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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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了，街上的人群喧闹渐渐散去，热闹的花灯会也近尾声。
我和胤祯并肩往回府的路上走着，面上自是闲适，可是我心里却在不住地担忧。
不知道和惠安全回到宫里了没有，这么晚了，哲格到底能不能把她平安的送回宫去，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正想着，我无意地一瞥，却看见了两个想见可是此刻却绝对不能见着的人。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胤祯！恩……我突然想去一个地方，你陪我去好不好？”我闪身拦到胤祯的身前，心里都在发颤了，可脸上却还是一派轻松的笑容，看着他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道。
胤祯低下脸，狐疑地看着我，道：“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里？夜行多露，改日再去吧。”
“不行不行，就是要晚上去才有意思！而且要深夜去，夜越深越好！”我胡搅蛮缠着，心慌得胡言乱语，干脆抓起了他的手，拉着他就往反方向走，却在走了两步后，发现手上拽着的那个人，脚步稳如磐石，我根本就拉不动他。抬眼看去，只见他的神情猛然一凛，眼神定定地看着前面的一个方向，暗暗撺掇起来的愠火克制着就要发作。
我心里叫糟，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毫不费力地挣开了我的手，倏地就到了前面两个人的跟前。
“你跟天借了胆子敢碰她！？”胤祯震怒着，毫不客气的一把拉回了半依在哲格怀里的和惠，顺势把哲格推出去了好远，一下子把她用力扯到了身后，紧握着拳头怒瞪着面前这个在他看来一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抱他妹妹的人。
和惠先是一阵莫名奇妙，只听见耳边有人震怒地大吼着。只等她看清了那个大吼着，浑身上下散发着怒气的人时，她猛然间就醒神了过来，吓得顷刻间慌了手脚，急急地拖住正要上前去质问的胤祯，急声道：“十四哥，他不是坏人！他不是！”
“你闭嘴！”胤祯不管不顾，一下子甩开和惠的手，跨步上前，眼看着就要一把将哲格给揪起来，可面前的人却倏地扶膝跪地，朗声行礼道：“奴才哲格，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吉祥！”
看着面前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胤祯本来欲要上前的身子一住，本能地低下头看着这个正跪在地上的人。
我慌张的赶上前来，正好接住了被胤祯大力甩开，踉跄到一边的和惠。我抬起眼，急急地去瞧胤祯，只见他原本狂怒的心绪忽的就平复了下来，犀利的双眼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他微眯起眼，仔细瞧着夜色里那张平视着前方的面孔，神情不再似方才那样的激动，可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比刚才强烈了好几百倍的危险。
“舒穆禄哲格，是你。”神色了然，胤祯显然是知道哲格的。哲格是乾清宫的一等侍卫，当年又是以三甲之姿入宫当的差，胤祯不可能不知道他。刚才只是一下子太过气怒，加上天色太晚，才会让他看不清楚。
“回十四爷的话，是奴才！”哲格从容地回着话，神情早就镇定了下来，挺着脊梁答道。
一旁的和惠心慌地看着正神色打量着的胤祯，手都在颤抖，似乎在害怕下一刻胤祯就会做出什么伤害哲格的事来。我看着面前的景况，心里疑惑，不知道和惠为什么这么害怕，也不知道胤祯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暴怒。
胤祯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哲格，又看了一眼跌在我怀里的和惠，转身就抓住了和惠的手腕，冷声道：“走！”
“十四哥……十四哥，不要……我不走……十四哥！”眼泪死忍着在眼眶里打转，和惠使劲挣脱着胤祯牢牢扣着她的手掌，脚步在地面上来回摩擦着，一边挣扎着一边偏过头去看身后的哲格，似乎害怕今日这样一走，就再也相见无期。
头也不回的胤祯，不去看和惠惶恐的面容，也不听她的哀求，下了狠心，就是要把和惠带离这个地方，或者说，带离哲格的身边。我看着他们兄妹俩还有哲格三人心内似乎有着的某种默契和惊恐，满是不解，可是听着和惠的声声哽咽和恐惧，实在忍不下心，慌忙地追了上去，把和惠从胤祯手里拉了过来护在身后。
手上一空，胤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我好不容易才把和惠从胤祯手里挣脱了出来，抬眼正要说话，却被他此刻的眼神看得愣愣往后退了一步。他的眼底竟然同样也透着惊恐，而且那份惧意，丝毫不比和惠的轻。可他却是死忍着，不让那些担心有丝毫的流露，而是用严厉和坚定深深将其掩盖。
我怔在他转眼那一瞬的神色里，久久才勉强站定，努力平复着心境，感受着和惠抓着我的手，反手死死握住了她，给她安慰也给我勇气，抬眼看他：“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见着我的阻止，胤祯本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忽而就住了口。他的神色瞬间变得更深，低沉着含怒的言语，打得我心头一震，“你早就知道？”
他看着我，眸光里透着锐利，一点不放松的紧迫着我。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抵受不住，只能狼狈地别过眼去，手上抓着和惠的手更紧。
胤祯定定地瞧着我几瞬，接着便回过了神，再次抓起和惠的手，转身欲走，却被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的和惠用力甩开，正对上胤祯的双眸，倔强道：“我不走！”
胤祯一怔，没有想到和惠竟然会有这样神情。她透亮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着晶莹，唇线紧抿着没有丝毫放松。她坚定地看着胤祯，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就这么直视着，为自己争取。
看着面前这个较小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已有如此的勇气和决心，胤祯微微有些动容，却很快移开了停在和惠脸上的目光，不再去瞧着她心底的无助，狠声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十四哥，那就听我的话！”
语气严厉着，可是和惠依旧还是犹疑着不愿，死咬着嘴唇不能动弹。
胤祯瞧着她的踯躅，语意更深，眼神强硬的压了下来，道：“爱新觉罗和惠，是我妹妹就跟我走！”
冷峻逼迫地话语砸下，胤祯一字一句，深深扎进和惠的心里，砸得她身子一晃，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魂魄一般，也听得我浑身一战。他这样声声字字的读着和惠的名字，好似在提醒着她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的命运。他留了抉择的言下之意，就好像是在说，如若今日和惠若是执意不和他离去，他就再也不当和惠是他的妹妹。
和惠呆立着，再也不能言语，直直地看着面前的胤祯。他看着和惠的滞愣，伸手重新拉过了她的手腕，看了我一眼，转身就往府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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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轻搭在门板上，我半推了屋门，牙齿一紧，犹疑着，还是鼓足了勇气，将掌心全覆，把门推开。
吱呀声响，门被推了开来。我抬脚跨进了书房里，看见胤祯的背影，线条紧绷着，负手而立。
缓步走到他的身边，胤祯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稍稍侧过脸来，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问：“她怎么样了？”
我看着他神情里的关切，还带着点点地不安，微不可闻的轻叹着，道：“哭累了，睡着了。”
他点了点头，回过身子，侧眼看着我低垂的眼帘，背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半晌，闷声道：“不是故意的。”
我下意识的一愣，刚从架子上拿来了衣服，正要给他披上的双手在空中一住，抬眼看他，“嗯？”
他似是不经意地别过了我的眸子，只是伸手接过了我手里的衣服，反把我裹得更紧，“凶你，不是故意的。”他淡淡地说着，鼻子里的轻叹声，透露着他此刻心里的烦闷。
肩上是他束手的重量。我摇了摇头，本要开口，只是启了唇，却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只能住了嘴，静静地跟着他，走到桌案上的焚香前。
檀香袅袅，打着圈儿杳渺的上升。他伸手抹去了桌案上落下的香灰，布着薄尘的桌面上，留下了他手指的指痕。我跟了上去，站在他的侧身，拿下系在襟上的帕子，在桌面轻轻擦拭。
“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我问着，转眼对上他的眸子，手里的动作渐渐停了，反身注视着他心里潜藏着的情感。为什么他会这么担心？我知道，刚才他那样厉声的去凶和惠，只是为了掩盖他内心里忧虑。越是担忧，他的样子就越是凶恶。
胤祯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子，轻轻推开了面前的窗户，瞧着窗外的天，月色明亮。
“你可知道，你这样子并不是在帮和惠，反而是害了她。”
我一怔，随着他的方向转过了身去，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
“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像我们这种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谈什么爱与不爱，能遇上个自己真心实意的，便已是万幸，遇不上，也强求不来。就算是皇阿玛，也是如此。就连我们都是这样的境况，更遑论和惠？”
胤祯转过身来，低眉瞧着我的失神，漠然着，就像在说这一个紫禁城里，大家早已经供认不讳的一种宿命，无悲无喜，“和惠是皇家的格格，你以为她的婚事真的能由得了她自己么？”
“如若那些所谓的幸福，到头来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那么倒不如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念想，省得日后，注定心伤刺骨。”
胤祯淡淡地说着这番话语，平静得近乎残忍，却也是实情。
我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能够想象得到和惠伤心欲绝的神情，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不让我把她和哲格的事情告诉胤祯还有他。因为她知道，他们一定会阻止。
我心里绝望着，却不禁要为自己，也为和惠对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生出一点希望来，紧声争取着：“难道就没有一点回寰的余地了么？哲格怎么说也是一等侍卫，他和和惠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声音骤然一缩，我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胤祯皱着眉头的脸，心里慢慢明白了过来，不自觉地抓上了他的袖子，着急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关于和惠的？关于她的亲事？”
被我不住的摇晃，胤祯低下眼来看我，伸手抚下了我握在他臂上的掌心，摇着头走到一边，心里同样也是满满地烦躁和担忧，恨声道：“我不知道的。我只知道喀尔喀的台吉此番亲自前来拜会，已经在宫里停留了好久，而皇阿玛似乎也有意从几个适龄的格格里挑出谁来，远嫁漠北。”
果然，胤祯的猜想没有料错。一个月后，康熙下达了圣谕。皇十六女十一公主和惠，于下月下嫁蒙古喀尔喀台吉，两邦永结秦晋之好。
我坐在和惠的身边，看着她怔怔的掉泪，整个人好似魂都没了一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可是眼泪却不停的在流。
我咬着嘴唇，伸手摸着她的头，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我起身蹲到了她的身前，拉着她的手，紧紧握着，柔声道：“和惠，你先别急。或者还有办法，或者，或者……”
唇上透出点点血色。我尝着透进口腔里的甜腥，心里痛骂着自己的无用。这样的安慰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又怎么可以安抚到和惠的心？宫里面待嫁的几个格格，年龄与喀尔喀的台吉最相配的就是和惠，从这门亲事定下来的那一天起，就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难有转圜。
和惠的眼泪一点一点的打在我的手背上，她早就哭得没有了声音，眼睛红肿着，身体不停的颤抖。
“十四嫂，和惠不想嫁，和惠不能嫁……不能嫁……”她抬起眼来，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砸了下来，一下子砸在我的心上。她的惊慌失措，看在我的眼里，敲得我满满心疼。
泪水盈眶。我站起身来，一手将她搂在怀里，让她紧紧靠在我的胸前。掌心在她的后背轻拍着，安慰着，可是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能嫁，因为她早已和哲格海誓山盟，今生今世，不与君绝。可如今，她却不得不嫁，不得不去到辽远的塞北，甚至，去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我忍着眼泪，安抚着怀里的她。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和惠该怎么办……
“十四爷吉祥！”
门口一阵请安的声响。和惠一听见这通报声，忽的就挣开了我，踉跄地摔下炕去，急急地跑到了刚刚走进门来的胤祯跟前，死死抓住了他的双手，狼狈的眼泪瞬间湿满了全脸，啜泣道：“十四哥……十四哥你帮帮我！和惠不想嫁！和惠不能嫁啊！……你帮我和皇阿玛说说……我，我去求四哥，可是他不帮我……他不帮我……十四哥，你帮帮我，帮帮我……”
慌乱得语无伦次的话语，断断续续的从她的口中说了出来，带着满声的泪意。她哭倒在胤祯的怀里，喑哑的声色在空气里划着，再也没有了力气。
我往前追着的身子一住。不帮她，他居然不帮她？！
门口的胤祯扶着就快要哭倒在地上的和惠，架起她的身子，迫得她对上自己的眸子，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可她却像是听不见一样的不管不顾。胤祯皱了眉头，终是看不下去她这样自虐一般的伤心，用力抬起了她的脸，大声吼着：“和惠！”
一怔，原本放声痛哭着的和惠被胤祯的这一吼，叫得回过了神，死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们滑下，抬起脸，怔怔地看着他。
瞧见和惠这般无助的模样，胤祯神色一伤，却还是忍下了自己心头的柔软，攒紧了手心，狠心道：“不要哭，你是皇阿玛的女儿，更是大草原的好儿女！嫁去喀尔喀是和亲，是你的荣耀！你不能哭，一滴眼泪都不能掉！”
我的心狠狠地揪着，看着胤祯强忍着心里的情感，绝情的捣碎和惠心里的希望。我知道，当他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他的心，一定比谁都更疼。可他却不得不这样说，不得不扯下和惠抓着他的手。
和惠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胤祯，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细细地看了半天，然后茫然的笑了起来，笑声越见放大。
她松开了抓着胤祯的手，身子轻晃着不停地倒退，直到膝盖碰到了身后的椅子，就这样猛的坐了下来，抬起眼，泪已流干。
“荣耀？那我宁可不要这份该死的荣耀！”和惠冲着胤祯大喊着，拼尽全力发泄着心里的悲伤和不快，情绪愈见失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胤祯大诧着，急得三步并作两步，倏地走到了和惠的跟前，惶然地瞪着她。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可怎么是好！？
和惠抬着眼，目光毫不相让，直逼上胤祯的眸子，倔强道：“我知道！我只恨我生在这帝王之家！我恨我是一个公主，我恨我是皇阿玛的女儿，我恨……”
“住手！”
扬着的巴掌眼看着就要打在和惠的脸上。我冲了上去，抬手拦住胤祯的手腕，死按着他的手腕，惊怔的朝他大吼，“你在犯什么浑！？”
起伏着胸膛，胤祯的眼睛里都快要喷出了火来，狠狠瞪着面前毫无惧色的和惠。他用力甩下自己举着的手，压到身后，也知道自己刚才实在是气昏了头，居然想动手打和惠。
他抓住和惠的肩膀，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迫着她的面容，咬着牙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死罪！”
头顶的狂吼声。冷笑着，和惠抬起眼看他，清冷的眸子，淡淡地对上他惊恐的眸光，“死罪？让我嫁去漠北不就已经是一个死罪了么？……我会死，我一定会死！”
抬着的手猛地一抖。胤祯浑身一震，再也握不住和惠的肩膀，看着他随着自己的松手，倏地坐回了椅子上，木然地失神着冷笑。笑得凄凉，笑得痛彻心扉。
我身子猛的一软，支撑不住地跌在一旁的桌上，同样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和惠。
她说什么，她在说什么！
胤祯回了心神，跨步上前，正欲要重新开口之时，门口忽而跌撞的摔进一个人影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慌张着口音不清，“十……十四爷，禀十四爷，十四福晋，大格格病危了！”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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