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志》椒盐小酥肉

7、再次入宫

　　辫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他记得自己刚才还在给韩琛研磨，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他双手撑桌站了起来，借着屋内微弱的灯光看了看漏壶，已经是亥时了。
　　辫儿见韩琛不在床上，便出去看到了他正站在门外，单手背后，仰头似乎在望着天上的月亮。
　　“郎君，夜深了。”
　　韩琛没有作声，似乎是没听到他说话。辫儿又靠近了些，这才看到韩琛另一只手中握着冰块，那冰块已经化的差不多了，正不停的往下滴着水。
　　“郎君，给小的吧。你这样握着，小心寒气侵入身体。”
　　这时，韩琛才有了动作，他低下头，看到辫儿把双手并在一起伸到了他手下。而后，韩琛张开手掌，微微倾斜，看着那冰块滑入了辫儿手中。

　　吴为没想到，韩琛第二天就来找他了，并且已经安排好了他俩一同入宫的事情。吴为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随他上了马车。一路上，韩琛一句嘱咐的话也没有，不似昨天进宫前，絮叨了一路，生怕他哪点礼数没到位。
　　韩琛不语，吴为也不问，两人沉默了一路，在离宣德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下了马车。两人进去后，看到早就有内侍在候着了。
　　“东阁，一路上辛苦了，请随小的来吧。”
　　这都进宫了，韩琛也没有只言片语，吴为越发郁闷了，两人之间连个对策也没有，甚至吴为都还没搞清楚韩琛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这个时候还有外人在，吴为也不好询问。
　　大约走了有一刻钟，韩琛终于开口了，只是不是对吴为，而是问那内侍，“圣人不在寝宫？”
　　内侍稍稍侧过脸，面向韩琛，回道：“这天越发闷热了，每天的这个时候，圣人都在后苑的亲蚕宫，好确认蚕虫的情况。”
　　大约又走了一刻钟，他们才到了内侍所说的亲蚕宫。此时，韩持玉还在蚕室，韩琛抬手拦住了要进去通报的内侍，和吴为一同站在廊下等候。
　　“哎。”吴为靠近韩琛，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问：“你有什么计划就快说出来，我也好有个准备。”
　　韩琛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回视线，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有。”
　　吴为还想再接着问，这时，他听到室内传来动静，没一会儿，韩持玉便出来了，吴为急忙低头，尽量放低姿态。
　　“来了怎么不让人说一声？”
　　韩琛先是行了礼，才回道：“我见圣人有事在身，便自作主张在外面等着了，还请圣人恕罪。”
　　“随口一提罢了，谈不上恕罪。”说完，韩持玉动作轻缓的用手虚挡在额前，看了看日头，说：“越发热了，该回去寝宫了。”
　　韩琛侧过身子，站在一旁，待韩持玉走过，这才随着跟了上去。亲蚕宫离韩持玉的寝宫不远，她想和韩琛好好聊些家常，便让人撤走了凤辇。
　　“娘娘最近身体如何？天气一热她胸闷的老毛病该是又要犯了。”
　　“倒不是什么大毛病，圣人不必为此忧心。”
　　韩持玉长舒了口气，那声音轻的只有靠在她身旁的韩琛听到了，不过却不像是松了口气，在韩琛听来，更像是无奈的轻叹。
　　这时，莺蕊紧走两步跟了上来。她打小就在韩府服侍韩持玉，自是与她非常亲近。莺蕊俯在了韩持玉耳边，小声说道：“圣人，官家的步辇在咱们后面。”
　　吴为见韩琛突然停住回了头，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后面缓缓走来一行人，两侧是随行的内侍宫女，中间则是由八人前后共抬的步辇，在这之上坐着的正是当今圣上赵章。
　　这时，吴为见众人都侧身站在一旁，包括韩持玉。他也赶紧随着站了过去，而后，那龙辇从路中过去了，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赵章甚至连瞥一眼他们都没有。
　　先前韩琛就知道，赵章并不亲近韩持玉，可他万万没想到，如今赵章却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韩持玉怎么说也是一国之母，赵章待她的态度还远不如其他妃嫔。
　　许是看出了韩琛的疑惑和不满，韩持玉轻声解释道：“前些日子，崔贵妃患了风热，没有参加万寿节的宴会，想必官家是去瞧她。”
　　韩持玉话里丝毫不提方才赵章无视她的举动，饶是韩琛与她是姐弟，儿时再亲密，如今韩持玉已为圣人，以韩琛的身份，断然不能越矩追问。

　　韩持玉坐在铺着竹垫的椅子上，站在一旁的莺蕊拿起扇子轻轻的扇着。这时，她才注意到站在韩琛身后的吴为。
　　“如今伺候你的不是辫儿了？”
　　“这、这是我的书童。”韩琛磕巴了一下，没料到韩持玉会突然问起吴为。
　　“说到这个，想必爹爹在你学业方面也催得紧了，是要今年参加秋试吗？”
　　“是。”
　　“你可要好好考，到时，盯着你的人必是少不了，想看我们真定韩氏笑话的自然更多。”
　　“是。”
　　“圣人。”一旁的莺蕊突然开了口，“奴婢方才想起，今早上你急着去亲蚕宫，官家送来补身子的汤药您还没来得及喝呢，要不我让厨房热热给端过来？”
　　韩琛心里不禁疑惑，赵章居然还会送来汤药，这样听着，他倒是与韩持玉并不疏远，可方才为何那样冷漠？
　　只是，韩持玉面上并不喜悦，就连眼中也毫无笑意，她摆摆手，示意莺蕊按刚才说的去做。这时，有个稍年长的宫女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内侍，他手中提着个雪白的玩意儿，俩人先是向韩持玉行了礼，然后才把那玩意儿提起来向她展示，韩琛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鸟笼。
　　“圣人，这是您之前让小的寻的鹁鸽。”
　　年长的宫女接过鸟笼，恭敬的拿到韩持玉眼前，供她细细观赏。那鸟笼是用象牙制成的，上窄下宽，却有足够的空间供鹁鸽活动，不过最精美之处还要数顶上的鸟钩了，被特意做成了雀头的样式，雕刻的栩栩如生，延展的雀嘴便是供人提着的地方。
　　隔着鸟笼，韩持玉逗了逗里面的鹁鸽，扭头对韩琛说：“你我难得见上一面，不如一同去散散心吧，带上这鹁鸽，也让它透透气。”
　　“是。”韩琛点头，随着韩持玉起身。
　　这时，莺蕊恰好回来了，她手中捧着托盘，上面放着汤药。见韩持玉要出去，她紧赶几步过来了。
　　“圣人，药端来了。”
　　“放那吧。”
　　“是。”莺蕊放下托盘，顺手又把鸟笼从另个宫女的手中接过。
　　吴为见韩持玉一行人向外走去，急忙拉去了也要随之而去的韩琛，他凑近些压低声音说：“这里有妖气。”
　　韩琛看了看已经出去的韩持玉，侧身对吴为说：“你留在这里，在我们回来之前，务必要找到，千万不能被发现。”说完，韩琛就挣开他的手，急忙出去了。吴为愣了一下，看到门外还守着两个宫女，他只好赶紧先躲起来。
　　一路上，韩琛都在担忧吴为能否顺利找到妖心，待一行人停下后，他才发觉这是到了含凉亭。这座亭子是临水而建，周围种满了各式鲜花，与之相衔接的是一个风车，通过它，将湖水送至凉亭之上，然后顺着亭檐流下，周围便形成了水帘，只留有一面供人进出。
　　韩持玉坐下后，莺蕊便把鸟笼放在了她面前的石桌上，供她赏玩。这时，她见韩琛还站着，便招手示意他坐在对面。
　　“此次进宫，可是有事？”
　　见韩琛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便对站在身旁的莺蕊说：“带它去闻闻花香吧。”
　　跟随韩持玉如此之久，莺蕊自是懂得她话里的含义，提起鸟笼，又把守着的宫女们也都遣走了。
　　“是有一些事，但……”韩琛低下头，欲言又止。
　　“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但，万事要有分寸。”
　　吴为是万万没想到，进宫之后，这种惊险的事居然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也搞不懂韩琛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敢把他单独留在圣人的宫殿中。
　　躲在暗处的吴为擦了把一直冒不停的汗水，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总不能一直猫着，必须要抓紧找到妖心，结束这一切。
　　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吴为偷偷看了眼门外，那两个宫女已经不在了。趁此机会，他赶紧溜进了里间，从刚才随韩琛进来殿内，吴为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妖气，而韩持玉平日里就寝的里间，是妖气最为浓郁之地。
　　进来后，吴为才发现，这里面的空间竟要比外面还要大上许多，各式的家具摆件，样样都有讲究，大都是吴为没见过的精致玩意儿。不过现在不是研究它们的时候，在韩持玉回来前找到妖心才是重中之重，只是，妖气会在人身上长久停留，但却不会附在物品上，所以，吴为只能闻出这里有妖气，却没办法看到。
　　“走吧，你也该出宫了。”刚坐不久就要回去，想到吴为可能还来不及找到妖心，韩琛立马紧张起来。
　　“圣、圣人。”
　　韩持玉看向他，静候他说下去，可等了半天，韩琛只吐出了‘无事’二字。
　　吴为单手抵着下巴，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墙面。他明明闻到妖气就聚集在这里，可他找了一圈都一无所获，除了眼前这面普通的墙壁。
　　“下次再接这么麻烦的活，我就画个符把自己贴了！”狠话要说，活也要干。吴为一边骂骂咧咧，手上也不闲着，把离最近的梳妆台全都翻了一遍。
　　最后，依旧是一无所获，吴为几乎都要放弃了。就在这时，他看到梳妆台上有块半人高的铜镜贴着墙壁而立，铜镜一圈镶着间距相等的青金石，其中有一颗明显比其他的要大。方才他只顾着在台面上翻找，一直未察觉到这面铜镜有何特殊之处，现在细细一瞧，确实暗藏玄机。
　　吴为半信半疑的把手伸向那颗特殊的青金石，试探性的按了一下，然后便听到耳边传来了物体摩擦地面的声音，他诧异的扭过头，不由瞪大了双眼，那面平平无奇的墙壁居然在转动，片刻后，便完全露出了藏于之后的密室。
　　在密室中间，放着一张冒着寒气的冰床，足有一人长，上面还放着一个木盒。吴为快步走过去，拿起来没有犹豫就打开了，里面果然放着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