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宫村与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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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真是个好人啊，一般人都只会随意敷衍一下的吧。”
宫村和太宰并排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你看，就算是不想让他有一丝一毫被卷入危险的可能，也还是可以普通地做朋友的，不是吗？”宫村冲着太宰笑，想要活跃一下沉默的气氛。
“呐，宫村先生，”太宰突然驻足不动了，“你一开始为什么会称他为‘织田作’呢？”
冰凉的晚风中，少年披着大衣，围巾遮住口鼻，柔软的侧发松松地搭在红色的布料上，没有穿进去的袖子被风吹起。
之前织田作的话让他有些在意。
【初次见面，织田作。我是太宰治。】
【啊，你好，】织田愣了一下，【我经常听宫村说起你。】
【诶，那可真是荣幸啊。】太宰笑眯眯地，心想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你是学宫村的吗？管我叫‘织田作’…】织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前阵子捡回去的那些孩子也是，一个两个的全都学起来了。】
宫村闻言，放松了嘴角，转而又轻笑一声。
“因为‘织田’和‘作’连起来很顺口啊，甚至比起‘织田’和‘作之助’都要顺口，我就一直这么叫他了。”
“我还以为这个主意是我独创的……你在十年后的世界并没有见过他，我以为你是听了我的事情后，才这样叫他的。”太宰看起来接受了这个解释，有些闷闷不乐。
“诶，这也并不是特别难想到的绰号吧？”宫村好笑地看着他，“也不用为这种事闹别扭吧？”
像个孩子一样。
虽然按他的年纪来看，也的确还是个孩子。
或许也正因如此，太宰的世界是纯净无暇的，容不得一点脏污，却不幸地过于擅长看透污秽。所以才会忍受不了现状，想要冲破什么，却没有方向，亦踏不出去那第一步，只能把自己和人群隔绝开来。
但他仍然是纯净的，从另一种意义上而言，就是个单纯的任性小孩。可以因为这条河很漂亮就跳下去，可以为了戴新围巾从夏天活到冬天，也可以为了未曾谋面的友人做出倾尽一切的疯狂之举，只因为他想这么做。
【虽然之前听宫村抱怨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今天确实地和你说过话之后，感觉更像了。】织田作看着他们两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两人齐刷刷地扭头看他，故作困惑地歪了歪头。
【对对，就是像这样……】织田作努力把自己的感触编织为语言，【你们两个，与其说是气质吧，更像是一种内在构成元素上的相似。】
【哈？】宫村有点委屈，【我可没有像太宰君一样盗刷别人的卡、工作时间打游戏、成天非法入室啊！你为什么骂我？！】
【太宰做过这些事吗……】织田作欲言又止，【这样不太好吧。】
行了，打住。
回忆完毕。
宫村当时慌得一批，只能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
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大概。
他脸上挂着笑，心里乱成一团。他的心脏这些天一直在很没有规律地狂跳，在原地去世的边缘疯狂试探，疲惫极了。
让他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整理一下自己的状况。
不管是家人、友人、爱人，甚至于这个世界，他一直努力地想要去「爱」。
一开始是模仿，模仿他人、模仿小说的内容、模仿电视剧里的演技，假装自己拥有「爱」的能力。
他想，就算他终生都无法学会如何去爱，只要能伪装一辈子，谎言也就和真实没有区别了吧？
就像是笑容的练习。一开始肯定会很僵硬，但渐渐地就会掌握技巧，变成一种习惯，无懈可击。
而且，在演戏的过程中，说不定哪天，谎言就变成真实（makoto）了。
他挺喜欢红叶小姐对他的称呼的。
这个毛病，若要追根溯源的话，应当是源自天生的基因。
他的「自我」一直是缺位的。
心灵的塑成天生就比常人慢。这种速度上的偏差导致了幼时心灵与大环境的不兼容，加上与生俱来的聪慧敏感，结果就是愈演愈烈。
恐惧着他人，恐惧着规则，恐惧着感情，恐惧着人类。
但却并不讨厌。
他作为异类，一直向往着人类。
哪怕坠入炼狱中焚烧，在冰湖中冻伤，□□与灵魂都被碾碎殆尽，也想要找寻到他认为能在人类中追寻到的什么东西。
某种能够让他找到自己的定位的事物。
如果能够强烈地去「爱」某个事物的话，或许就会找到。
遇到「书」的那一天，因为“存在抹消”这一能力的暴走，他完全找不到「自己」了。
世界上没有他这个人。
被一切抛弃了一般。
那么，明明站在这里、却无法被他人意识到的「自己」，又是谁呢？
「宫村实央」就是这么个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明白的废柴罢了。
所以，现在的对策是，扮演好一个接受太宰治的「爱」的角色，并逐渐「爱」上他。
最终让现在口口声声说着“无法爱人”的丧气话的家伙，爱上这个世界。
但是，在这一切开始之前，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太宰君成天那副德性，他真的理解“爱”是什么样的吗？
他自己之前也说过，他无法爱人。
甚至很难对他人产生兴趣。
就像在拿自己当实验品练习一样。
糟糕，更害怕了。
而且，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选他？
太宰在其他平行世界里看到了什么？
但宫村想，他答应了，那么就要负责才行。
另一个世界的港口Mafia首领的事，还是不要重演为好。
不然他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他在短短2秒内下定了这个决心。
“宫村先生果然和那边的‘沢田先生’很不一样呢，”太宰咧着嘴，耸动着肩膀笑了，“不过也有些地方还是相似的。”
宫村故作冷静，假装不经意地问：“诶，另一个世界的我吗？”
“是啊，”太宰回忆着，“是个和我很像的人……”
声音越来越弱，很快就没声了。
太宰不愿意说的话，宫村也不好深究。
于是，他自己先岔开话题。
“继续之前的那件事，”宫村一手插进兜里，“我建议彭格列那边分出日本分部的一些成员驻扎横滨，与某个理念相对重合的组织建立合作关系。”
“武装侦探社。”
“没错，”宫村把棒棒糖棍夹在两指间，转了一圈，“这样既能完成我的任务，也方便以后的行动。”
“不过彭格列本部那边几乎都是欧裔，临时调过来太过显眼，日本基地又刚成立不久，超级缺人手啊。”
之前查了查，唯一一个可调动的在职日本人居然还是个未成年的女子高中生。
而且是之前偶然见过一次的人。
诶，原来她也是黑.手.党吗。
看起来完全不像，估计还只是记名人员。
“诶，宫村先生已经想好要去忽悠谁加入了吗？”
“是啊，”宫村含着棒棒糖，“之前在十年后的世界有几个很活跃的人才，还都多多少少和港口Mafia有点关系，我在调查那个世界的你的时候特别注意过。”
调查吗。
太宰思考了一瞬，估摸着他的目的。
……
莫名的责任感吗？不，肯定不止。
“建议不要找一个叫‘芥川龙之介’的暴躁小鬼哦，肯定分分钟就关系破裂了。”太宰诚恳地建议道。
“不不不，我一开始就没考虑过他。”
太头铁了。
和外交工作不太兼容。
*
宫村之前和太宰一起劝织田作赶紧跳槽。
最好是跳去彭格列。
横滨这个破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工资低，待遇差，孩子上学也不方便。
织田作说，让他仔细考虑一下。
他舍不得那家西餐厅老板做的咖喱。
这的确是要考虑考虑。
但宫村想，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可能是要找来一个吐槽役。
好不容易和突然变得粘人的太宰分开之后，宫村一个人逛着重建中的商业街。
他的粘人，还不是常见的会惹人疼的粘。
而是会让人沉重到害怕的那种。
他表示自己万般嫌弃他身上的臭味之后，总算被哄回宿舍去洗澡了。
宫村长叹一口气，估摸着时间，正想和沢田纲吉打个电话，突然就变成了鬼片开场。
夜色如墨，中华街入口，古朴设计的路灯一个个点亮。
他有点慌。
一个纤长的人影缓缓走来，身着坠着流苏的中式衣装，红绳飘动，脚步声愈来愈近。
是一个黑发的异色瞳少年。
无疑是个年轻人，可能是因为带着小型的圆框眼镜吧，有种沧桑神秘的气质。
莫名的熟悉感。
他不会是壹原侑子的私生子吧？
“不是哦，”初次见面的少年勾着嘴角，语调沉静稳重，“在侑子小姐回来之前，我暂代店长一职。”
“啊，不好意思，失礼了，”宫村才发现自己真的问出来了，“你和侑子小姐太像了。”
少年一愣，一金一蓝的双眸半阖，手里把玩着一支女式烟斗。
“没关系的，经常有人这么说。”
经常被误认为是私生子吗？那也太惨了吧。
宫村同情了他那么1秒。
“我是四月一日，这么称呼我就可以了，”四月一日弯着眼角笑着，“虽然是假名。”
“宫村实央，”宫村回道，“你知道的，也是假名。”
“那么，宫村君，来店里坐一会吧，为你提供一些售后服务，”代理店长笑着，侧身指路，“店的入口暂时转移到了这里。”
这种三无黑店居然还有售后服务？？？
震撼宫村一整年。
*
“欢迎回来，四月一日！”
“欢迎回来，四月一日！”
“哦—！欢迎回来，四月一日！”
之前见过的两个女孩，以及一个会说话的黑色长耳不明生物，像个黑馒头。
“我回来了，小全、小多、摩可拿。”
“是客人！”
“是客人！”
“好久没有客人了！”
“自从四月一日把店的入口开在这里以后！”
小全小多一唱一和，像是漫才表演一样。
“到里面坐吧，会讨厌烟味吗？”
宫村摇摇头。
四月一日叼起烟斗，拨弄着烟草，接过摩可拿跳起来递给他的打火机点烟。
烟雾缭绕，伴有熏香。
屋内的人却换了一个。
宫村坐在会客室的桌前，四月一日在一边泡茶。
“啊，谢谢，麻烦你了。”
“不，也是一项个人爱好罢了。”对方笑着让他别在意。
“关于之前的那次交易，宫村君有什么困扰的地方吗？”
那可真是有太多了。
比如，宫村想起锁在保险柜里的那枚蛋。
“那是一个很稀有的道具，在那边的世界，”四月一日解释道，“可以无条件地抹消某人对自己的记忆，并自主合理化，当然，就像侑子小姐说的那样，前提是‘你爱的人’。”
“只要想着对方的名字，捏碎就好。”
“诶？这不是很苛刻的条件吗……”宫村欲言又止，就差直接把“黑店”二字说出来了。
“「心」是会改变的东西，”年长者这么说道，“而改变的契机，唯有相遇。”
“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他说出了与她一样的话，一句年少时并不认同的话，“不需担心，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你的异能力经过强化的话，可以在整个世界范围内抹消自己的「存在」，却仍然无法对无效化能力者起效。”
他笑眯眯地，带着打趣。
“看来你是已经想好要对谁用了，在最坏的情况下。”
宫村不说话。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爱上太宰治。
至少他现在是这么觉得的。
但如果太宰治真的喜欢他，而他意外死亡了的话，在那之前，他是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的记忆抹掉的，就算蛋无法起效。
鬼知道那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啊，不对，他知道的。
可能会殉情。
有些自恋地设想了一下那种可能性，宫村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到脚趾抓地，抓出三室一厅。
“关于世界融合的事情，宫村君没有要问的吗？”四月一日见他一直不对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发问，自己主动引导起来。
宫村沉默了一下，嘴角放平，摇了摇头，很轻很浅地笑了。
“关于这个，我必须靠自己去找到答案才行。”
四月一日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笑道：
“那么，愿君武运昌隆。”
*
“啊，有了有了，真的还在这里啊。”宫村把头探进了这个地下房间。
“还真是辛苦呢，这么晚了还在加班，换作是我肯定早就不干了。”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宫村，”他眯着眼笑，手上拿着一根棒棒糖，“初次见面，安吾先生。”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宫村与四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