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七章 ...
-
昏睡还是清醒，张开眼，是白昼还是天黑。愣愣的看着头顶的纱帐，素色的，透着点淡粉，很漂亮。
房间里没有人，好静。桌子上的清粥不见了，对了，是胤祯又拿去换了。
我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焚香如故，暖炉依旧。可是人呢？不一样了，全都不一样了……
掀开了被子，我走下床去。床沿还留着昨夜里我吐出来的清粥痕迹，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不是我不想吃，只是我真的吃不下……
妆镜前，拿起眉笔，静静上妆。暗色的描眉，苍白的脸颊打上淡淡的粉。嘴唇发紫的病颜，深深埋在殷红里，再也不见。转身从柜子里挑了件我最喜欢的宫服换上，织花的橘色，在阳光里透着满满的暖，照耀在身上，逝去冰凉。
我换好了装束，悄悄打开靠边的窗子，翻身出去。
对不起，胤祯。
脚下的青石板路，一如当日的忐忑。只是规定的地点，却再也看不到想要看见的人。
我站在御花园的深处，曲曲折折的小路里，我依然还记得，当年随着他的步伐，走出来时，那一刻的明亮，视野无限。
可是现在，谁来带着我，一起经过曲折，一起走出这番新天地来……
脚步缓慢的爬上高处去，上头的水榭依旧喷溅着水花，带着流水处处，洗净铅华。都说站得高，看得远，可是为什么我现在站的这么高，望尽前路，却始终等不到，盼不到……
“你要等的人不会来。”
身后一阵凄清，心里一跳，我惊喜的回过头去，对上的，是那一张冷峻的脸。
“胤禛……”眼泪，不由自主的滑下，我看着他的脸。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呵。”冷笑着，侧眼瞧我。他背着手在我的面前悠闲的踱着步子，上下打量着，然后移开了目光：“让我想想，你嘴里喊的人是我，还是你的夫君。……而答案，最好是你的夫君。”
一怔，我无措看着眼前的人。他在说什么？这样冷酷的神情，冰冷的话语……他，好陌生……
“……你说什么？”他的每一声轻哼，轻轻的，却重重的压在我的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说什么？十四弟妹，我看你须得自重！就算不请安，不喊我一声‘四爷’，至少家礼是不能免的吧？”随意的摆弄着手上的袖子，那溅出的水花，一点点打在他的身上，似乎让他极不耐烦。正如让他对着我一样，这样的不想搭理，不愿再看……
紧咬着的嘴唇，泛出带着青色的白，然后透出血来。我侧过身子，恭敬的福下身来，请安道：“四爷……吉祥！”
低眉看着我蹲着身子请安，他不耐烦的从嘴里轻应了声，转身便要离去。
“胤禛！”瞧见他的离开，我再也没有办法沉住气，立刻站起身来快步追上他的离去，只是始终不再有勇气，伸手抓上他的衣摆。
他回过身来，低下头瞧我。嘲弄的眼神里带着点点戏谑。
他看着我，步步紧逼，一点点的前进，击垮我心里的城墙。
“你叫的人是谁？”脚步停下，他看着我，满眼不屑。
不住的后退，我紧抓着的双手，驻足，抬首，倔强的眸子对上他冰冷的目光：“你！是你！告诉我……告诉我理由，我只是要一个理由。”
只要一个理由，只要给我一个理由，我就可以走。
“理由？”头顶一声轻哼。他的高高在上，俯视着我，轻蔑冷淡。他慢慢的靠近，却不是挑逗，而是一股巨大的寒意，冷的刺骨，凉进人心。
“理由就是，我想看看你到底够不够贱。而答案是，你，是个不知廉耻，没有丝毫羞耻心的贱女人。”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一点一点挥散开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轻描淡写，就像对他而言，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可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却深深扎进我心里，扎的血肉模糊。
他浅浅的笑着，笑得那么随性，那么无谓。每笑一下，就每刺我一下，每进一步，就每捅我一刀，最后鲜血淋漓。
脚步摇晃着后退，心早已痛隔绝了呼吸。我微喘的气息，虚弱的崩塌。
呵，假的，都是假的，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底为什么！？
终于，到达边缘。
“啊……！”
脚踩在了假山的边界，身子一阵失衡。我重心向后，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眼看着就要摔下山去。
危急时候，空中挥舞的手，被谁用力抓住。我的身体随着那手的力道，被人用力往前一拽，终于稳稳站定。
我急喘着气，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心脏的狂跳还在继续，却渐渐找到规律。
他……拉住我了……他拉住我了！
抬起眼来，满是惊喜的看着面前的人，却没有来得及捕捉到他眼底方才隐去的一丝惊恐，只剩冷清。
胤禛看着我狂喜的面容，轻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甩开抓着我的手，空气里轻拍了两下，就像是有什么秽物。然后，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刚才，他也可以任由我摔下去的，如果他想要我死……所以……他还是关心我的……他不是想要我死，他不是！
脑子里一下子意识到这点，心底猛然生出一股希望来。
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会这样的？对，他一定有苦衷！他一定有！
脚步一下子变得飞快，连带着心里的希望越见放大。我追赶着他的身影，却始终不见他的踪迹。
在哪里……会在哪里……
我四处张望着，脚步也变得凌乱起来。错综的步伐，两边飞快掠过的风景。视线里一切都已隐去，只有那一抹身影，一道光亮是为所见。
目光锁定着，终于，眼前一亮。
面前林荫道上的绿荫，带着风声传来的窸窣声响，郁郁葱葱。阳光斜射下的投影，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他静静的在前面走着，背着手，正如往常一样。
周围弥漫着的芒果香气，又到了六月季节，枝干上的果实累累，却不知是谁的丰收。
他来这里，他来这里！
心中难以自制的狂喜，我不顾一切的往前奔着，却不能喊，只能不断的加快脚步。
前面的胤禛似乎听到了后头的动静，他停下了步伐，却没有回头，只是那样背对着我站着。
我的脸上难掩欢笑，忽然觉得，心里的希望终于得到的印证。他没有忘，他还记得这里，记得芒果树，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
对，他答应过我的，所以他不会骗我，他不会骗我的！他不会！
“……胤禛……”
终于，我赶到了他的身后。微俯着身子，我撑着膝盖不停的喘气，就连眼前都有些昏暗，隐隐绰绰，难以稳住身形。可是我的心里却很开心，因为他没有骗我，没有……
抬脸，满满的，都是笑颜。
“你到底够了没有！？”含着怒火的声音砸下。胤禛瞪着的双眼，含怒的看着面前满心愉悦的我，毫不留情的浇熄我最后的希望。
他上前一步，紧紧的锁着我的双眼，背在身后的手，拳头紧握，发出骨骼的声响。
“早知道你是这种难缠的女人，我就不会找上你。”冷笑了一声，他伸出手，紧紧捏着我的下巴，压得满面生疼：“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让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就为了你这样一个□□的女人？笑话！”
手上用力一甩，就如一个耳光狠狠的打下，打醒我的无知，我的傻。
泪水早已浸湿满襟，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抽空，不停的抽搐。我艰难的喘息，得不到一点从容。
转眼，我看着他冷冷的眼神睥睨，那彻骨的寒意肃杀了一切情感和企盼。他的嘴角扯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讽刺的口吻，冷笑随之：“难道你还不明白？从始至终，你和其他任何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我不过是要看看，从前能因为我的拒绝而转而投向老八的完颜沐萱，就算嫁作他人妇，到底能不能三贞九烈。”
“收回你的楚楚可怜。记住，你的眼泪，对我没用……”
我看着他的眼，如此的无谓，如此的决绝……
那曾经的真，曾经的情，却换来一句：
从始至终，你和其他任何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他嘴角笑容里的梦靥，魔鬼一般的放大，然后吞噬了一切。他转身的离去，不带阡陌，不留期盼，就这样星火燎原，连一点悲悯都不愿意遗留。
抬眼，看着面前果树苍茫。那满目的橙黄，却已非昨日。
树下景色依然，枝干间依旧葱郁。只是，花开花败终有时，谁也挡不住，这果实老去，花渐凋零。
我站在高高的树干上，看着他冷然离去。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虚情假意，那么就算我从树上跳下来，你也不要管我。”
“放心，我，一定不会救你。”
……
芒果树下，
第一次是相知，第二次是相许，那么这第三次，让一切了结……
梦里，繁花似锦，吹散一地姻缘。红尘中，来来去去，只为换你一刻真情。
缘起缘灭皆由此。
清风拂面，双手徜徉。缘已尽，爱已残，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熟悉的骨削，却意外的平静，平静得没有一点叫喊。跳下去的那一刻，在这个世界一切的一切，快速的闪回，然后，闭上眼，不再留恋。
如果真的要结束，那么，我宁愿用生命去完结。
“咚”！
落地声响，迎之而来的却是熟悉。
熟悉——便不是地面的坚硬和应该要有的疼痛，而是胸膛里跳动着的温暖，和起伏的情绪。
“胤禛！”我满心的欢喜，反身紧紧搂住身侧的人。
他没有不管我，他没有不管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没有办法看着我不管！他没骗我！没骗我！
泪水倾洒在他的肩头，我不停的告诉自己，其实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
我紧紧抱着他，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他的肌肉僵硬着，拳头紧握。鼻子里带着愠火的喘息声，还有那不断发出的骨骼的脆响，让我害怕。我疑惑的离开他的怀抱，抬眼，看见的，却不是心里所想。
“……胤……祯……”
我痴痴的看着他的面容，然后，慢慢清晰。
呵，呵呵……
漫无目的的笑着，笑得无力，笑得凄凉。
原来都是我傻，是我傻……傻到现在还要去相信，傻到现在还不肯面对现实！
自嘲的笑意渐渐扩大。我坐在满地的泥泞里，看着面前的景象，实在觉得滑稽。
我就像一个小丑，在戏台上唱着一出独角戏。站在戏台上，让人取悦，让人嘲笑，然后，弃之不理……
“你居然不管她！？你居然真的不管她！？”一个拳头使劲的挥了过去。
胤祯团手上前，带着满腔的怒火，毫无理智的一拳往胤禛脸砸去。远处胤禛的神色毫无波澜，只是静静侧身一闪，避开了胤祯的力道，反手挡格。
“你看着她从树上跳下来，你竟然真的狠心不管！？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挥着拳头的胤祯早就气的失了理智，毫无章法的一阵狂攻，也不知实在发泄，还是什么其他。而胤禛却始终不语，只是不停的挡去胤禛的攻击，也不回击，只是闪避。
“真有本事你就打我啊！躲躲闪闪算什么！？”几番来回，胤祯怒火更胜。此时，他的脚下正被胤禛钳制，双手又在拆招，得不出空闲。他朝着大喝了一声，却不像挑衅，更像是要激得对方发怒，好让自己清醒。
“你以为我不会打你么！？”双目精光一闪，胤禛迅速分开和胤祯纠缠着的双手，右腿一撤，反身抓住胤祯的腰带，左腿一弯，直接将胤祯撂倒，摔在地上。
“怎么样！？打够了没有！？”跨步上前，胤禛怒瞪着跌坐在地上的胤祯，胸膛起伏着，同样动了真火。而地上的胤祯，却是直直的发愣，一直看着自己的腰带，神情惘然。
我坐在一旁，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有用么……没用了……不管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
冷哼一声，胤禛冷眼瞧着跌在地上的我们，甩袖离开。
“四哥！”
眼看着胤禛离开，胤祯冲着胤禛的背影大声的叫喊。可是前头的人没有回首，甚至没有停步，只是静静的往前走。
“哥！……哥！！”
几近失控的狂喊声，胤祯用力捶着地面，带起泥土片片。
“你是我哥啊！亲哥哥！我是你的亲弟弟！” 暗哑的音色，声嘶力竭的狂喊。
脚步微微为之驻足，他的背影，线条瞬间僵硬，却始终不曾回过头来，看着身后这个已经成人的弟弟，却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我转眼看着一旁不停捶打地面的胤祯，心里却再也没有了情绪……
不管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没有用了……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四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