”她说着,突然用手里的拐杖往那汤锅上狠狠一砸,那铜制的锅应声碎裂,从里面陡然飞出一把冰寒宝剑,那宝剑弯月腰身,手柄为莲,正是夜白曾经的兵器——昼莲灵剑。

      不自觉的伸出手,昼莲灵剑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乖乖落入他手中,一旁几个小童拍手叫好:“好好!这剑与哥哥极配!”

      她不耐道:“去去!小鬼头,一边玩去!”

      那三个小鬼却不走开,只围着云珑喃转。

      昼莲灵剑在手,云珑喃感到心里那块空地终于被填满了,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自己的趁手兵器,师尊曾让他在藏兵阁里选一把上好兵器,甚至有天帝亲自铸造的上古神器,可他只看了看便不感兴趣。他想要的,是握在手里寒冰四溅,又波光粼粼的,这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现在他找到了——

      他也终于明白,从来不是主人找兵器,而是兵器在寻主人。

      用自己残余的灵气,驱使昼莲灵剑,那剑发出强大的红光,冲着海面奔入,然后扎起一片喷泉式的浪花。

      |||分界线|||

      他站在血莲池边,看着池中云珑喃早已没了踪影,目光从饱含深情慢慢蜕变成一览无余的淡漠。他伸手收回了结界,昭薄夷忙飞入逐昼身旁,跪在地上:“魔尊!咱们追吗?”

      悠然坐在池边,拨弄着水波,似在与手下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你看他——无情无爱之后,真的很棘手了呢——”他声音清脆,带着一股子微小不易察觉的鼻音,仿若对谁撒着娇。

      “他应是到了孟婆那里——”昭薄夷说道,这血莲池直通待归海,滩涂上关着的正是孟婆,他总觉得其中有蹊跷,也不知这种安排是无意的,还是魔尊故意为之。

      他嘴角勾起,带动那边的酒窝也甜甜显现:“别急,故人相见,我们总要给他们些时间叙旧吧——”脸向上仰起,摸着自己的唇瓣,仿若他已经亲眼见到了云珑喃与孟婆万年后的第一次相聚。然后他眼一斜睨,瞟到了属下戴着的面具上,昭薄夷那面具只有一半,也只遮半面脸,面具黑铁筑成,可御水火可抗刀剑。留下的另一边脸,那脸是精致的,挑不出毛病,细长凤眼,入鬓飞眉,只是作为魔物,惨白的脸配上红唇,妖邪了点。

      “魔尊,您为何对天舒云演星君下重手?他罪不至死吧?”终于,昭薄夷问出了自己一直心存的疑惑。

      伸出双手,为自己属下正了正面具,逐昼满意的笑了笑,他叫出了属下的名字,却不是昭薄夷:“蠪蛭,你那半面脸上的伤还疼吗?”

      昭薄夷怔愣,都过了上万年,什么样的伤都痊愈了,为何谈疼?不明所以的看向逐昼:“早已不疼了——”

      “你看,不管是人是仙,亦或是魔物,都是健忘的,如果伤口不疼,便不会想起这伤的始作俑者。”他清幽出口,那话在他嘴边,不带一丁点的感情,然后他摘下了昭薄夷的面具,露出的那半面脸上有一条从眼睑下一直划到下巴尖处的刀疤,好似一段长泪。

      昭薄夷面具被摘,本能的低下头,捂住那疤痕,他们魔尊性子变幻莫测,谁也摸不透,就是逐昼宫中心思最玲珑剔透的殷妃也猜不透魔尊的想法。

      把玩着昭薄夷的面具,冲着属下吐出几个字:“你不恨他了?”

      对昭薄夷来说,这是个困难重重的问题,但他性子真诚,如实问道:“我该恨夜白?还是云珑喃?”

      逐昼狠狠一捏面具,差点把那面具捏碎,他强打起精神,扯出一段勉强的笑意,道:“蠪蛭,你现在已然成了真正的魔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孟婆和受的这段感情,是友情,有爱情,不暧昧,却动人~~~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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