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俜错》岁岁长相厌

85、第 85 章

　　“子谦，你别冲动！”高允杭拦在金銮殿殿前，只身抵住杀红了眼的鹰目营，无疑是在空手接白刃。

　　“你冷静点，现在殿内不只是你我二人的父亲，还有文武百官，宫中女眷与孩子你也不顾了吗！”

　　卫子谦往日在战场上的厮杀他没有亲见亲闻，但他总觉今日的卫子谦太过于可怕。卫子谦还在边关的那些年岁，他听到的关于他的一次又一次捷报，除此之外，便是他那活阎王的名声。

　　卫子谦额角滑下一抹赤亮，双目阴沉地，歪着头看向高允杭，吼道：“让开！”

　　高允杭被他吼得一哆嗦，脚下却没有挪动半步，他这时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害怕卫子谦不顾殿中众人性命直闯而入，还是将来这把刀到了自己手中自己却控制不了？

　　“子谦，你……”高允杭刚想放软语气劝说下去，话到嘴边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被卫子谦一把推开。

　　东宫的人这时怎么能袖手旁观？就算平时太子与承铭王情义如何，君臣反目之下，他们当然记得要护住自己的主子。

　　眼下便是东宫与鹰目营双方刀剑相向，僵持不下，一时忘了金銮殿内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子谦，你想做的，我不拦你。”高允杭再次尝试与卫子谦交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可你眼下的一时冲动不仅关乎他一人性命。”

　　卫子谦转头看了他一眼，这大概是他这二十年来唯一一次见到卫子谦这般寒凉刺骨的眼神了，用那样没有商量的语气开口：“你若是再拦我，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你以为你东宫里的那帮废物能挡住鹰目营几下？”

　　高允杭拧着眉头，脸色沉了下去，“子谦是打算弑君？”

　　“住手！”

　　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打破了这僵局，高允杭闻声便连忙挥手让东宫的人放下武器。卫子谦眯着眸子打量着他良久才下令掩去身后的刀刃。

　　付明远冷冷道：“敌人还未除去，自己人倒是动起手来了，真是学的一身好本事！”

　　高允杭垂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卫子谦扭过脸去，看见付明远身后的陆挽风面上才现出一丝疑惑。

　　“你怎么来了？”

　　陆挽风尴尬地笑了笑，忙道：“阁主没事，就是让我来搭把手。”

　　陆挽风心里头拎得明白，知道人家这问话并没有真的要问他的为何而来的意思，而是打听另一个人的消息呢！

　　眼见着卫子谦听完就松了口气，陆挽风心里还有是泛出那么些酸楚来的。

　　这两人净是会一个为一个打算，就没人过问过他辛苦，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怎一个惨字了得？！

　　陆挽风走到付明远跟前，躬身行了礼，才走向金銮殿门殿门，贴着门朗声道：“周大人，南郊那处遍地扶桑花的庄子风景格外惹人爱怜，今日不知为何突然腾起滚滚浓烟，我等，皆是惋惜不已。”

　　“周大人不顾君臣尊卑，欺君罔上，举兵犯皇城，周家祖宅已经依律抄了。”

　　一直紧闭不开的殿门随着陆挽风话声一落而轰然大开，周政一向温煦的面庞现下从容尽失，只剩气急败坏后的落魄与激愤。

　　“你说什么？！他至于如此？！”

　　陆挽风微微一笑，道：“仍有回旋的余地，全在大人如何抉择。”

　　周政愣了愣，忽而痴狂大笑起来，他踱着步子走回大殿中央，停了停，回望身后的的人。不明意味地笑着，双目扫视着缩在大殿左右的文武百官，看着他们被架在脖子上的白刃吓得直哆嗦的时候，笑得直不起身来。

　　“抉择？陆挽风，你尝过在这人世上走投无路的滋味么？！”

　　陆挽风心下一动，仍是镇定地看向他，道：“现下算不上走投无路。”

　　周政嗤笑道：“对，也对，现下不算走投无路。可是……我不需要了呀！”

　　殿内文武百官被周政这乖张多变的性子吓得大气不敢出，外面站着的人是说话不腰疼，刀子没有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当然说得轻松。

　　陆挽风道：“周大人，如今城门处皆已清除干净，四方通行，各州人马即将抵京。周大人这些年养的人也折损得差不多了，实在不宜顽抗到底。”

　　“你倒是会为我着想，我自己都不担心，你倒操心的很？”周政阴森森一笑，道，“既然来了那么多人，还是好好留着抵御北疆吧！”

　　众人纷纷撑大了眼，胆颤心惊地与身旁的人交换眼神，这一看，便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顿时面容失色。

　　高缜怒吼道：“周政！昔日朕如何对你不起，你全冲着朕来，你何必联合外族置我大盛朝子民于水深火热之地！”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陛下您的功劳啊，您说是不是？难道不是陛下在战胜之后议和的么？不是陛下您放外族人一条生路的么？不是陛下您让他们有反扑的机会的么？不是陛下亲自折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次次主动议和，不顾边疆百姓所受之辱，寒透了军心；疏离卫谨行，无数次驳回他的谏言，一意孤行；收回卫子谦的兵权，好好的一个将帅之才弃置不用，动摇军心；处处防着高允杭，不愿下放一丝权力，下失骨肉至亲。

　　“所以，应该是陛下您将自己的子民推向了深渊之中啊！”

　　周政一语如惊雷过身，众人纷纷看向殿外一直默不作声的承铭王，心想这么多年卫子谦可以说是战无不胜，但高缜次次议和，兵力强盛的盛王朝到了外族眼中倒成了个可以拿捏的软蛋了。

　　公输异小心地留意着卫子谦的神色，没有人比他更能明白那种感受了。明明都是拿命去赌的人，凭什么没人拿他们当一回事？他们征战沙场，不是为了那一纸议和书的，而是要四境外族见他泱泱大国之强盛，从此不敢来犯！

　　“公输。”卫子谦这一声将他喊回了神。

　　“属下在。”

　　“带长峰一队，去清点各州兵力，离鸢一队，去清点出征物资。”

　　百官面面相觑，个个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盛王朝还剩多少物资可言？疫病肆虐的这些日子，正是农忙时节，没有播种灌溉，如何来的收获？再者，流民四溢，为安定人心，朝廷已然出了不少力了，如今国库还有多少富余？

　　总不能再逼着他们这些大臣们交出家中老本吧！

　　殿中人各自低垂着头，小命都还在别人手中没拿回来就又在为自己的身家盘算了。

　　卫谨行不解道：“周政，你到底在记恨什么？我与你共事多年，你不争不抢，淡泊名利，实属不解你与陛下有何仇怨，能让你勾结外族不顾满朝子民安危？”

　　周政嘴角的笑忽然凝滞，抽出身旁一鬼面人的佩剑直直向卫谨行喉部横去，一线血珠随即溢出。

　　血珠滑落的那一瞬高缜不顾架在自己脖子上同样锋利剑刃，猛地挣扎起来，咆哮道：“你别动他！周政你别动他！”

　　纵然付明远来时也带了人马，但眼下的境况却是谁也不敢妄动。金銮殿内，刀剑抵住的是不仅仅是帝王与丞相的性命，还有文武百官，宫中女眷，不足一岁的幼儿……持刀者却是视性命为粪土的死士。

　　杀了周政，殿内的所有人都会下去给他陪葬！

　　周政挑了挑眉，骤然向高缜逼近，“这会儿陛下急了？陛下待丞相还真是情深义重。可陛下忘性也大，当年若不是陛下设下那场疫病，丞相又怎会丧妻？承铭王怎会年幼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