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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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个碗都拿不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女人尖叫着，抓住小男孩的手往地上按，“给我捡起来！捡起来！”
小男孩的手被按在碎瓷片上，鲜红的血染红了碎瓷片，还有一些滴到了地上。
女人看到血迹，非但没有心疼，反而更加用力地拿小男孩的手去“捡”碎瓷片，碎瓷片将小男孩的手扎得鲜血淋漓，小男孩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
“讨债鬼！讨债鬼啊——！我做了什么孽，摊上你们父子俩——！”
女人听到哭声，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将桌上的菜全扫到地上，盘碗碎了一地，饭和菜混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小男孩也被波及，头发和背上散落着各种饭菜。
女人端起桌上那盆还在冒热气的汤，对着小男孩的头浇了下去，声音淬着恨意：“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跑不掉？我怎么被你那赌鬼爸打？你给我去死！去死！”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小男孩哭得厉害，浑身都在发抖，嘴上一直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小男孩扎满了碎片的手不停地流着血，血滴答滴答，将世界染成一片猩红。
女人口中的赌鬼爸被人砍死在小巷里。
女人牵着小男孩的手，先是不可置信地哭嚎了两声，但很快这种情绪就消失了，女人癫狂地笑了起来：“死得好啊，他再也不能打我们了哈哈哈……妈妈带你找新家……”
“……这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女人对小男孩露出了温柔的笑脸，她拉着小男孩来到另一个男孩面前，说：“他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要对哥哥有礼貌知道吗？”
男孩身后走过来一个男人，男人看起来很斯文，他蹲下来对小男孩说：“你好，我是你的新爸爸。要是不习惯，也可以先叫我叔叔。”
小男孩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
斯文的男人立刻笑起来：“嗯，乖。”
可是旁边的男孩却冷冷地看着这个斯文男人，没有参与进他们的“亲子交流”。
女人包揽了所有家务，负责一家四口的三餐。
她急于向斯文男人证明自己的价值，每天都超负荷地干活，有时候下班晚时间紧，她就会叫上自己的儿子帮忙。许付航还没有椅子的靠背高，就要跟着在厨房忙碌。
斯文男人不在的时候，女人总是特别急，她看不到实际情况，妄想一个几岁的孩子做得比她还快还好，否则就是各种埋怨和谩骂。
受身体所限，原本就不熟练的许付航被催得胆战心惊，只要和女人对上视线就会哆嗦。
终于，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许付航帮着妈妈端菜端饭去饭桌的时候，他不小心摔了，手里的那碗饭也砸在了地上，瓷碗裂开，冒着热气的米饭也散了。
“对不起妈妈……”许付航立刻站起来对着妈妈道歉。
可女人的责骂并没有发生，因为他身后的斯文男人将他的头按在地上的米饭上面：“谁让你把饭倒在地上的？”
随后斯文男人对着小小地许付航一阵拳打脚踢，许付航哭喊着求救：“妈妈、妈妈救我……”
“好痛……妈妈……”许付航挣扎着抬头，寻找妈妈，却看到女人眼里的恐惧以及……庆幸。
庆幸男人打的只有他。
许付航没力气挣扎了，他还想喊，可是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能喊什么。
突然，笼罩在许付航身上的影子消失了。
那个从来没有和许付航打过招呼的男孩，踹了自己的爸爸一脚，拉着许付航跑出了家门。
身后传来男人恐怖的辱骂声。
直到声音完全听不见，男孩才慢慢停下奔跑的脚步，他没有松开许付航的手，而是牵着他又走了一段路。
直到许付航的气息恢复平稳，只有时不时吃痛的吸气声，男孩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许付航。
“你为什么不跑？因为你在等你妈妈救你吗？她不会救你的，我看到她在笑。”男孩绷着脸，说的话无情又冷漠，残忍地戳破了许付航的幻想。
许付航摇摇头，上前牵住男孩的手，通红的眼眶里还蓄着泪：“你以后会帮我吗？我不想被打，我好痛……”
男孩冷着脸，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会。”
才5岁的许付航不敢相信，可怜巴巴地追问：“像今天一样做错了也会吗？”
“你没错。”男孩的话掷地有声，重重地砸在了许付航心里。
可是一个也才8、9的小孩，要怎么才能从一个成年男人的手里保护另一个小孩？这一次是运气好，林步莘把男人踹到了一边，可以拉着许付航跑，但其他时候又哪来这么好的运气呢？
斯文男人对外形象很好，对内却十分暴力。
他的前妻是被他打跑的，跑的时候连这个长得有几分像他的儿子都没敢带走，生怕走不掉。总是离婚形象也不好，所以再婚之后，他学聪明了，他不打老婆，只打小孩，因为小孩跑不掉。
小孩也是有区别的，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拖油瓶，斯文男人下意识寻找的发泄对象往往是许付航，亲儿子护着许付航的时候才会被打。
屋后临山的小巷子成了两个男孩的“医院”。
这里很少会有人经过，所以男人不会突然出现把影响他形象的人拽走殴打，他们可以安心在这里给伤口消毒擦药。
小小的许付航看着遍体鳞伤的林步莘，哭个不停。
林步莘擦药的手停在半空，喝道：“别哭了！”
许付航被吓得一顿，连哭都忘记了，惊恐地看着林步莘。
林步莘没有看许付航，继续擦药，放缓语气道：“我又不痛。”
林步莘给自己擦完药，将剩下的药水小心收起来，藏在了角落里。他对使劲憋着眼泪的白团子说：“我不痛，以后他打你，你还喊我。”
小小的许付航不想哥哥挨打，学着自己忍耐，可是斯文男人打人太痛了，一痛他就忍不住喊哥哥，于是挨打的人就变成了林步莘。
林步莘每次都会保护他。
可渐渐地，在林步莘进入青春期后，他对他的态度就从有些冷漠变成了厌恶与抗拒，在听到许付航喊他哥哥时，这种厌恶达到了顶峰。
林步莘打了许付航一巴掌，把两人都打懵了，可林步莘没有道歉：“……别叫我哥哥。”
那之后，林步莘对许付航不止是态度上疏离，空间上也疏远了很多。
许付航根本改变不了这种状况，他不想林步莘离开他，更加执着于喊哥哥，因为只有亲情才是不管好与坏都无法否认的关系。
“哥哥……”
“不要走……”
许付航睁开眼，看着白色天花板上的顶灯，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林步莘了。
林步莘强迫他高中住了三年宿，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只在交学杂费和寒暑假给他租房的时候出现，在他上大学之后直接没了音讯。
许付航刻意地不去想他。
久而久之，连梦里都很少出现林步莘了。
久到许付航都快以为自己能忘记那段过去了。
可原来，他什么都没有忘。
忘了也会有梦境帮他把一切完整地回忆起来。
许付航自嘲地笑笑，起身洗漱出门。
现在还很早，才早上六点出头，出门基本看不到工作党，全是学生。许付航一眼扫过去，起码有一半男生比他高，几乎个个180+，女生好像也不比他矮多少，个别出挑的也有180+。
淹没在学生群里。
这让他一个28岁的奔三青年有些想叹气。
许付航选了一家包子铺排队，那家包子铺的灌汤包非常好吃，往往不到6点半就卖完了，工作党根本买不到。
知道这事还是许付航刚工作不久的时候，他当时在一家动画公司上班，赶工期的时候，大家动不动就通宵加班，他也是通宵加班后回家洗漱才发现，这家包子铺卖灌汤包，超级好吃那种。
买完灌汤包从队伍里出来，许付航才发现，也不是所有打工人都会被淹没在学生人群里的，也有穿着运动服站在其中也非常扎眼的存在。
那人站在清晨的阳光里，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子矜贵。
“我跑步，跑过来看看猫。”楚物在对视上的第一时间解释道。
许付航向楚物走过去，确实在他怀里看到了昨天那只小三花猫，被楚物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一半。
在初秋的早晨，这只从不亲人的小猫很信任地依偎在楚物怀里。
许付航在楚物前面站定，伸出手指让小三花闻。
楚物垂眸看着与小猫互动的人，语气很轻地问道：“你哭过了吗？”
许付航的动作顿了一下，收回自己的手，没有回答楚物的问题，但也没有直接离开。他问：“吃早餐了吗？”
“……没有。”楚物还想问，在看到许付航避而不谈的模样后，还是忍住了，只回答了许付航的问题。
昨天回去后，楚物一想到许付航的样子就心疼，因为他看上去好像比那只玻璃杯碎得还有彻底。
楚物无论如何都无法无视，所以今天很早他就醒了，辗转反侧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后爬起来晨跑，跑着跑着就跑到许付航小区楼下了。
可到了楼下，楚物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许付航并不想接受他的关心，也不想在情绪不好的时候见到他，昨天就把他赶走了，今天又怎么会接受他一大早来看他的情况？
踌躇之际，昨天的小猫过来蹭了蹭他的腿，还试图往他身上跳，于是他抱着小猫走了走，打算找找看有没有适合小猫吃的食物。
小猫食物还没找到，先找到了许付航。
起这么早，是失眠了吗？楚物想问，可话到嘴边也只能咽回去，他只能解释自己只是在晨跑，说话虚虚实实，不让许付航起疑心。
“在给猫找吃的。”楚物说。
许付航稍作思考，松口道：“一起到我家吃点。”
昨天的火锅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点，是楚物给许付航烫的虾仁。在楚物离开后，许付航把它用保鲜膜密封后放进了冰箱。
“你先吃。”许付航把灌汤包递给楚物，转身去给小猫热虾仁，加热到常温后，许付航才把虾仁放到了精致的小盘子里，放到小猫跟前。
回头一看，楚物还没开吃。
“灌汤包要趁热吃才好吃。”许付航只说了这一句，眼神却好像在说你可真够辜负美味的。
好吃的哪有许付航重要？
楚物说：“那你呢？”
许付航：“……难道你没有打算留一半给我？”
楚物：“……”
“哈哈哈……”许付航笑了起来，笑得比第一次逗楚物时要灿烂多了。
最后两人还是分吃了那袋灌汤包。
结果当然是两人都没有吃饱，许付航换了衣服，本想把小三花和楚物送回家，但小三花猫在开门的瞬间就跑掉了。
两人去了公司附近的饮食街吃早餐。
粥店的主打套餐是白粥和小菜自选，但许付航不喜欢和别人挤在一起自选，所以点了排骨玉米粥和小油条。楚物点了一份一样的。
店里的挂壁电视播着早间新闻，刚好讲到一个家暴孩子的男人被街坊邻居送进拘留所，邻居对着记着愤慨道：“那个男人简直不是东西，可怜的小孩哦，活着都惨哦……”
“不活着什么都不是。”许付航自嘲地笑笑，低着头，用汤勺舀了舀粥，吃了一大口后才说：“可活着也什么都不是。”
明明连吃东西都是一副努力生活的样子，为什么要否定活着这一件事呢。
楚物看着许付航，心里有些发堵：“你……”
“我不太喜欢这个世界，”许付航把粥吃完，口腔中残留着淡淡的玉米甜香，他往后仰着头，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但也不那么讨厌它。”
结完账，走出粥店的时候，新闻正好播到尾声的天气预报：
“南州，多云转晴，15-19℃。未来三天持续晴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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