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有云》渊鹰

1、警官

　　三月正直倒春寒时节，可偏偏今天阳光充足，比昨日整整升了10多度。时而冷，时而暖的天气，让人琢磨不透，正如某人亦让人琢磨不透。
　　刚开完会回来的云晗羽，坐在工位上晒着阳光，一头淡棕色微卷的长发披散着，垂落在椅背，头微偏着看向窗外，高耸的大楼，车水马荣的街道，想着今早房东的催租，还有那个无底洞的父亲，就不自觉得皱起了眉头，头疼起来，长叹口气，念着：“这个城市容不下自己，也许不仅是这个城市，就连这个世界也容不下自己吧，哎~”
　　此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铃声，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云晗羽，拿起桌上的手机，是个陌生的手机号，作为一个有着一年销售工作的人来说，任何机会都不能错过，接通。
　　“喂，您好！”
　　耳边传来一道有力的女声。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古警官，你是云晗羽吗？”
　　市公安局、刑警、警官？有点慌乱的问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云途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怎么了？”
　　“你有多久没见过你父亲了？”
　　疑惑的回道：“上周见过就没再见到”
　　“那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还没想明白，耳边再次传来“今天有人发现了你父亲的尸体，报了案，经我们法医的鉴定和现场证据证明，你父亲是因吸食毒品过量，而导致的身亡，遗体现在在我们市公安局内，麻烦你尽快过来认领。”
　　对方迟迟不见自己回应：“喂，云小姐在吗？”
　　大脑一片空白的云晗羽被这句拉回来：“在。”
　　“我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马上过来。”
　　“好。”
　　挂了电话，大脑再次回顾这个消息，消化着，听到这个消息，云晗羽不知是该轻松还是该沉重，就好像一直绑在自己脚上沉重的铁球突然消失了，自己可以想跑多快就能跑多快，不会再担心那个铁球拖着自己。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可又觉得自己少了什么。
　　来到经理办公室，跟经理请假，说了个大概，经理应允了。还告诉自己若是时间不够，要延长假期，打个电话来就好。也许是看在自己往常表现不错吧，对自己挺照顾的。
　　回到工位收拾一下，拿着包，手机导航市公安局，还好地铁转一条线就能直到。
　　出了地铁口，太阳还没落下，余辉洒在人身上虽然没有中午时的热和，但还是暖暖的。可云晗羽没心情享受这些。步行6分钟，来到市公安局的门卫处。看着里面坐着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约莫20来岁，身穿制服的男警官。
　　“你好，警官，是刑侦大队通知我过来的。”
　　只见那男警官直直的盯着自己看，毫无顾忌，虽然自己经常外出跑业务和应酬，对于这种目光早已见怪不怪，但是被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还是会不好意思，于是提高音量道：“你好，警官”
　　男警官终于回过神来：“有什么事吗？
　　“刑侦大队通知我过来一趟。”
　　“是哪位警官通知你的？”
　　云晗羽回想着那个电话回道：“古警官。”
　　“请出示下身份证。”
　　“好。”云晗羽从包里拿出身份证给他，见他在一本工作簿上做登记，待他登记完却不见他还自己身份证，而是给自己一张两面都是白的卡。不解的看着他，不去接卡。
　　他解释道：“等你出来的时候，拿这卡换身份证。”
　　“哦。”云晗羽接过卡，放回包里。
　　“知道刑侦队在哪吗？”
　　“不知道。”
　　“我打电话喊他们来接你吧。”
　　云晗羽点点头：“嗯。”
　　男警官拿起身边的座机拨了个号出去，一会就接通了
　　“是古副队吗？”
　　刑侦大队办公室，严如茗拿着座机电话，冲着一边看档案的人说：“副队，门卫处你电话。”
　　古泽瑄放下手里的档案，走过来接起电话：“喂，我是古警官。”
　　“古副队，门口有位小姐，说是你们通知她来的，你们派个人下来接下她，她不知道在哪里。”
　　“什么名字。”
　　“名字是云晗羽。”
　　“马上下来，让她等会。”
　　“好。”
　　男警官挂了电话，按了下墙上的按钮：“你进去等下，他们马上就过来。”
　　前面两道透明的塑料板向两边缩去，让出一条道来，就像地铁的进出口一样。
　　云晗羽应了一声便进去，看着旁边的花坛，嫩树芽已经冒出，还有几朵不知名的花也已经含苞待放，春天到了。想起这些年的父亲，有喜，有悲，有怨，百感交集。
　　古泽瑄从大厅出来便看到身着米色风衣，内塔一件淡灰色羊毛衫的人看着花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感觉有点落寞。微风吹起她披散着的长发，前面的斜刘海被吹得有些凌乱，许是刘海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抬手理了理，并将一缕长发别于耳后，露出一张精致的脸，不由得看痴。耳边响起一声车鸣，转头看向声源处，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大步过去问道：“你是云小姐？”
　　云晗羽亦是被这声车鸣拉回思绪，看向声源处，听到有人喊自己便转头，看向面前身穿警服的女警官：“我是，你是古警官？”
　　古泽瑄点头道：“嗯，跟我来吧。”便自行往大楼边上的路走去。
　　云晗羽跟了上去，在她后面不远不近的，一路无话。
　　很快就来到一栋楼的楼梯前，上到3楼，左拐直走，在标有307字样的门口处停下。
　　站在门口的云晗羽感到一丝凉意，当古泽瑄打开那扇门后，那股凉意更甚，直击心底。
　　里面的两人看到门口的古泽瑄，齐声喊道：“副队”
　　古泽瑄点头应道：“嗯。”侧身给云晗羽让路“进去吧”。
　　“嗯。”云晗羽看到里面有一男一女穿警服的两名警官，已经在里面候着，知道接下来自己将看到什么，拖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的走进，每走一步，凉意就更深。
　　古泽瑄反手将门关上，走过来示意他俩。
　　他俩接到指令带着手套来到柜子前，每格柜子的左上角都标有号码，男警官找到6号柜准备拉出来时，女警官过来协助他一起拉出来，带出一些白烟。
　　严如茗拉开袋子的拉链，露出一张脸出来。
　　古泽瑄走到云晗羽身边轻声道：“过去吧，确认下是不是你父亲。”
　　云晗羽迎着冷意，来到柜子前，当看到熟悉的面孔时，眼泪蓄满眼眶，当眼眶承载不了时，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经过脸颊滴落在米色风衣上，被风衣吸收，留下痕迹。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可看到父亲那一刻，还是控制不住。往事一幕一幕的重现，这人曾经将自己宠上天，也像恶魔一样将自己拉向地狱。爸爸这个词，从那次后就再没出现过。
　　古泽瑄：“是你父亲吗？”
　　云晗羽点点头，哽咽道：“是的。”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如雨珠般下落。
　　听到她的回复，这个案子也算可以结案了，古泽瑄示意他们跟自己一起到一边去，让云晗羽“单独”跟自己父亲待会。
　　古泽瑄看到云晗羽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父亲，也不哭出声，默默的流着泪，止不住，用手抹了，瞬间又蓄满眼眶，看着让人心疼。
　　严如茗看看身旁的方智，又看看古泽瑄，欲言又止。
　　古泽瑄明白她想说什么，小声的说道：“再等会吧。”
　　副队都发话了，不等也得等了。
　　直到古泽瑄感到冷意侵蚀着自己，自己穿这么厚都感到冷，就别说穿得这么少的她了，她还是原先那样，眼泪较之前少了些，走过去从裤兜里摸出纸巾递给她：“请节哀，擦擦吧。”
　　云晗羽接过擦拭着泪痕：“谢谢。”
　　古泽瑄感觉她情绪释放得差不多了，说道：“我们会联系殡仪馆来接走你父亲的遗体，明天你联系殡仪馆就好了。”
　　云晗羽这才抬起头看着古泽瑄：“哪家殡仪馆？”
　　古泽瑄：“一会文件上有，现在和我们去办下手续吧。”
　　云晗羽吸了吸鼻子：“嗯”站到一边，让那两警官过来。
　　严如茗将拉链拉上，方智走上前协助严如茗将柜子推回去。
　　出了房间，才感觉到暖意，古泽瑄看着方智说：“方智你带云小姐去办下手续，该签字的文件都要签字，别落下了。”
　　方智：“好的，副队。云小姐跟我来吧”。
　　云晗羽机械的跟着走。
　　女警数量本来就少，当刑警就更是凤毛麟角，他们这队也就古泽瑄和严如茗两位女警，因此她们关系较于其他人要好些。
　　严如茗看了下腕表，拉了拉古泽瑄的手臂问道：“副队，到晚饭点了，一起去？”
　　古泽瑄收回在云晗羽身上的目光，打趣道：“现在的你能吃得下？你可是刚刚才看到。”手指了指那间屋子。想到前几天她可是吐的稀里糊涂的，还好今天没吐。
　　严如茗笑着说：“唉，副队，干我们这行，要是不早点克服，那还不得活活饿死，你说是吧？”
　　古泽瑄：“也是，先恭喜你又进一大步。”
　　严如茗：“嘿嘿，谢谢副队”，挽着古泽瑄的手臂催促道：“走吧走吧，饿了都。”
　　食堂内，古泽瑄坐在严如茗对面，用筷子挑起餐盘里的食物，一边吃一边说：“你吃快点，吃完了去替方智，让他过来吃饭”顿了一下，想到云晗羽，继续说道：“吃完了，你去打包一份给云晗羽。”
　　严如茗吞咽下嘴里的食物说：“可是我不知道她要吃些什么。”
　　古泽瑄继续挑着餐盘里的青菜，头也没抬的说到：“她是哪里人？”
　　云晗羽的资料在查找死者身份的时候，就已经查清楚了，严如茗喝了口汤：“她是本市与邻市交界处的临源县的戊什么乡的人。”
　　古泽瑄将菜里的辣椒挑出来放到一边：“戊源乡。”
　　严如茗：“对，就是这个戊源乡人，副队你知道？”你知道还问我，后面一句不敢说。
　　古泽瑄抬起头看着严如茗，微笑道：“考考你，继续。”
　　严如茗放下筷子认真的说：“云晗羽，女，未婚，24岁，小学到高中都是在临源县就读，大学在本市的财经大学就读，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去年毕业，毕业前在加泰有限公司实习，直到现在都在加泰的销售部工作。”重新拿起筷子吃起来。
　　古泽瑄：“那口味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你看着装吧。”
　　严如茗边吃边应道：“嗯。”随后咬着筷子喊了句：“副队。”
　　古泽瑄：“嗯？”
　　严如茗试探的说：“你生日快到了吧。”
　　古泽瑄：“这月底，怎么了？”
　　严如茗：“那要庆祝吗？是在外面还是在你公寓？”
　　古泽瑄：“如果不是碰到行动，就中午回家陪爸妈吃饭”看着严如茗期待的目光“晚上老规矩，在公寓吃自助火锅。”
　　严如茗讨好道：“那我可以在你那看电影吗？”她家的超级家庭影院堪比电影院，刚上映的电影都能看，还是3D的，极其舒服。
　　古泽瑄了然的笑了笑：“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这是自家大哥为了给自己缓解压力，特意装的，还说以后自己谈恋爱了，不必出门就能看，免得抱怨没时间陪，而吵架。看到她傻笑着：“可以，不过得先把工作做完才行。”
　　严如茗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先谢谢副队了。”又吃了几口，端起餐盘边起身边说：“副队，那我就先走了，你慢慢吃。”
　　古泽瑄：“嗯。”突然想到什么喊住严如茗说：“我看到有糖醋排骨，你装一份。”看到她不明所以，解释道：“心情不好，吃点甜的会好点。”
　　严如茗：“好的，副队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古泽瑄：“没了，去吧。”
　　刑警大队办公室，方智坐在电脑前，两手不停的在键盘上敲击着，当看到严如茗手里提着饭盒走过来时，笑着说：“还是茗茗对我好，知道我饿了，帮我带饭过来，太感谢了。”就要伸手接过严如茗手里的饭盒。
　　严如茗伸手拍开他的手说：“你想什么呢？这是给她的。”将饭盒递给云晗羽：“趁热，先吃点吧，文件等会再看。”
　　云晗羽放下手里的文件，接过：“谢谢！”没什么胃口，可是人家都已经带过来了，也不好驳人家的面子，于是打开，勉强的喝了几口汤，挑了几筷吃着。
　　严如茗看着整脸不满的方智说：“这里交给我，你自己去食堂吃。”
　　方智这才露出笑脸边说边起身：“他们几个吃饭到现在都没回来，还是你够义气，来给你个熊抱。”说着就要抱过去
　　严如茗不着痕迹的躲过，坐在刚在方智坐的位置上。
　　方智也不计较：“那我去吃饭了。”
　　严如茗：“嗯。”看到他就要走，才想起，忙叫住他：“你先告诉我你做到哪了，别着急，食堂里饭菜还多呢。”
　　方智走回来说：“我都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就差一点尾巴。”手指着电脑屏幕：“你在这继续写就行了，只有这个了，其他的都在她刚才看的那堆文件里，你写完打印出来，让她签字就行。”
　　严如茗看着电脑，点点头：“嗯，你去吧，我知道怎么弄了。”
　　严如茗将打印出来的资料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和错别字，在按顺序整理好，递给云晗羽：“云小姐，你看看，没有异议的话就签字按手印”将印泥放在她面前。看她没什么反应，又提高嗓音说了一遍。
　　云晗羽这才放下手里的饭盒，接过文件，看了起来。
　　严如茗看到饭盒里面的食物都没怎么少：“要不你再吃点，一会再看？”
　　云晗羽抬起头：“已经饱了，谢谢！”又低头继续看着文件。
　　云晗羽看完所有的文件，只是都没有注明在哪里签字，问道：“字签在哪里？”
　　严如茗走到她身旁，手指着空白地“这里”，待她签好“先签完字，一会一起按手印。”
　　云晗羽：“嗯”
　　严如茗翻了几页，手指着地方，云晗羽会意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云晗羽将留给自己的文件整理好，放进包里：“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严如茗检查着签好字的文件，确认没有遗漏：“可以了，通讯保持畅通，若是以后有什么问题，还是会联系你。”
　　云晗羽：“好的。”起身收拾着桌上的饭盒，扔进垃圾桶，走出去。
　　古泽瑄来到办公室，就看到严如茗一人在整理文件：“弄完了？”
　　严如茗抬起头看着古泽瑄：“刚弄完。”
　　古泽瑄：“她呢？”
　　严如茗反问道：“谁？”
　　古泽瑄：“云晗羽。”
　　严如茗：“哦，她刚走，找她还有事？我打电话叫她回来？”
　　古泽瑄：“没有，就是问问。”
　　严如茗：“哦，不过我挺担心她的，在回家的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
　　古泽瑄不解的说：“怎么了？她有什么问题？”
　　严如茗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门口：“她看起来神情恍惚，反应迟钝的，而且晚饭也没吃多少，不过倒是把你说的排骨给吃完了。”
　　古泽瑄：“哦，你下班吧，明天来了在归档。”
　　“嗯。”严如茗看着古泽瑄就要走。说道：“副队，你是要回家？”
　　古泽瑄转回身：“今天难得下个早班，回家一趟，你也回家陪陪父母。”
　　严如茗边将文件放进抽屉里，边说：“嗯，副队，明天见！”
　　古泽瑄：“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