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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清狂 ...

  •   “苏府?前些年是不是去过?”山顶上,孟岌练完剑,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回头问道。

      大清早的萧瑟秋风中,封玄阳被热得耳朵泛红,扯着衣领吹西北风:“啊?好像吧?嗯,对,有点印象。”

      孟岌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玄阳,你好像有心事?”

      “哪有,怎么可能!”话音未落,封玄阳已经跑去通知施馨吾准备出发了,连个看清自己的机会也没留给满目狐疑的孟师兄。

      苏老爷又一次写了封求助信,通过灵鸟送到了负雪山人的书桌上。

      依旧是洋洋洒洒一大篇,除了该陈述的具体问题外,旁的都说得一清二楚。并且在对负雪山派弟子们无差别的歌功颂德之后,又单独点名将夸孟岌和封玄阳夸了个天花乱坠。

      负雪山人对这财主老爷颇为头疼。

      自从孟岌带头弄清楚了那形似树叶的邪灵属性,并且将它命名为忆灵之后,苏老爷隔三差五就要写信过来问候一番,唯恐负雪山人忘记了这个宝贝徒儿一般。就差把家门上的秦琼和尉迟恭请下来再将孟岌和封玄阳贴上去了。

      五体投地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负雪山人为徒弟的茁壮成长考虑,并未将这些吹捧信给孟岌看过,只是一个人酸倒了牙往肚子里咽。

      于是前有负雪山人挡苏老爷,后有樊昭挡苏陌玉,夹在中间的孟师兄对此自然是毫不知情,完全没有意识到前方的龙潭虎穴,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只是苦了消息迟缓的樊昭。

      “你说什么?”樊昭情急之下直接揪住了任如松的领子,“去了苏府?!”

      任如松奋力挣扎,手脚并用,未果。

      “樊公子……”任似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温和一笑,看上去是打算讲道理。

      话还没说完,樊昭已经松开任如松,从两人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了。

      任似兰,人如其名,温雅和煦,堂堂正正,颇有世家公子的气度,赞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绝不为过。除去初来那日闹了些不愉快外,平素是极好相处的。

      唯一的问题是,这位君子讲起道理来,简直同玄奘大师有的一拼。每当这身份尴尬的大师兄执扇侃侃而谈之时,在座众弟子便都能各自亲身体会一番当大师兄的滋味,况且还不用真的去西天取经,免了九九八十一难,实在是一举多得。

      就这样,樊昭在他开口前溜回了自己的房间,成功阻止了一场酷刑的进行。

      “山有木兮木有枝,”反正是来不及拦下来了,樊昭垂着腿坐在孟岌的窗台上,将双刀从背后抽出来盯着看,眸光不明,“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连念叨好几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似的,立时噤声。

      这双刀是师尊四年前赐予的。

      负雪山人说他天生神力,反应敏捷,但不长于轻功,本是打算教他修习双锏的,可转念一想,樊昭这孩子锋芒毕露,还是与刀更为契合。

      双刀无名,统共百斤。

      动则生风,煞气逼人。

      他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毫无预兆地提起一刀,在另一把刀柄上刻起了字。

      却说这边,孟岌与封玄阳刚到苏府,就受到了苏府家仆的热烈欢迎。家仆将一行三人引至正厅,奉茶以待主人。并且带上了门,留三人在屋中面面相觑。

      孟岌并没接触过太多人情世故,但他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遂问身侧二人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不像是来驱邪,倒是像来做客的?”

      施馨吾闻言扫视一周,长刀沉沙无声无息地滑至手中。

      “唉唉唉?施然你干啥?”封玄阳感到周围空气无端冷了几分,余光一瞥,沉沙刀尖上的光芒直直刺进眼底。

      施馨吾一刀指向大门,视线越过封玄阳直接看向孟岌,挑眉道:“劈开?”

      孟岌凉凉地看他一眼,不知应该对这两个思路别具一格的师兄弟作何评价。

      “喂,你们听……呜!”封玄阳话说到一半,蓦然被捂住了嘴并一把揽住滚到了墙边。

      门口人声越来越近,封玄阳几近窒息地掰着那只手。

      当然,没掰开。

      显而易见,施然对封玄阳的信任程度基本为零,他宁可相信负雪山人心血来潮会把视若珍宝的胡子剪了,也无法想象封玄阳能够在不给自己添乱的前提下圆满完成任务。

      封玄阳被闷得眼前发黑,在心里问候了施馨吾祖宗十八代。胡乱挣扎间摸到了对方的头发,就这么用力一拽——下一刻就成功脱离了桎梏,被施然一掌打在肩头,差点没飞出去。

      好死不死地,门在这时候“吱呀”一声开了。

      两个俏丽婢女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地上滚作一团的三位负雪山高徒——孟岌本来是要去解救封师弟的,但不幸受施然夺命一掌殃及,被封玄阳扑了个满怀,又重重砸在了地上。

      “额……三位公子,咳,”婢女犹豫着开口,“敢问哪一位是孟公子?我家小姐请你前往后花园一叙。”

      正巧孟岌忍无可忍地将封玄阳推开,施馨吾就势一指,两名侍女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封玄阳身上。

      这会儿孟岌已经模模糊糊想起来苏陌玉是谁,再迟钝也该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急中生智地做出了极度违背孟师兄崇高道德观念的举动,他指着封玄阳,正色道:“他。”

      封玄阳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却听到孟岌低低地说了句:“今晚的罚抄,我替你写?”

      这还用权衡吗?封玄阳果断答道:“我。”

      就这样,当与施馨吾对座而谈的苏老爷还在怀疑那道一闪而过的白影究竟是不是邪物的时候,当封玄阳面红耳赤地对上盛装打扮的苏陌玉的时候,孟岌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负雪山。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五十余斤的长刀“当啷”落地,樊昭猛地回过头。

      孟岌正站在窗外,被斜照的日光洒了满身。

      白衣飘舞,墨发缱绻。

      “阿昭怎么忽然想到为刀题字?”孟岌凑过来看着刀上的字,柔声问。

      孟岌本不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只因当年怕初来乍到的樊昭感到受冷落,才会刻意放缓声音与他交谈,不曾想,久而久之竟形成了习惯。

      “这份温柔,我还能再拥有多久呢?”樊昭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刀黯然地想。

      “昨非,”孟岌抽过樊昭放在腿上的那柄刀,又看向地上,“今是。”

      “阿昭很喜欢这句古文?”

      樊昭露出一个有些散漫的笑容,摇了摇头。

      “那阿昭最喜欢哪句呢?”

      “师兄呢?”樊昭反问。

      孟岌举手遮了阳光,淡淡地笑着:“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那阿昭呢?”

      樊昭却不答话,只是看着他,笑得纯澈。

      他一共才知道几句诗呢?记得最清楚的,莫过于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了。

      当然喜欢,可是,这终究是不该说出口的。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 作者有话要说: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李商隐《无题六首其三》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原《离骚》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PS:在列大纲的时候,封玄阳和苏陌玉是同一天被创造出来的,真的很有缘。
    还有,阿昭的长刀,每一柄是五十余斤,不是五十余米……
    感谢大家支持哦,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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