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假的[无限]》铁锅炖锤子

17、17 终章

　　顾年盯着墙上那个漆黑的小洞，银色的子弹嵌在最深处，它本该结束一条罪恶的生命，但现在它只是击裂了一块水泥。

　　他挑眉，看向林晰还虚扶在枪托上的手。欧明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他在等林晰给他一个解释。

　　从他的神态里，林晰读出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再等等。”林晰轻声说。

　　“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顾年听起来有点生气。

　　这一点林晰也知道，只要随便一次时间加速，他们就有可能彻底被清除掉。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就像他刚刚忍不住推开了顾年的枪：“如果，我是说如果，欧明不是撬动世界核的那个关键点，他死了会发生什么？”

　　“世界逆向崩坏，”顾年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枪，沉默了一会，他继续说，“结局无法预料。”

　　他走到窗户边，背对着林晰，垂眸向下看。停车坪上，欧明正在慢慢走向押送他的警车，顾年抬枪对准了那个方向。
　　“九个女孩，王晚，你还想等什么？”他问。

　　虽然没见识过，但林晰确信顾年的枪法可以瞬间结束欧明的生命。他握枪的姿态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气势逼人，像是常年和这些冰冷的武器打交道所磨练出来的。

　　“我想等找到朱永春，”林晰说。世界核提示和邓教授留下的话都指向了欧明，但他心里却还是有隐隐的担心，“我感觉还没有结束。”

　　林晰看见顾年举枪的动作保持几秒后，转过身看他，把枪别进了腰际。随后他走向了靠墙的黑色沙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说：“你得知道你的选择可能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承担这个后果的，不只你一个人。”

　　他靠到沙发上，柔软皮沙发凹陷下去，描摹出他修长的身形。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像是睡着了。

　　林晰也坐上那个沙发，两人隔得很远。虚拟屏幕被手表投射出来，他打算重新看一遍所有的线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办公室里的警员忙忙碌碌，林晰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他在看朱永春传过来的会议视频。视频里的朱永春在详细介绍自己的研究成果，中间有提问环节，他的回答也滴水不漏，其他视频窗口的专家赞叹地点头。

　　朱永春讲了两个小时，林晰开倍速看的，这些视频和与会专家都是朱永春的不在场证明。

　　林晰反反复复地看，画面里的朱永春侃侃而谈，讲足了属于他的两个小时。

　　他终于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整整两个小时，在一直说话的情况下，朱永春一滴水都没有喝，他的手边也不像其他专家一样放着水杯。

　　几乎是瞬间，他就想到了书房密室里王晚的画面。既然他可以通过收集大量的王晚的信息来制造出模拟她的AI影像，制造一个自己的AI影像不是没有可能。

　　日历上的会议标记，只有六号死者的死亡推断日期前后是缺失的，而六号死者是被欧明杀害，也就是说，朱永春完全可以利用AI影像制造出不在场证明，从而获得杀死其余六个女孩的时间。

　　就在这时，小赵突然出去了一趟，他带回来的消息，肯定了林晰的推测。

　　“周队，鉴定室那边出结果了，在朱永春老家地下室里发现的那几个类人机械上，检测出了两名死者的DNA。”

　　同一时刻，谢兰也跑了进来：“周队，刚刚接到民众报案，有一个疑似朱永春的男子出现在了乐山大道，手里牵着一个女孩。”

　　她跑得急，弓着腰微微平复了一下，继续说：“已经通知过在附近搜查的人了，他们正在去抓捕的路上，不出意外，四十分钟就能赶回来。”

　　顾年慢慢睁开眼，一时间林晰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睡着了被谢兰的说话声吵醒的还是压根就没睡。

　　不到四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朱永春就被押了回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眼睛周围有深刻的皱纹，看起来饱尽沧桑，浅棕色的眼睛里没有光芒，像一潭死水。林晰觉得，那里面有他无法理解的悲伤。

　　一起被押送回来的，是一个女孩——像王晚，但又有点不像。她身上穿着一条粉色的格裙，背的双肩包上挂着一个白色小熊玩偶。

　　她正扒拉着抓住她的警察，用依然稚嫩的声音叫喊着：“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爸爸！”

　　所有东西都很眼熟。那条裙子是王晚死前穿的、在朱永春家衣柜里看见 那条，此时已经被清洗干净了。至于那只熊玩偶，也是王晚死前带着的。

　　不止这些。林晰看向朱永春穿的那件黑色风衣，眼神在风衣和小熊之间逡巡。

　　他想起来了，在一切开始的那天晚上，他踏进幻夜之前，有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了酒吧，他的口袋里塞着一只白色小熊玩偶。和酒吧一墙之隔的奶茶店内，坐着八号死者，穿浅蓝色裙子的祝雨。

　　他早在那时，就已经见过凶手了。

　　周荣升看到那个女孩，愣住了，他一时间分辨不清这是不是王晚：“……这是？”

　　“周队，这是个类人机器人，开关没找到，就只能这样带回来了。”抓住“她”的警员说。

　　周荣升深深看了一眼“王晚”，又看向了朱永春，他的声音像是一声叹息：“小赵，你去审他。”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周荣升目送着小赵带人离开，问之前的警员。

　　“本来以为抓捕会有点难度，但朱永春就牵着这个女孩坐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的凳子上，看见我们也不跑，好像就等着我们来抓他。”

　　审讯室里，朱永春平静地交代了他犯下的一切罪孽。

　　三年前，他是鹿津机器人研究所的研究员，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就更加卖力地工作，希望早点结束手里的项目就辞职去鹿津大学，匀出时间多陪陪女儿。

　　那天是王晚的生日，他提前下班去接放学的女儿。刚到游乐园对面，研究所突然来了电话，一组数据出了问题，需要紧急修复。

　　王晚很懂事，她指了指游乐园对面便利店门口的凳子，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但她没有等到。

　　欧明抛尸的时候，把王晚的其他物品连同凶器都一起埋在了枯井内。那个小熊玩偶里，有一个小小的定位器。

　　朱永春找到了女儿的尸体，封存了起来。他没有报警，他觉得王晚还在。

　　他逐渐不满足与只能通话的AI语音，制造出了AI影像，有了影像，他便想要实体。

　　他想办法弄来了人造仿真表皮，但机器人的一举一动，总有些微妙的地方在提醒他，这不是真正的王晚。

　　一个疯狂的念头诞生在了他脑海里：他需要真正的皮。前妻是外科医生，他仔细翻阅了她留下来的医学书，老家的流浪狗是他的联系对象。但望着冰柜里王晚的尸体，他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于是他把目标转移到了其他女孩的身上。

　　废弃屠宰场是完美的分尸地点，十乘十厘米的尸袋刚好放进上下班提的公文包里，抛不完的，那群野狗会解决掉。他和善的长相和大学老师的身份是一个很好的伪装，教师的身份总是能让他轻易取得信任。

　　“那边，被你们带回来的‘晚晚’，是最成功的，她的外皮，是一个女孩处理过的皮肤，你们可能会叫她九号死者，”朱永春顿了一下，“但还是不像，这张皮再怎么处理，还是会腐败。”

　　“晚晚没有死，但是她回不来了。”一直低着头的朱永春在最后抬起了头，他的声音沙哑，话说得很轻，像一声压抑的哀叹。

　　“九月二十九，今天是晚晚的生日。”

　　“九月二十九……”顾年重复了一下这个日期。

　　他们在车里经过时间加速的日期是九月二十六。但很快，他想起了进入地下室前听到的那一阵抽泣声。

　　“进入地下室的时候，时间加速了，”林晰说，“那个时候，九号死者应该就被囚禁在地下室里。”

　　那一刻，他们与一个生命的消逝无限接近，但林晰说话的时候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冷静地分晰着可能性。

　　顾年看着他，眉头一点一点皱起，他问：“找到世界核对你来说意味这什么？”

　　林晰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从推理瞬间转移到这上面来，但他还是诚实地回答：“意味着我可以不用消失。”

　　“真实世界呢？你对唯一存在的那个真实世界，有什么想法？”顾年继续问，眉间的凹陷更深。

　　这个问题让林晰有点犯愁，因为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想法。他想起那次顾年在电梯门口说“无比好奇”，于是他想，这可能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心情。

　　他也这么回答了：“好奇。”
　　他还是保留了部分诚实，划去了“无比”这个他出来没感受过的形容词。

　　顾年的眉头在这一刻舒展开了，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再次看向审讯室里的朱永春。
　　他问：“他回来了，你得到你的答案了吗？”

　　这时，押着欧明出去指认的欧明回到了警局：“山上七具尸体，在一栋废弃筒子楼里找到了他模仿犯罪的正方体尸袋，算上王晚，一共九具，和证词相符。”

　　腰间的枪被取了出来，顾年熟练地拉保险杠，上膛：“朱永春杀了八个人，欧明杀了九个，我可以开枪了吗？”

　　林晰的唇抿成一条线。
　　他说：“请击杀朱永春。”

　　顾年的手顿住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索波斯，”林晰重复了一遍世界提示词，“提示词已经告诉我们了，世界核是阿索波斯。”

　　他没有停顿，继续说：“他的确只杀了八个人，但他失去了九个女儿。他杀死了八个女孩，但每一次都没有找回他的女儿，就在刚刚，他失去了他的第九个女儿，也是他真正的女儿。”

　　刚刚，朱永春说，“晚晚没有死，但他回不来了。”

　　顾年沉默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林晰的话，林晰也认真地看回去。

　　良久，他的手动了，手指扣动了扳机。

　　“砰——”

　　枪响，接着是倒地的声音。朱永春的脑袋正中央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涌出，地上迅速出现一摊血迹，和王晚的格裙上一样，一朵鲜红的罂粟。

　　“你最好是对的，”顾年说，“如果错了，你也不必自责，我相信了你，我也需要承担后果。”

　　林晰看见周围的世界迅速扭曲变形，随后一点一点消散，顾年的身体也在迅速消失，当然，他的也是。

　　在最后关头，他看见顾年的嘴唇翕动，头嗡嗡作响，他听不清顾年说了什么。

　　但从他的嘴型，林晰拼凑出了两个字——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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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的电影，我九点四十才码完字QAQ，小电驴狂飙去电影院，我和小伙伴半条命跑没了，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