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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八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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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六年,冬。
时光匆匆,眨眼间,又是一年隆冬。我穿着件皮裘,坐在台阶上逗着胤祯玩儿。
“这天真冷。胤祯啊,你冷不冷?要不要我拿件衣服给你穿?”我轻笑着,看着眼前不做声的胤祯,心想我穿成这样都冻个半死了,胤祯肯定也是够呛,看他那哆嗦的样子。
我摸了摸他的头,灿笑着,心里实在觉得有趣。看着这眼前的飘雪,我站起身来,转身想要进到屋里去,好拿件披风出来给他盖上,在转身的一瞬,冷不防的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唉哟——”我下意识的喊了声,伸手摸了摸撞疼了的鼻子,皱着眉抬眼,心想是谁来着?身上这么结实……
一抬眼,面前的人正斜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眯着眼看我,满脸的不爽模样。我见了是他,心里讪笑着,暗暗吐舌。这可真是被逮了个正着了!
他瞥着眼看我,肩上一撑,从门框上直起身子,悠悠地在我身旁踱着步子,一脸高深莫测地看我,把我看得直发毛。忽然,他低下眼来,俯着身子,把脸凑到我面前,摇了摇头,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声响。
他嘴里低低的嘀咕了句,“胆子可真大啊。”接着弯腰拿起了地上的鸟笼子,看着笼子里冻得发颤的鹦鹉,双手背在了身后,直起身子抬步在我面前转悠,故意看了我一眼,却是对着那鹦鹉道:“小家伙,人家都说‘不知者不畏’。年纪越大了,懂得的道理也该越多,做事儿也该越为谨慎。可我瞧着,有的人怎么刚好就给反过来了?如今这年岁都一大把了,却还是这么不知礼数的模样。唉——”他叹了口气,步子刚好走到了台阶旁,侧过脸,满是揶揄地看我。
我心里憋屈,自然知道他那些话是对我说着呢!可奈何又辩他不过,只得闷闷一旁,伸手抢过这“正牌”胤祯手上的鸟笼子,自己坐到了一旁。
他看着我憋气的样子,不由失笑,细碎的笑声,在四周弥漫开来。见我不语,他跨下了节台阶,坐到我身边来,笑着凑了过来,看着我道:“生气了?”
我不去瞧他,“哼”了一声,把脸转到一旁,故意不去理他,可是心里却早已笑了开来,本就没有在意。他见我还是不依不饶的模样,也不再说话,同样把脸别到了一边,也不睬我。
半晌,我见他竟然真不说话的样子,不禁转过脸去,喉咙里清了又清,却见他还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我撇着嘴,心里纠结着,却到底是自己先服了软,终于“嗯嗯啊啊”地就靠了过去,一阵的嘘寒问暖。
“好了,妾身错了,错了还不成么!那请问我的爷,您冷是不冷啊?要不要妾身给您拿件衣服来?”我赔着笑脸,双手挽着他的胳膊,满是撒娇的口气。心里打了个颤,想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样的说话,还真是装嫩啊。
胤祯别着脸,任我又拉又扯的,可他就是不为所动,坐如大钟的。我挫败地看着他,脸就埋在他的脖子上,实在是无语。难道连我“投怀送抱”的,他都不买账了?
“爷……唔!”就在我抬起脸来,又要再接再厉地凑上去的时候,一直侧着身子对着我的胤祯,冷不防一个转脸,忽的就凑了过来,正好吻在了我的唇上。我一愣,憋笑着,瞧着他满脸笑意地捉弄模样,“哧”了一声转过头,可脸上却难掩笑意。
他笑着,伸手搂过了我的肩膀,让我靠得他更紧了些,只道:“别只惦记着给鹦鹉拿‘衣服’,自己也多穿点儿。”
我低下脸看了看,瞧着自己一身粽子的模样,笑了笑,说了句“够多了”,这才转眼,看着他问:“不是才睡着,怎的又跑出来了?”我微皱着眉,心想他处理事务、看兵书的都弄到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睡着了,怎么也不多歇会儿。
他摇了摇头,像是颇为无奈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只是翻了个身,伸手摸着一片冰凉凉的,觉得怪冷的,就给冻醒了。”
我听着他故意调笑的话语,失笑地伸手推他,他也不躲,身子轻晃了下,搂着我的手反带着我跟着他一起晃悠了。
我失笑着,靠着他的肩膀,听见了声他的哈欠,于是转过脸去,问:“怎么样,很累是不是?我给你捏捏。”说着,我撑着台阶便要起身,却被他给拉了回来。
“给我坐着。别老是一惊一乍的,起得那么急,等会儿又要头晕了。”胤祯摇了摇头,把我按在了台阶上,可转念一想,自己却又皱眉,低声嘀咕着,“这台阶是不是太凉了……”
我依着他的话,乖乖坐好,不再乱动,只偎着他,和他十指紧扣。我靠在他的肩上,看着面前缓缓落下的飘雪,忽然想起前阵子听他说起的西北军务,不禁开口问道:“最近西北的事儿怎么样了?战事可还吃紧?”
叹了口气,胤祯摇了摇头,道:“西北用兵一事为患多年,老爷子最近身子又不畅,许多事情都压着,没有个定策。”
我点了点头,心想也是。最近一段日子,康熙的身体很不爽利,皇太后的身子也是不爽。虽说那西北的军事早在几年前就起了动静,当时四爷献计,康熙也是采纳,总算平稳了一阵子,可最近却又故态复萌,还越发的猖獗了。这宫里宫外烦心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整个气氛都是压抑和紧张。我心叹着,忽然又想起了件事儿,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不禁问道:“那回疆那里最近可还太平?”
闻言,胤祯一愣,却也立刻明白了我的心思,微皱了皱眉,道:“这两天战事不断,策旺阿拉布坦的手下的大将,大策凌敦多卜几乎已经控制了整个西藏,青海西宁一处也是棘手。可若说到回疆,现下看来,还不算吃紧,只是那里一脉相连,怕就怕到时联合起来,就不好对付了。”他顿了顿,侧过眼来看我,原本担忧的神情松了松,轻牵起嘴角,给了我一个定心的笑容,道:“不过你放心,就目前说来,寄柔应该是不会碰上什么大乱的。”
听见他这么说,我这才定了心,点着头,心道幸好如此。
去年,寄柔的家里来了书信,说是她的额娘病重在床,每日都牵挂着女儿。寄柔心念着娘亲,便来向我寻示,看能不能准她回家一趟。她家在回疆一带,阿玛也是驻守在那里。那时我问了胤祯,他也是同意。送行时,他给了寄柔一封东西,而从此,寄柔便再也没有回来。
我叹了口气,握着胤祯的手,更加收紧,“开头几个月里,还能收到她寄来的信件,报个平安什么的,可是最近却也都没了消息。”我抿了抿唇,转眼看着胤祯,“胤祯,当初,你到底给了寄柔什么了?”
同样紧握的双手,他看了看我,忽然将我整个人都圈进了他的怀里,轻叹着,下巴撑在我的头顶上,手掌在我的肩上轻拍,“我只是希望,她可以找到更好的幸福。她是个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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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初六。皇太后薨。终年七十七岁,谥为孝惠章皇后。这一年里,紫禁城似乎都被忙碌和悲伤所掩盖。才刚至新春,可康熙已经卧床近乎五旬,自然也没有人有什么心情,迎接新年的来临。
康熙五十七年,正月二十。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上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康熙于行宫训斥之,以其知而违旨上奏,实乃不忠不孝之人,命诛之。
八月,初五之时。冒充胤祉到处招摇撞骗之孟光祖,终被抓获,康熙大怒,下令将其处斩。
在这新一春秋的上半个年头里,似乎所见者,都是些不好的事儿。再加上西北的战乱,所有的人都是忙碌不已。胤祯也总是忙到很晚才睡,可每每刚躺下没多少时间,便又跳了起来,继续手上似乎总也忙不完的事情。
初晨。刚从宫里请了安出来,我也没什么心情出去闲逛着,直接就回了府里。最近胤祯的脸色很是不好,想必是连日来都没有能好好休息的缘故。我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今晚要是他再不好好地睡一觉,我就算是得把他给弄晕了,也在所不惜了!
走在府里的小道上,我心里还在琢磨着,要是晚上他不肯睡,我该怎么把他给弄晕了。忽然,我脚步一错,倏地听见前头一个惊叫声起。
“啊!”一个托盘眼看着就要打翻在了地上。清妍惊叫着,脚下被路边的石子一绊,手里的盘子一晃,一下子脱手而出。
“砰——”接触声响。一个人影从树林边箭步冲了上来,手一捞,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就要摔在地上的食盘,稳稳地端在了手里。
见着东西没有摔在地上,清妍下意识的舒了口气,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来。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抬起眼,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影,先是一愣,旋而笑了开来,道:“原来是大阿哥。清妍多谢大阿哥了!”说着,微福了福身子。
微俯着的身子渐渐直起。白敦同样微笑着,把手里的盘子交到了清妍的手,背过了手,道:“姑姑客气了,只是小事。”
清妍笑了笑,看着白敦,片刻,轻轻地歪过脸,难掩着笑意道:“这才发现,才是一晃眼的时间,大阿哥都已经比奴婢高出了一头还多了!”她说着,微仰着头,看着面前已经成长的高大英俊的白敦,不禁低下脸去笑着。白敦,早已经不是她刚来府里时,那个七岁的小孩了。
闻言,白敦一愣,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清妍轻笑着的温婉模样,似乎有些失神。
“白敦。”轻唤着,我笑着走到他的身边。
寻声,白敦转过了头来,眼见了是我,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了一丝笑来,迎了上前,“额娘。”他喊着,几步便走到我身边来,笑得儒雅。
“主子。”
我微笑着,朝着清妍点了点头,转眼看着白敦沉稳地模样,心里不自觉地就平静了很多。抬眼瞧了瞧天色,我皱了皱眉,瞧着他,问:“这个时辰,你怎么没和你阿玛在一起?”
笑了笑,白敦看着我,道:“阿玛让我回来拿些文案,也告诉额娘,晚上阿玛就在九阿牟其的府上留宿,不回来了。”
“恩?”疑惑着,我不解地问:“怎么忽然要到九爷府上去住了?”
抬头看了我一眼,白敦的笑意,忽的变得有些揶揄。他迟疑了会,用手掩着脸,轻咳了两声,似乎还在忍着笑意,道:“阿玛说,额娘的耐性也该磨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要是回来了,手上的事儿也就别指望能做完,肯定会得被逼着去睡觉。就算是……呵呵,就算是要把阿玛给打晕了,额娘也一定毫不迟疑。”
一愣,看着白敦别着脸拼命忍笑的模样,我回过了味儿来,实在是窘到不行,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胤祯,他倒是算准了我会“无所不用其极“了,事先给我撤了个老远。就吃定了我不敢找人找到九爷府上是吧?
我心里憋屈,瞅着白敦带着笑意的样子,恨恨道:“白起和白意呢?那两个家伙,一定是互相推脱着,硬拱了你过来,对吧?”
轻笑着,白敦拱手作揖,“额娘料事如神!”
“唉……”我伸手扶在了额头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另一手搭上了白敦的肩,道:“他们就会欺负你!话说回来,我有这么吓人么?一个个的连过来和我说句话都不敢了。”
释了释嘴角,白敦看着我有些失落的样子,柔声道:“他们是怕瞧见额娘失望,阿玛也是。而且,阿玛还怕额娘担心。”
明明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可白敦说起话来,却是这样稳重,而且善解人意。我看着白敦安慰着我的模样,心里的念头,被他一语中的。胤祯这么疲惫的样子,我怎么能不担心——只是,我心中虽然这么想,听了他的话,又实在感动得很,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侃他两句,“哦,这么说来,你阿玛和白起白意是害怕看见额娘会失望,那白敦就不怕额娘失望了?”
“额娘快别说笑了,白敦可不是阿玛!”淡淡地说着,白敦样子冷静的很,可骨子里那遗传到了胤祯的捉弄人的恶根,反把我给僵了一军。这哪里是我在调侃他,明明是他在调侃我!
我看着他笑得满是得逞的模样,心里愤愤,“好啊你们,一个个都要翻天了!瞅着我不敢上九爷府里去是吧?那我现在就去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