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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相信 ...


  •   时新迟疑了一下,坐回石椅上,“你说。”

      她声音轻柔,却不似刚开始过来时那般殷勤,甚至还带着些存疑。

      庄神医牵了牵嘴角,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惹得这丫头不悦了。其实在回廊里见到她第一眼时,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不由让他想起了意外去世的女儿烟烟,烟烟以前也这般,脸上总是挂着笑。

      他摇头淡笑,笑容里透着深深自责。

      片后刻敛了心绪,他声音悠长,“阿昱身上的毒之所以难解,是因为它由两种奇毒意外融合到一起,形成了更复杂的毒,准确来说,也并非无药可解,但……”

      他一停顿,更让时新心里不安,急切问:“但是什么?”

      “你想,以阿昱的势力,若大楚境内能有人解此毒,他还用硬熬到现在么?”

      时新心里一沉,“你的意思是说,这人不在咱们大楚?”

      庄神医望向远处,眸里翻涌着难明思绪,“不知道。”

      “不知道?”

      “是,也许还在大楚,也许已经回了南魏,也许……去了别的地方。”

      “……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庄神医苦涩一笑,“她是我的妻。”

      他顿了下,又说:“但二十余年前就离开了,不辞而别,再无踪迹。”

      时新被这忽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嚅动着唇随之又紧紧抿着,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惊诧。

      庄神医看着她的呆愣模样,极快收纳好了所有情绪,正色道:“这天底下除了她,怕是难有人能解彻底解此毒了。”

      闻言,时新心里仿佛被压了石块,沉重得快喘不过气来。她从庄神医的神情中,不难看出他对夫人的思念,很想问问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忽然分道扬镳?但转念一想,庄夫人不辞而别了二十余年,定是铁了心要远离,那当年发生的事情,定也成了庄神医心中的痛,何必再揭人伤口?

      沉吟片刻,她抬起头,将话锋又引回了如意糕上,“庄神医,要不您尝尝我家的如意糕,然后您再给评个理,竟然有人说它味道一般。”

      庄神医看了她一眼,自然明白她说的有人指的是谁,虽不忍心,想了想还是道出了实情:“小丫头,阿昱那身子已经拖了三年了,我的药只能延缓毒素的蔓延,但作用越来越微乎其微了,若不及时解毒,待毒素渗入五脏六腑,他顶多,再撑个一年半载。”

      “嗒!”如意糕随着话音一同落地。

      时新怔了须臾,躬身捡起来紧紧抓在手心,碎成了屑而不自知。她支吾了一会儿,“我我我,庄神医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话一说完,她便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一年半载!

      一路上,这一句话,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再无暇顾及其他,阔步走得迅疾。所以,帛锦昱那一声“小心”还没喊出口,就见她已“嘭”的一下撞在了廊柱上。

      “嘶!”时新捂着额,回头对上他关切的眼神,她鼻子一抽,眸里就漾出了泪,“痛!”

      清摇快步将帛锦昱送过去,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去取药。

      帛锦昱甫一抬首,就见她将撞得通红的额头伸了过来,诉着:“好痛!”

      看着她原本光滑的额布着触目惊心的红痕,责备的话就梗在了喉里,他抬手覆上去,轻轻帮她揉开。

      温热的触感逐渐散释额上的疼痛,时新止了泪,闷闷问着:“你怎么到这来了?”

      帛锦昱抬起她的下颚,迫使她视线与自己平行,“这该由我来问你吧,闷头撞廊柱,每次回来总要带点伤回去?以后还不想回来了?”

      森寒的声音听得时新一阵心悸,怕他以后都不准她回来了,忙护着额,煞有其事解释说:“这不是伤,我娘说了,磕磕碰碰都是正常的,不妨事。”

      帛锦昱不说话,只将手再移回她额上,轻轻一按,便惹来了她的痛呼。他垂眸看着她那张几乎快皱到一起的小脸,问:“不妨事?”

      时新嗔恼地睨了他一眼,嘴硬回着:“就是不妨事,但也不妨我喊痛!”

      “是,你有理。”帛锦昱忍俊不禁,“说说,为何忽然撞廊柱?想试试看头有多硬?”

      “才不是呢!”

      时新坐到旁边的廊座上,目光游离了片晌,忽而攥住他的袖,坦言:“我,我方才去找庄神医了。”

      帛锦昱面上有一瞬的僵硬,“……他都跟你说了?”

      “嗯。”其实时新关注的点与帛锦昱大不同,她没法忽略那个“一年半载”,但相较之下,却更在意那一线希望,摇着他的腕,她软声说道:“你派人去找找庄夫人,好不好?”

      “庄老头每年云游四海,踏遍了大楚的每一个角落,一遍又一遍,只怕是……”

      时新心里一紧,截了他的话,“庄夫人有意躲他,即便看到了也会远远匿好,但若是陌生人,她不闪躲,或许,或许就能寻到了呢。”

      帛锦昱那一泓深潭漾起波澜,“早在三年前温叔也四处派了人了,只不过……毫无所获。”

      他语气平淡述着事实,但不知为何,时新却听出一丝颓然,她深吸一口气,借着他手上的力道一下站了起来,“会找到的!”

      她直视着他的眸子,“你相信我!”

      等到了元宵,她就去放河灯祈愿,从小到大,她每一年祈的愿都成了真,这一次一定也可以的!

      帛锦昱看着她认真且坚定的模样,不由一笑,“好。”

      时新被他看得不自在,又低头坐了回去,斟酌问着:“对了,你,你听过庄夫人的事吗?”

      “你想知道当年庄夫人为何会忽然不辞而别?”

      时新点头,“嗯。”

      “大概是因为他们那个不幸去世的女儿吧。”

      时新直愣愣地看着他,木然地重复了一遍:“不幸去世的女儿?”

      “过来。”帛锦昱清了清嗓,边帮她揉着额,边与她道出了实情。

      时光往回倒推二十余年,那时候在大楚,提起庄神医,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仅医术高明,还宅心仁厚,只要有病人上门,有无银子,他都尽心医治,世人提及,皆满是赞誉。
      一次偶然的时机,他与庄夫人相遇,一见倾心,两人成了婚。

      庄夫人是南魏的巫族与楚国人生下的孩子,打小就会巫毒之术,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婚后很快就生了一女儿。本来夫妻恩爱,一家三口生活得十分幸福,但庄神医的济世情怀早就引起一些同行的嫉妒。

      有一年,庄夫人回家探亲,念及女儿尚小不堪路途颠簸,就留在家中让庄神医照顾,但翌日,庄神医接了一个濒临死亡的伤患,一番专注诊治,就忽略了女儿,导致她一个人跑出了院子,被盯在外头的同行掳走,又意外坠下了马车。

      甚至连最后一眼,庄神医都没看到,只接回了一具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庄夫人听到消息连夜赶回,便是没再同庄神医多说一句话,安葬好了女儿的当晚就收了包袱悄然离开,只字未留。

      时新听完,揪着帛锦昱的衣袖给自己擦着泪,嘴里喃喃念着:“命运弄人,太可怜了。”

      帛锦昱按着自己的眉心,任她抱着衣袖念念叨叨,许久,他倏地想到了什么,转过她的脸,问:“不会以后遇上点事你也想这样不辞而别?”

      时新还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去思考他的问话,抽噎着应了声“嗯”。没曾想她话音刚落,额上就一痛,回过神,她发恼地瞪着他,“痛诶!”

      “……”

      “凶!”

      “……”

      “不可理喻!”

      “……”

      “总是……”

      “坐好!”帛锦昱一个眼锋扫过去,沉声打断了她的控诉,但不料她正抽噎着,这一吓是止住了声,但转瞬又因气息不顺不停地咳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眶通红,凄楚可怜。

      清摇送来了药,又跑去要了水,才让时新缓了过来。她瘪着嘴,圆溜溜的眼盛满了对帛锦昱的怨怼,瞪了半晌才憋出两个字:“小气!”

      帛锦昱被她看得败下阵来,尽量放柔了声音,“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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