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一章 ...
-
“和惠！”我对着一座座陡峭的假山大声的叫唤。刚才我们赶到后不久，就看见芳儿带着十几个侍卫过来，胤禛简单的分配了一下，大家就分头开始找人。
我跟在胤禛身后，他似乎心里有底一般的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我沿途的叫喊，希望和惠听见我的声音就会出现，可是始终没有看见她的身影。我有些挫败的看着胤禛，可是他只顾走他自己的，全然不管我在身后毫无头绪的找寻，似乎把我当成不存在一般。我微微有些气恼，他硬把我拉过来却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把我一个人撂在一边，自己像在逛园子一般，也不帮忙找。我上前拉住他的手，刚想要质问他，却看见他朝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我一愣，呆在原地。胤禛转回身，放慢了脚步往着假山的深处走去，我跟着他穿过一个狭小的暗道，直起腰来，眼前豁然开朗：四面高起的假山，形成一个包围着四周的屏障，冰凉的水滴喷洒在脸上，上头水榭打出啪啪的声响，好似弥漫出白茫茫的烟雾。我没想到，走进这崎岖蜿蜒的小路里，竟有这样一片天地。
“和惠。”平静的声音里，竟然带着淡淡的宠溺。我诧异的回过头，看见的是他少见的笑脸。那股笑意，从眼角直漫上眉稍，盈满他深邃的轮廓。我记得，上次看见他的笑，是在他见到胤祥的时候。而这一次，他的笑容里我还看见了疼爱。
胤禛轻声道出和惠的名字，并不是在叫喊，而是好像和惠就在面前一样，正在和她说话。我急得快要晕过去了，这样哪儿行？他就算要在这里找，这么轻的声音，她能听见吗？
事情出乎了我的意料。胤禛语音刚落，和惠的小脑袋就从一座假山后探了出来，一脸郁闷的看着满脸笑意的胤禛，不情愿的道：“四哥……”
我一阵惊喜，开心的喊起来：“和惠！”
听见我的声音，和惠稍稍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撅起了小嘴。我一愣，看着她的样子觉得不对劲，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胤禛，毕竟和我比起来，他应该更了解和惠。
胤祯轻轻一笑，问道：“生气了？”
和惠不肯回过脸看他，还是撅着嘴巴，口气闷闷地道：“每次都会被四哥找到，一点都不好玩。”
我失笑的看着她，和惠嘟着嘴和胤禛撒娇的样子很可爱，真是个小孩子！看见和惠没事，我也就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心里又着急的紧，现在一下放松下来，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差点就跌到地上去了，还好胤禛及时扶住了我。
“十四嫂！”
一个着急的喊声。我循声望去，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捂着嘴巴惊声尖叫起来。和惠从假山上猛的站起，结果山上的流水打湿了地面，她没有站稳，就这么直直的摔下来！
还未等我有所反应，扶在身后的手一松，身旁的另一个身影已经在瞬间冲到了假山底下。我回过神来，也赶紧跑了过去。
就这么一秒的时间，千钧一发！
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接住了从假山上摔下来的和惠，但还是因为重力加速度的关系，手臂没有办法完全支撑和惠的重量，微微往下一坠。我这时才赶到胤禛的身边，忙伸手帮着他接住和惠。
等胤禛把和惠固定好，我有些慌乱的检查她的身上有没有受伤，却突然发现她好像已经没有意识了！我摇摇她的肩膀，颤抖的喊：“和惠……和惠！”
“她没事，我想是受了惊吓，晕过去了。”沉稳的声音，我转头，胤禛冷静的脸，让人自然而然的想去相信。我点点头，拉住和惠的小手。
听到动静的侍卫们赶了过来。芳儿跑在最前头，一看见胤禛和他怀里的和惠，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请罪。我忙把她扶起来，让她不要害怕。这时，一个侍卫上前来想接过和惠，却被胤禛冷冷的挡开。我上前去，道：“先送回王氏那儿吧。”
胤禛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和惠，她紧绷的脸好像在昏迷中也摆脱不了刚才的惊恐。他招呼了个侍卫，吩咐道：“宣太医到永和宫。”说完便大步迈开步子，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我本想出声询问，可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实在不好开口，只得跟在后面，同他一道往永和宫去。
----------------------------------------------------------------------------------------------
德妃斜坐在床上关切的看着躺着的和惠。刚才太医来过，和胤禛说的一样，和惠只是惊吓过度才会暂时昏迷，只要好好休息就会没事。从太医走后，我就一直跪在地上，德妃也没有说什么，就由着我跪。
一个时辰过去，酸麻的感觉从膝盖蔓延到身上，我的腰已经僵得不能动弹，却又不敢乱动。德妃安静的拿着帕子替和惠擦着额头，从我进来到现在她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从没见过德妃这个样子，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仿佛把我当做不存在一般。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滴汗珠从额头滑落。我轻吐了一口气，又不敢喘得太大声，在这样下去，我很快就扛不住了。
芳儿在一旁紧咬着嘴唇，她的唇色先是泛白然后渗出血色来。她在一旁啜泣着，我朝着她使眼色，可是她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了过来跪在地上。
“娘娘，都是奴婢的错！不关福晋的事！是奴婢没有看好十六格格！请娘娘不要怪罪福晋！”芳儿紧抓着裙子的下摆，颤着声音说。
我心里一阵紧张，忙暗暗伸手抓住芳儿，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刚才进门前，我千叮万嘱让她待会无论如何不要出声，所有事都由我承认。我好歹是个福晋，而且德妃一向很疼爱我，就算责罚，我想也不至于太严重。可是芳儿只是个小丫鬟，如果她去认了罪，我真的想不到她会被怎么处置。
“额娘，是沐萱疏忽了，怪不得别人。所有罪责沐萱愿一力承担，请额娘责罚。”我沉声道。眼光不经意的看到一直站在旁边的胤禛，他神情淡漠地瞧着这一切，可是眼里却似乎有种异样的神色闪过。
德妃放下手里的帕子，转过脸来看我，语重心长道：“沐萱，额娘不是怪你，只是这一次你也太不小心了！幸而没有出什么事，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眼眶一热，点头道：“额娘，沐萱知错了。”
德妃把我扶了起来，可是因为跪得太久，我的脚都已经跪麻了，还好芳儿及时扶住我。德妃看了芳儿一眼，那严厉的神色，吓得芳儿马上跪回地上。
看着这个情况，我忙为芳儿求情道：“额娘，其实真的不关芳儿的事，是我……”
德妃拍了拍我的手，让我坐到她的身边。她摇了摇头，道：“沐萱，你别把额娘当做老糊涂，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都清楚。我不是不知道你护着这个丫头，可是也不能太纵容这些下人了，明白吗？”
我点点头，道：“沐萱知道，回去以后一定好好管教。”
转脸看着芳儿，偷偷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现在正是火头上，面上自然要这么答应着，也只能回去以后再好好安慰芳儿了。
“和惠乖啦，喝了这个才能睡好觉，十四嫂才能带你出去玩啊！”我拿着安神汤哄着躺在床上的和惠，可是她嘟着嘴偏过头去，就是不肯乖乖的喝掉。这几天我和和惠都住在永和宫里。德妃说她受了惊吓，不适合到处移动，于是就在让她这儿休息，而我也获得批准在宫里小住，直到和惠完全康复为止。
“和惠！”我装做生气的看着她，单手叉着腰。
“让我来吧。”正当我对着和惠软磨硬泡的时候，胤禛那个具有代表性的冷淡声音又出现了。我转过身去，他背手站在我的身后，静静看着我手里的安神汤。我只好站起身来，把手里的药碗递到他手里，看着他坐到和惠面前。
“难道四哥喂你，还不肯喝吗？”胤禛微笑着，脸上的笑容就好像常常出现在胤禩脸上的一般，如沐春风。和惠回过脸，开心的笑起来，听话的张开她的小嘴。胤禛舀了起一匙，慢慢喂进和惠的嘴里，和惠也乖乖喝了下去，一点不像我喂她吃药时撒娇耍赖的样子。
看着坐在眼前的胤禛，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和惠从假山上摔下来那天的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这一笑，把他们两个都给惊动了。和惠眨着她单纯无邪的大眼睛，奇怪的问：“十四嫂，你笑什么？”
“恩？”我被她问得回过神，不经意间看到胤禛投来同样疑惑的目光。我轻笑着，转脸看着胤禛道：“让我说可以，但是我说出来以后，四哥可莫要生气。”
胤禛微微皱眉，好像在想着我到底在弄什么名堂。可是他抵不过和惠的撒娇攻势，终是点头答应。
见他应允，我便再也忍不住，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想到那一日里，四哥连着接了两个人，觉得实在有趣罢了。”说完，我又克制不住的笑起来。
胤禛看了我一眼，似是想起了那日的情景，眼角浮现出笑意。沉默了片刻，他又悠然道：“只是两次救人的结果不尽相同，一次是稳稳当当，可另一次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活活被人压在了底下。”
说完，他还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我被他说得脸上一红，知道他是在调侃我，心下吃惊之余，也赶紧轻咳了两声化解我的窘迫。而可怜的和惠则在一旁一头雾水状，完全没弄明白我们说的话。
看着和惠把药喝完睡下，胤禛帮她盖上薄薄的被子，甚至帮她轻摇着扇子哄她睡觉。我不禁诧异，这个胤禛还是我印象里的胤禛吗？不管是在我的心中，还是历史上的记载，胤禛清冷孤傲、对事事都不关心，为了皇位，处心积虑，甚至对自己的手足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可是我所看到的胤禛，他和胤祥兄弟情深，和其他的兄弟之间虽然比较平淡，但不像会那么狠心，对于和惠，他更是疼爱。这样的胤禛，真的颠覆了我的想象。
我坐在书桌前，脑子里不断闪过他和胤祥和和惠在一起的样子，混乱不已。那种把一直以来的认知推翻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在练字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胤禛走到了我身旁。我一惊，手里的毛笔被我扔到桌上。黑色的墨迹喷洒在白色的宣纸，模糊了那个简单的“一”字，绽出一朵奇异的黑莲。
我站起身来，有点不情愿的点点头。胤祯留下了足够我练几个月的字帖，想着他临行前说的那个“验收”，我便一刻不敢耽搁，每天都勤奋的临帖。我可不想他再嘲笑我的字。虽然我认为自己的字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在别人眼里估计还是一手鬼画符。所以我实在不想让胤禛看到。
胤禛把毛笔拿了起来，随意的看了一眼，接着微皱了眉头，片刻，嘴角还溢出一股笑意。我无奈的摇摇头，叹道：“四哥想笑便笑出声来吧，胤祯也没少笑过我的字。”
语出，我本能一顿，下意识的去看胤禛。在印象里，他和他的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似乎不怎么和睦，至少后来是这个样子的。胤禛的脸上依旧神色不改，好像根本不介意我说的话。他把毛笔放进砚台里，让它吃饱了墨水，道：“用墨之法，在于浓欲其活，谈欲其华。凡作楷，墨欲乾，然不可太燥。行、草则燥润相杂，以润取妍，以燥取险。墨浓则笔滞，燥则笔枯，亦不可知也。”
他把笔放在白色的清砚里沾了沾，提笔挥在同一张宣纸上。
“书法以用笔为上，而结字亦须用工。”胤禛慢慢的呼吸，轻抬肘，脚步与肩同宽。几个大字立刻出现在白色的纸上，□□有力。我在一旁看着，不管是他还是胤祯，他们写起字来都那么轻松，好像一点都不费劲，可是每次我自己做起来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见我在一旁有点走神，胤禛停笔道：“你来试试。”
我一怔，心里几万个不愿，却还是走了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笔，拿出另一张纸来压好。
轻提气，我静下心来端正好姿势。就在我准备下笔的时候，身后一阵热源，我的右手上覆盖了另一只大手。他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用力，纠正着我的手势。我大惊，慌忙抬起头来，却发现一屋子的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刚才和惠吵着和胤禛说悄悄话，硬是把一屋子的人都遣了，只怕这会子功夫还回不来。
我微微挪动，想改变这个看起来绝对暧昧的姿势，可是胤禛冰冷的口气却在耳边响起：“心不正，见则邪。”
心里一窘，温热的气息轻轻吐在耳朵旁，惹得我脸上发烧。他握着我的手，带着我在纸上书写，不同于刚才的挺拔，现在的字又多了份女子的娟秀。我看着纸上的大字，虽不完全是我所写，却也总觉得是我所书的成果。他边写着，边在我耳边轻声道：“一点一划，皆有三转；一波一拂，皆有三折。这是个口诀，你要记牢。”
随着最后一笔写得圆满，我轻应了声。胤禛松开了手，离开了书桌周围，留下我一个人怔在当场，久久无法反应。
那张白色的宣纸上，两行清婉娟秀的大字。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