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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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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太快，宗潼只觉余光某处有火花一闪。
随后，那点火花迸溅于地，如同一颗种子落入水中，抽节拔叶，含苞楚楚，而后红莲盛放，瞬间的生死中脱胎幻化出一个哪吒。
红莲枯萎，又化作片刻火花消散。
宗潼心中一凛，迅速起身行礼：“三太子——”
“不必。”哪吒说，“客房在哪，先让熊常躺下。”
哪吒开口如此说，宗潼也不敢多话，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将人高马大的熊常安置在客房的床上。
两人关门离开时，哪吒回过头，高壮的熊常几乎塞满了小床，一条腿耷拉在地上，仰面睡得很香，张着张大嘴打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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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子深夜造访……”宗潼小心翼翼道，“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说话时哪吒正背对宗潼，霍霍高凳上的一盆兰花——往叶子上打结，不消片刻，便将给它编了一头的小辫子，整株花遭此大劫，垂头丧气地趴在盆里，眼看像是不想活了。
哪吒端详一阵，似乎深觉有趣，便轻轻笑了起来。
他平素端得一派冷漠高傲，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弯，露出一点对恶作剧很有兴味的狡黠，好像只是个小鬼。
宗潼纠结了一会：“三太子？”
“明面上敖广潜逃，若依你所言，那么敖广的去处和生死依然系在敖桓手中，如此看来，他的复仇大计其实已经完成了一半。”哪吒说着，又伸手慢慢地拆兰花上的结，“至于李靖，自我执掌离火司后，他久不问世事，在府中蛰居千年已余，除去我李府中人，他人很难有接触他的机会，更遑论逼他出府……”
“敖桓驱使龙五夺权，逐敖广，诉令状，特意将你送上天庭与我接触……不是为了找我麻烦，恰恰相反。”哪吒的声音很稳，“他要一个足够引起天帝注意的噱头，这个噱头需是一个在天界举足轻重，又让他有所忌惮的人。”
宗潼默不作声地咽了咽喉咙，把发潮的手掌背在身后，轻轻蹭去掌心的汗水。
哪吒继续道：“选我是个合情合理的选择，我性格酷烈孤僻，儿时杀龙三，又险将敖广杀死在斩龙台，死而复生后也未曾悔改，追杀父亲至天涯海角，若不是天界人才凋敝，今日的离火司绝不是由我做主，天帝用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既要用我，又怕我反叛。”哪吒眼中一片冷意，语气也不自觉带起些嘲弄，“因此封神之后，我二位兄长未与我李家一起飞升天界，而是追随文殊座下……”
宗潼背后全是冷汗，传说中金吒木吒肉身成圣，因此未上封神榜，随师父广法天尊游历四海。但，可能实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他俩在广法天尊座下随侍，或许都不是自愿的……
想想也是，玉虚十二仙中，唯有慈航道人与广法天尊同时也是西方净土的人。
乍一得知如此天界密辛，宗潼内心毫无得知八卦的快乐，只觉不安。
哪吒深夜来访，也不说他的打算，反而扯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陈年往事，他究竟想做什么？
宗潼在心里瞎琢磨的时候，哪吒却仍在继续：“那日你九万九千叩，大张旗鼓拜在紫微宫前，这也是敖桓的打算吧。既逼着天帝处理此事，也是逼我表态。”
宗潼沉默片刻：“小人不知。”
九万九千叩拜后，何等冤屈都可上达天听，天帝不会关心妖族如何作乱，天地通道折断三千余年，妖族再作妖也无非就是人间大乱战火连天，和天庭不会有一分钱关系。
他关心的是，他手下这员大将是否会因为旧案心有别想，以及李靖与敖广曾想造反的事情是否为真。
这也是敖桓的目的，一封广而告之的诉状让事情再无回环余地，敖桓作为当事人之一手中必定握有决定性的证据，让李靖立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死。
若哪吒配合敖桓，那自然能兵不血刃地达到目的。
若他不配合，决意忘却当年仇恨保下李靖，唯有付出两位兄长的代价，带着父母叛出天庭。
李靖配不配合另说，但金吒木吒，哪吒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在哪吒心中，二位兄长的地位远比他那倒霉爹更加重要。
那么，他会如何选择？
屋里安静极了，哪吒一下一下地捋着带有折痕的兰花叶子，沉默着并无言语，指尖与叶表摩擦的声音在宗潼耳中堪称刺耳，冰凉的汗顺着鬓角发际淌进衣领，布料黏黏地贴在脖子上。
他低着头静等哪吒的后文和选择，也等待自己的命运。
宗潼是个赌徒，但谁说人生不是一场豪赌？
他赌此次替敖桓办事能逆天改命，从此位列仙班摆脱低贱的妖族身份；也赌哪吒对旧恨无法忘怀，不会轻易对他下杀手，他对哪吒仍有利用价值。
也不知过了多久，哪吒开了口，说：“走吧。”
宗潼一怔，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方才放着兰花的地方如今只剩一缕幽幽青烟，哪吒正静静看着他，目光幽深，像一门之外漆黑的夜
“去哪？”宗潼下意识追问。
“去哪？”哪吒重复一遍，像是听见什么有趣事情，轻轻笑了笑，语气悠然，“自然是见旧友。”
“可——”宗潼迟疑，“可敖桓身在人间，我等小仙无法自由出入南天门……”
“若无特殊情况。”哪吒理所当然，“我也不得随意离开。”
“特殊情况……”宗潼心里升起一丝不详预感，谨慎地问，“是指什么？”
“不能离开，但是可以‘追捕’。”哪吒带着微微笑意，在追捕上咬了重音。
“追捕？”
宗潼没明白，但哪吒却再没解释，只吩咐宗潼一个时辰后到李府后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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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点亮了烛火，纸窗上映出半片挺拔的影子。
哪吒瞥了一眼，缩回要推门的手，转身打算去书房先将就一晚。
但没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吱呀一声门响，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迈过门槛，停住了。
哪吒慢慢停住脚步，刻意挺直肩背，没回头。
“去哪了？”身后人问。
屋里泄出的灯光将影子扯得深长，从男人脚下漫出来，投在哪吒半身。
哪吒转过身来。
少年被光影撕裂，鼻尖以上、胸膛以下都浸没在黑暗里，暖光只照亮他带一点疏离弧度的嘴唇。
那是少年人的嘴唇，上唇薄而淡，下唇却圆润，只是缺少血色，显得苍白。
嘴唇张合出声，声音嘶哑：“爹。”
打完招呼，他像是再没什么说的，便低下头去，那束光捕捉不到嘴唇的动作，只好转而去描摹他的轮廓。
他被描绘得沉默、苍白、瘦削，像一尊大理石像一样。
在李靖面前，他一直像个少年，也只是个少年。
哪吒抬眼看了一眼李靖，他威严的爹高了他一个头还多，阴影挡在面前，像堵越不过的高墙。
这堵越不过的墙在等他的回答。
于是他说：“我去找了熊常，”
李靖背着手，低头以严苛目光审视他的小儿子，神情很冷淡：“你身为离火司司乾，心中当有分寸，下属闹脾气还要你亲自去哄，成什么体统？”
“三千年了，你还是学不会为人。”李靖说。
“爹说得是。”哪吒回答。
李靖再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像是对小儿子失望透顶，所以无话可说，只好甩袖走人。
哪吒目送李靖转过街角，随后，自己面无表情地进了房门。
他在李府的房间与在瑞南楼的书房一样乱，几摞书横在墙角，床头摆着一颗蔫了吧唧叶片上满是折痕的绿萝，书桌上意外地很干净，东西分门别类地归置在两旁。
哪吒倒在床上，十分厌倦地扯过被子盖住脸，过了一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举起手惫懒地挥了挥。
屋里的蜡烛嗤一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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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后，尖啸的哨声惊破了李府的宁静。
哪吒移开被角，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他坐起身，十分清醒地听远处的一团混乱渐渐接近。
他伸手点着了灯。
下一刻，连甘大力推开门，喘着粗气向他报告：“发现了敖广的踪迹！”
“熊常呢？”哪吒明知故问。
“这……”连甘露出为难的表情，“倒是在宗潼家里找到了他……但是老熊喝多了，睡得正死，我们谁也叫不醒。”
“既然这样。”哪吒信手掸开衣料褶皱，口中漫不经心，“那就我亲自走一趟吧。”
“可下界还需礼渊司的监察陪同……”
“等他们？敖广早就跑了。”哪吒嗤笑，沉思片刻后又道，“就你我，再带上他吧，既然是下界飞升，想必熟悉下界情况，能派上几分用场。”
在后门等候不久便被连甘捎来的宗潼迎上哪吒微寒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直视，他闭了闭眼，轻声回答：“是。”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时间算错啦，到下周三之前是隔日更，之后有榜没榜都是日更啦，存了很多稿放在存稿箱君里，放心看啾啾，以及走过路过求收藏嘤，没收藏评论唠唠嗑也可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