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平安极梦物语》一条闲余斋

2、蛭岛合战险脱身

　　“还有多远，快到了吗？”博雅站在船头，向天空中飞舞的纸鸢们发问。他每隔一刻钟就要问一次，纸鸢只好不间断地飞来飞去，报告和蛭岛的距离。

　　看着忙着掌舵和划桨的式神们，晴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利用了。

　　“晴明，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吧。”坐在船尾，打着粉红色小花伞的少女转过头来，轻声说道，“哥哥他一直冒冒失失的，脑子里面只有简单的想法。”

　　晴明有一丝诧异，没想到这个平日娴静的少女竟如此细心和敏感，便用温和的语气告诉她：“如今朝堂混乱，而阿光是当今摄关的左膀右臂。想来是平家背后的主人故意策划这么一场戏，引诱阿光前来，趁机消灭阿光，断掉摄关家一臂。”

　　少女对于朝堂上的争执不感兴趣，只是说：“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要来。”她的语气不可置疑，无比坚定。

　　“晴明你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和哥哥争辩吧。”

　　晴明别过脸去，看不清他的神色。

　　少女嗤嗤一笑：“你总是不能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小船破开水雾，只见前方冲天的火光将夜幕撕得粉碎，群星和皓月的光辉在烈焰中黯淡无光。

　　“已经到了吗？”船尾的少女站起身来。

　　博雅咬牙切齿道：“平家的家伙，已经动手了吗？”

　　晴明一声令下，式神们更加卖力地摇桨，小船全力驶向蛭岛。

　　小船甫一靠岸，博雅就抢先跳下船去，其他人紧跟在后面，循着火光和人声寻找源军踪迹。
　　整个蛭岛早被平家武士用硫磺箭雨洗了一通，漫山遍野都是火光和浓烟，空气中满是刺鼻的硫磺气味。喊杀声充塞四野，从海滩到树林，到处都是拼杀的双方将士，许多人甚至已经分辨不清敌我。而在这场杀戮中，很多在蛭岛上生活的精怪都膏了武士的刀锋。

　　厌伏的树木、燃烧的岛屿、滚滚的黑烟、血光与倒下的遗骸，这就是今晚的蛭岛。

　　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已经被血洇透的土壤上，博雅等人尽量避开混战的人群，也解决了几个失去理智的妖物和不长眼冲上来的武士。

　　又解决了两只树妖后，博雅靠在树上，喘了口气，转头对妹妹说：“神乐，你先回船上去。等我们找到阿光，击败了平家的人，就去和你汇合。”

　　打着粉红花伞的少女却不理睬他，只管继续向前走。

　　博雅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的。”便也赶了上去。

　　走到树林尽头，出现了一处湖面。托湖水的福，大火还没在这里彻底蔓延开来，湖面微漾，带来一阵清凉的水汽。

　　“快看！”神乐顿住脚步。

　　顺着神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几人将一男一女包围住。看穿着，那男人是个高级武士，但不能确定是不是源赖光。可是那衣着华丽的女人，显然就是唐国公主。此时两人均已身负重伤，四面的平家将士小心翼翼地向中央合围，并点燃令箭，准备招引援军过来。

　　源赖光以刀拄地，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猛虎终究是猛虎，即便是奄奄一息的猛虎，也足以让群小畏惧。即便猛虎断气，狐兔之辈也要再三试探之后，方才敢上前将其分而食之，大快朵颐。

　　“嗖”地一声，源博雅拉满弓弦，射出一支破魔矢，破空声让欲对源赖光下手的平家武士动作一滞。一个倒霉鬼后心中了一箭，扑倒在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谁！”平家将士大声呵斥着，警惕地看着来人。

　　博雅厉声道：“我乃大长秋源博雅。没有王家征伐御旨，尔等竟敢在此私斗，还不快把刀枪放下！”

　　这些武士只是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被源博雅的高位公卿名头吓住。博雅心想，大概他们是低级武士，或者是武士的家人，只服从中高级武士的命令。他瞄了一眼，其中并没有身着全套鲜明衣甲的人，余五将军平维茂不在其中。

　　平家将士觑着源博雅，看他身强力壮，手持弓箭；而后面的晴明刀剑俱无，神乐只是个弱女子，便料定只有源博雅不太好对付，于是分出三人去阻拦博雅等人，其他人依旧袭击源赖光。

　　“去！”看到源赖光危急，神乐把伞祭起，伞在空中旋转，灵力凝成一个巨大伞面，把源赖光和唐国公主罩在其中。平家将士的刀枪砍在上面，伞罩不过泛起一阵涟漪罢了。

　　“急急如律令——”晴明掐指念咒，符箓泛起幽蓝色的光，化为黄巾力士，将三个平家将士擒拿。

　　其余平家士卒反应过来，意识到遇到硬茬了。他们留下五人看守住源赖光，其余人合力攻击最前列的源博雅。博雅丝毫不惧，连续射出三箭，箭无虚发，平家将士还没冲到他面前，就已经有三人中箭倒地。

　　黄巾力士手执降魔杵，往冲在前面的人身上一抡，那人就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凡俗兵刃落在力士铠甲上，顿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震得人虎口发麻。

　　平家人见势不妙，急忙发出令箭，吸引近处的援兵前来。一面依托湖边岩石进行防御，一面加紧了对源赖光的把守。这些人大多是父子兄弟或是至交好友，配合极为巧妙，再加上他们毕竟人多势众，源博雅等人一时间也难以将其拿下。

　　“若不能加紧清理掉他们，等到他们的同伴来了就不好办了。”源博雅皱起眉头。

　　话虽如此，博雅自忖没有十荡十决的本事，不敢深入重围与平家的众多好手交战。而平家将士也抱着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心思，双方就此僵持下来。晴明召唤黄巾力士消耗不少法力，就先把黄巾力士请回去了。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树林中涌出一支黑压压的军势，混杂在影影绰绰的林木中，无法估计有多少人。晴明持着扇子的手里攥出了汗水，若是被敌人前后夹击可就大大不妙了。平家将士看到军势到来也并没有放松多少，作为训练有素的武士，在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不会有一丝松懈。

　　林木的黑影在火光中摇曳，不停地拨动着双方的神经。

　　晴明心里想：“当年苻坚败绩淝水，退至八公山时听到风声与鹤鸣的声音便疑心是晋军追兵，见到草木都以为是手持刀兵的士卒。此情此景大概与苻坚当时相同吧。”这么想着，手指间又重新夹起符箓。此乃生死相搏之时，顾不得灵力消耗了。博雅也把箭上弦，随时可以发射出去。

　　“吾乃伊豆国司内藏连忠，你们是什么人！”军势中被团团簇拥着的一员大将纵马跃出树林，大声喝问。他身后是数不尽的手执兵刃的甲士。

　　是友非敌！

　　晴明脑中一刹那闪过这个念头，心下大定。倒是平家的低级武士们不明所以，仍旧保持防御态势。

　　晴明上前拦住马头，亮明身份：“吾乃司天灵台郎[1]安倍晴明，前面的是大长秋源博雅、典厩令[2]源赖光。太守快快擒拿歹人！”
　　[1]安倍晴明时任天文博士，唐名灵台郎。因灵台郎分属司天监，故又称司天灵台郎。
　　[2]源赖光时任左马权头，唐名典厩令。

　　内藏连忠听到这一串名号，吃了一惊：“竟然是诸位吗！”他来不及细想晴明等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直接大手一挥，下令道：“都给我上，保护列位大人，擒拿歹人！”

　　本来内藏连忠与历任国司一样，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把国政委任给下属，自己在国府城里日日笙歌。只等任上刮地三尺，任满之后回京叙任高职。谁知今夜蛭岛方向火光冲天，又有部下回报说有人在此大规模交战，慌得他手足无措，赶忙点起府兵前来。等到了蛭岛，他更是吓得魂飞天外。此处竟有如此多的妖物横行，这还是在他的治下，若是朝廷得知，不免要来问罪。再往前走，看到交战的是清和源氏、桓武平氏的两家武士，内藏连忠更是一头雾水。不过，国司大人见到妖魔胆战心惊，对于武士可不会心慈手软。他命令府兵杀散挡路的武士，想要抓几个高级武士问清情况。还没等见到高级武士，走了没几步就撞进林子里，一直走到这里来。眼前的晴明等人可是他的保命符，他想着若是保护几位公卿得当，再说几句软话，塞一点礼物，几位公卿在圣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便能把此事揭过。纵使圣上有心降罪，也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罢了。想到这里，内藏连忠不免更加殷勤热切。

　　神乐已将花伞收回，内藏连忠命人好生救护源赖光和唐国公主。虽然他不知道唐国公主的身份，但是既然她与公卿们在一起，那自然是贵人。做他这一行，可以没有脑子，但不能没有眼力。

　　平家的将士大多被府兵拿下，其中有几个自裁身死，还有几个奋力逃走，内藏连忠遣人追捕。

　　唐国公主伤势还好些，源赖光为她挡下了几记重击。反而是源赖光失血过多，在月亮清辉中尤显苍白。

　　在硬撑着向内藏连忠表示谢意之后，他吃力地转头看向源博雅和神乐，吐出一句“多谢叔父和姑母”后便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