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俜错》岁岁长相厌

82、第 82 章

　　“陛下不妨猜猜看，太子殿下与王爷会如何抉择。”他俯身在高缜耳边说道，“啊！对了，还有陛下那位挚交好友——卫谨行丞相大人，他也快赶到了吧？”

　　高允杭与卫子谦带兵一路杀到金銮殿下，抬头望去，不见往日的和田玉雕栏的柔光，而是黑压压一片黑甲鬼面之人。

　　周政低着头，嘴角带笑，从鬼面人身后走出。

　　他看着石阶之下的高允杭良久，才道：“殿下，臣在这里恭候殿下许久，殿下今日踏上臣身后金銮殿的玉阶，盛王朝上上下下都要尊您一声陛下。”

　　高允杭狠狠咬住后牙，两颊微微鼓起，隐忍着怒意，“周政，我劝你就此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个全尸，否则……”

　　“哈哈哈……全尸？殿下留我全尸我又能做什么？”周政笑着反问，“否则又如何？屠尽周家上下？”

　　周政笑得两肩直发抖，抬手掩鼻道：“臣当真是求之不得呢！”

　　卫子谦眉头紧锁，不去插话。看着周政的时候，他恍惚看到了贺文清的身影，那个无甚在意的，毫无牵挂的，跳出所有人预判的，厌极了这人世，没有一丝人气宛若尸山血海里爬出的恶鬼。

　　贺文清求大仇得报，求高缜不得好死。那周政呢？周政做这一切，是求什么？

　　“你求的是什么？”卫子谦抬眼凝视着周政，问。

　　周政嘴角落下，眯眼看着卫子谦摇了摇头，道：“王爷，还没到你，先别急。”

　　周政话声一落，高允杭显得更为不安起来。

　　“殿下，你看看这金銮殿，坐上来，殿下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殿下不必再被束缚，不必放弃那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再会……尝到爱而不得的滋味。”

　　高允杭剑指周政怒喝道：“住口！”

　　高允杭越是生气，周政越是笑得开怀，“殿下……臣是戳中殿下的痛楚了么？”

　　“可殿下怎么能迁怒于臣呢？造成这一切的不该是殿下最为敬重的父亲么？”

　　“殿下，这么多年来的父慈子孝也演累了吧？殿下想了结这一切么？”

　　“殿下只要上前来，臣就会替殿下动手，除去那碍事的人。殿下想除去的……臣当然一个都不会落下。”

　　高允杭颈上青筋爆出，眼眶泛红，眼神飘忽，握着剑的手不断摇晃。

　　忽地感到肩上落下一道力，高允杭转头，眼中尽是诧异。

　　卫子谦对他低声道：“周政最擅蛊惑人心，别听，别放在心上。”

　　高允杭愣愣地点了点头，眼泪被震出眼眶。他深吸两口气，闭了闭眼，又恢复先前的清醒。

　　石阶之上的周政看到这一幕，不禁笑出了声来。

　　“殿下？”

　　高允杭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我若是不上去，你当如何？”

　　周政垂眸莞尔一笑，道：“那殿下就无缘登上这皇位。不过想必殿下也清楚，当前的京畿之地，都是周某的人。殿下若是不能做个抉择，那么周某的人便会踏平京畿。”

　　“莫说周某人仗势欺人，我可是给过殿下机会的。”

　　鬼面人将五花大绑的高缜拖到周政跟前，对着高缜的膝弯处狠狠一踹。

　　疫病让他消瘦得不成人形，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的虚架子，忽然被这样重重摔在石板上，膝盖骨被磕裂，疼得他两眼翻白。

　　高缜是死是活，卫子谦是从不关心的，他巴不得周政早点把高缜弄死也省得他们现在打起来束手束脚的。而高允杭更是连平日里的虚情假意也不想再装出半分来。

　　周政笑了笑，转头看向金銮殿内。卫谨行正跌跌撞撞从殿内走出，鬼面人识相地退到两旁，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莫说忽然见到卫谨行的高缜感到吃惊，就连卫子谦自己也觉得难以相信。

　　周政笑了笑，道：“丞相今日也在，太子殿下若是今日登基，丞相还能为殿下做个见证。”

　　“怎么？殿下这么久了想好了吗？是不顾两败俱伤和周某硬打，还是由周某为殿下清扫前路，由殿下您来做盛王朝的主？”

　　周政说罢便抽出身旁鬼面人的刀，对准高缜受伤的膝盖骨上方砍去。

　　高缜顿时狼狈地痛呼出声，周政却颇为得意道：“想当年周某也是能文能武，一点儿也不输殿下和王爷呢！”

　　当年的他在周家知道自己不讨喜，就想着自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更为刻苦的努力。他当然不想要周家的什么，他只不过是想着能够早点自立，然后永远离开周家罢了。

　　可总有人不放过他！

　　周政方才那一刀，到还是引得卫谨行一阵紧张，“周政，你不要妄动！”

　　周政挑了挑眉看向卫谨行，问道：“不要妄动？丞相，现在带兵的可是丞相的好儿子和好学生，为何叫我不要妄动？”

　　果不其然卫谨行就向卫子谦等人传来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示意。

　　卫子谦嗤笑一声，道：“父亲要如何规劝孩儿呢？”

　　今日高允杭都没敢当着他的面护住高缜，他的父亲若是执意要保住高缜，那才叫笑话！

　　卫谨行可知，他这么多年护着的，辅佐着的人，就是那个害得他与自己爱妻阴阳两隔十余年的罪魁祸首！

　　卫谨行看着他，难得那么温和地对他笑着说道：“子谦，我卫家世代忠良，无一不为盛王朝奉献了自己毕生心力。今日，奸逆祸国，我卫家与盛王朝同进退。为父与陛下走到这里，你与太子，定要保盛王朝山河不毁。”

　　“不必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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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兰双眼通红，怒骂道：“义父怎么对你的你不清楚吗？义父为什么要把听风阁交给你你真的不懂吗？你究竟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你为什么不听话，你就这么折磨着自己，折磨着你身边的人，你自私透了！你不要说你早已经把后事打理好了，人心呢？你在别人心里剜下的那一块血肉你还得过来吗？！我呢？尺素呢？吴老呢？”

　　“听风阁上上下下，心里哪一个不是记挂着你的？你死了倒是清净了，剩下的人活该要痛，活该要惦念你不得安生！我真是恨不得打你！”

　　说着抡起拳头就毫不留情地往贺文清身上招呼，不同平日里的嗔怪打闹，是一个不曾习武的女子使尽了浑身力气非要给对方两下子的那种狠劲。

　　陆挽风顾忌着贺文清身上的伤还未好透，冒死前去拉住阿兰，劝道：“你打他归打他啊，你可看准点被伤到我啊，我可一把老骨头了啊！”

　　他不说话还好，说了话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惹得阿兰怒意更甚，“你还有脸皮讲话！要不是你也帮着他一块儿！他至于这样？！”

　　陆挽风委屈地小声嘟囔道：“那我不也是被绑回来的么……话说贺文清也不是为我干这些事的……”

　　阿兰拽着贺文清衣袖，气道：“你再说一遍！你到底是要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陪卫子谦等死！”

　　贺文清看着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眸中的固执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她真是恨不得自己瞎了眼瞧不见才好！

　　贺文清越是这样她越是生气，气得火冒三丈，但凡贺文清眼中有那么一点儿动摇和犹豫她也不至于那么不通情理硬是要拉着人走。

　　她就是想看看贺文清这些年来，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在意过。

　　她也气，气卫子谦与贺文清相识不过数月，凭什么就能将贺文清牢牢拴住！凭什么他们这些人十余年来的陪伴都比不过一个替高缜卖命的蠢货！

　　“好，你不跟我走，你心里在意什么我也不问了，是我多管闲事惹你厌烦了，我也是对不住了！”

　　陆挽风着急道：“兰丫头，他死心眼你就别跟他计较了，再怎么也是一家人不是……哎你这！”

　　陆挽风又戳了戳贺文清，挤眉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眼看着阿兰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去，贺文清还是不为所动地坐在椅子上，陆挽风也只能干着急。

　　“阿兰！”贺文清喊道。

　　阿兰还是心软停下脚步听他说话。

　　“这些年辛苦你了，谢谢你照顾我。姐……”

　　阿兰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眶，又心口不一道：“叫姐就完了？贺文清，这事没完，我慢慢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