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梓俍

17、第十七章

　　刑关终于还是在景祐四年，腊月初二被破了。北燕入城抄掠，屠尽城中军民，尸骨成山，血流飘橹。
　　自冬月十日北燕极其强势地攻打潼城一次后，就突然间改变了战略，转而攻打较为薄弱的刑关。陈吟啸是真没亲自领过兵，面对北燕的兵临城下，第一日信心过剩，开成对敌，十万步兵对北燕四千骑兵，大败而归，逃回刑关的仅有千余人。
　　这过于悬殊的第一仗，打惨了刑关的主力军队，打散了刑关城内驻军的军心，也打没了陈吟啸的自信。从这日起，他便成了缩头乌龟，不论城前敌人如何骂阵，都不肯打开城门一战。
　　他不敢正面对敌，北燕可管不了那么多。一连近十天，北燕驱几架攻城车攻打正门。同时又日夜堆砌土山，区区几日，土山已经与城墙差距不大，于是又频频向城□□弩箭，守城军兵死伤不计其数。最可恨的是，北燕筑土山的位置着实刁钻，燕有良弩，射程是普通弩箭的近二倍，又可连发，所以土山上的燕军可以轻易射杀启兵，可他们启军却不能将土山上的燕军如何。
　　陈吟啸快疯了。
　　他今年才二十三岁，既不是将门出虎子，又不是自己打拼当上御前侍卫的。而是为他父亲与祖父皆在朝为官，他才凭祖荫混了这么个闲职——他的祖上也都是文官，可这小子从小读书读不下去，只爱舞枪弄棒，可让他真正下苦功练武，又吃不了苦。这次来平燕，陈吟啸是抱着立个功，升官进爵的想法，可谁知道，真正的战场是这么可怕！
　　刑关太守是个年过五旬，十分精明的人。他久居边关，对于守城的经验大约是比陈吟啸还丰富一些，在陈吟啸只会缩头不出时，他暂时接管了刑关驻军，把刑关几次从沦陷的边缘抢了回来。
　　这期间，他们还遇上过一两次可以说绝佳的反击机会，无奈太守没有军令牌，统不了大军，陈吟啸又被吓破了胆，不仅自己死活不敢出兵，也不让其他人出兵。还美其名曰“休养生息，韬光养晦”，把太守急得给他磕响头，以头杵地，额前见血，陈吟啸也还是拒不出兵。
　　冬月廿一，刑关快要支撑不住了，太守请求陈吟啸燃烽火，向潼城求救兵，却被陈吟啸“以潼城为主城，实在重要，不可惑乱军心”为由驳回了。太守还想再请令，陈吟啸却说刑关城坚，只要据守不出，就不会被攻陷。
　　八日后，北燕八千精兵攻城，在东城墙开了个豁口。太守率领刑关内所有剩余军队拼死抵抗，用身躯挡住了进攻，抢修城墙缺口。
　　城，守住了！
　　可太守却身殁阵前，城内军兵，仅剩千人。七尺男儿，以身殉国。何论文武？
　　陈吟啸总算有几分忠骨，不愿受辱于夷人之手，有心报薪投火，却在最后关头胆怯了，在几名副将的要求下，他最终还是燃起了烽火，向潼城求援，白沓收到信号，点兵攻打燕营两薄弱处，用围魏救赵之策，果真拖慢了北燕对刑关的进攻。无奈刑关早已残破，在苟延残喘了三日后还是沦陷了……
　　腊月初二，北燕军冲入刑关中，屠尽全城，尸横遍野，万鬼齐哭，而陈吟啸？他被兴高采烈的燕兵杀死，胡乱堆砌到了尸山里，不知道算不算因果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