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假的[无限]》铁锅炖锤子

16、16 凶手

　　警察很快将这里的一切用相机记录了下来，部分东西也被小心放进了透明的塑料封存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定位，快门的咔擦声接连不断。

　　林晰长久地站在那个被打开的冻库门前。真实人类给人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少女闭合在一起的眼睫，像一只无法动弹的鸦雀的翅膀。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突然出现的那种期待，他期待着那双翅膀能恢复活力，重新扑腾起来。

　　同样的，偷偷封存起来女儿的尸体，没有报警，就这样让凶手逍遥与法度之外的朱永春的心情他也揣度不出来。人类的情绪是很复杂的，虽然他观察模仿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能完全理解。

　　这种找不到答案的感觉让林晰感到有些挫败，他还是比较喜欢一切可以靠知识储备和逻辑解决的关乎理性的事情。

　　这种挫败感在他坐上警车后座的时候依然挥之不去。

　　“你的神态，”坐在他身边的顾年突然说话，“让我觉得你不像是一个人类。”

　　“是吗？”林晰收回放在窗外景物的目光，轻轻抬了一下眉。这是人类用来缓解尴尬和表示好奇的常用表情，林晰觉得用在这里应该没有问题。

　　顾年抱臂侧头看了他一会。
　　他移开视线：“有些时候。”

　　林晰决定不再想那些他注定想不明白的事情，专注到他有希望想出结果的东西上来。

　　警车开得很快，虽然是归队，但路上的车还是习惯性进行避让，没多久就抵达了鹿津总局。

　　“周队，你回来得正好，”见到归来的周永春，老杨迎了上来，“刚刚发现了新的监控记录，是欧明的，你来看看。”

　　这次的视频很长，也很完整，地点在白竹巷，时间是七月二十五日晚上十点左右。白竹巷治安一直是个问题，但四通八达的巷子很方便，某些时候会省下一大段距离。

　　视频里的女孩一路小跑着穿过窄巷，时不时紧张地往后看一眼，像是抱着侥幸抄了近路又忍不住担心。林晰认出来，那是白板上贴着的六号死者。

　　走到中段的时候，从通着窄巷的一个巷口，欧明走了出来。他双手揣在裤兜里，走得很随意，但是很快，没几步就跟到了女孩身后。他抬头看了一眼监控的方向，女孩在这时回头看到了他。

　　小姑娘明显被吓了一跳，掉头就想跑，被欧明一把拽了回来。一米八几肌肉饱满的青年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力量差距悬殊。欧明捂住女孩的嘴，只用这一只手就把女孩按在了墙上，他抬起另一只手，中指竖到她唇上，一个噤声的手势。

　　但很明显没有用，女孩剧烈地挣扎，双手抓住捂着她的嘴并且把她按在墙上的那只手，想要掰开。

　　林晰看见欧明的肩膀下沉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然后他掏出一块手帕，强行捂在女孩的口鼻间，不到一分钟，女孩就瘫软了下去。

　　欧明蹲下去，手指蜷起轻轻从女孩的脸颊滑落，看起来十分小心翼翼，那一瞬间他的姿态让林晰觉得，他在抚摸一件绝美的、易碎的艺术品。

　　就这样看了一小会，欧明把人横抱起来，走进了他来时的巷子。

　　“这个巷子过去没几步就是老幺的房子，”老杨说，“这个监控经常坏，那天早上恰好有人去维修过，但工作指示灯不亮，欧明估计以为监控还是坏的。”老杨说。

　　“人审过了吗？”周荣升问。
　　老杨：“还没。”
　　周荣升：“提去审讯室，我亲自审他。”

　　欧明被押进审讯室的时候很平静，和上次招供的时候一样，这让林晰确定了他指认尸体和受审时表现出的紧张与害怕只是一种假象。警员把他引到凳子上坐下就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周荣升两个人——两个看得见的人。

　　看不见的人，林晰坐在周荣升旁边的椅子上，顾年则斜坐在桌沿。

　　“周队，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欧明迎着周荣升审视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微笑。

　　周荣升把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问：“见过吗？”

　　是六号死者的照片。欧明头没动，只垂眼瞥了一眼：“既然拿着这张照片来问，估计你们已经知道了。”
　　他抬起眼，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但从他的语气里，林晰听出来一种执念：“请把我家里的画都拿过来，我告诉你所有事情……完全坦诚。”

　　周荣升沉默了一会，然后抬手动了一下，观察室里的小赵迅速会意。

　　“欧明家里，肖像画一共有九张，”顾年看着林晰，“其中一张是王晚，她死了。”

　　剩下的八张，未完成的那一张，是第八个死者，蓝裙子的祝雨。按已知情况推测的话，剩下七张画上的女孩，很可能下场和她们一样。

　　察觉到顾年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林晰忍不住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铁盒。专注于思考的时候，他很容易忘了保持正常人的基本神态，甜味在唇齿间弥散，这是一种提醒。

　　等林晰含化了三颗糖，小赵终于带着一堆画敲响了审讯室的门。这期间，欧明一直保持着平静的沉默。

　　看到那些画的时候，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他示意小赵把画放到桌上。

　　“可以说话了？”周荣升不太耐烦地问。

　　欧明的眼睛扫过那些被堆叠起来的画时，林晰看到里面有一种奇异的光芒亮了起来。

　　他的手被手铐铐在一起，不太方便地从那些风景画中抽出来一张，语气里有隐隐的兴奋：“死亡。”
　　画上是一片连绵的田野，远处隐隐可见青山，天空中有飞翔的白鹭群，他的手指指向其中一只，那是一只飞得很低的白鹭，脱离了鸟群。

　　当凑近看时，林晰发现那只鸟的姿态很奇怪，它的翅膀不太协调地展开，躯体呈现出一种下坠感。鸟的羽毛是通过粗糙的笔触表现出来的，颜料是白色混着蓝色，混合成表现出阴影的蓝灰色。
　　在那只鸟的腹部，白色和蓝色的颜料里，夹杂着一点点不起眼的鲜红颜料，乍一看像是婚红色来表现更暗的暗部，但仔细看去，那团颜料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红色小点。

　　像是枪洞。用这种认知来看，那团红色颜料就变成了洇在白色绒羽上的血迹。

　　接下来的几张风景画，欧明指出来的不起眼的地方，有被车碾过的猫、被石头划开颈部的鹿……

　　最后，他把那九张人像摊开在桌面上，但随即他就皱着眉扔开了那张画着祝雨的半成品。“周队，”他说，“麻烦帮我把画框都摘下来。”

　　周荣升没动。

　　欧明抬起手晃了晃被铐住的双手：“我猜，取画框和把我解开两者之间，你应该比较接受前者。”

　　周荣升皱着眉，但还是动手拆起了画框。拆下第一个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画框里装的，不止一幅画。在呈现出来的画的背面，还有另外一张画纸，在这张被藏起来的画上，静静躺着前面画上的女孩，她双目紧闭，躺在血泊里，和在他书桌下发现的王晚的那两张画异曲同工。

　　每一个画框拆开后，都有这样一张画，主角都是正面呈现出来的女孩。除了王晚那一张。

　　那张画后面画的，并不是王晚，而是另一个女孩——第六号死者。八张画摊开在桌上，红色的颜料很是刺目。

　　“生命的凋亡，”欧明发出一声喟叹，盯着朱永春的眼睛里兴奋异常，看起来非常满意他的震惊，“最完美的那张不在这里。”

　　“最完美的是她，”欧明伸手点了点王晚的肖像，“在书桌的下面，你们已经找到了。”

　　他顿了顿，视线放到了第六个死者的那张画上：“至于这张，是一种致敬，致敬那个同样投身于伟大艺术的人。”

　　欧明看向周荣升，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雀跃：“他带走了没画完的这件作品，天色太暗，我没看清他是谁，希望周队能早点找到他。”

　　欧明确实坦诚交代了所有事情，从第一个死者到第九个，尸体全都在抛尸王晚的那座山上，但不一样的是，她们被埋在土壤里。从三年前到现在，

　　“周队，怎么办？”周荣升刚推开门的时候，小赵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加强布控与搜查强度，把朱永春给我找出来，”周荣升语气不是很好，“让老杨带着欧明再去一次山上。”

　　“现在可以确认欧明就是那个‘宙斯’。”顾年说。

　　林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教授给的提示是王晚，欧明就是杀死王晚的凶手，算上王晚，死在他手下的一共有九个女孩，完美契合了故事里的数目。

　　“但世界还没有结束。”林晰最后这样回答。

　　“很多故事的结局会给所有出场人物一个交代，抓捕归案不是终点，欧明的结局是死刑。”顾年从擦肩而过的周荣升腰间抽出了手枪。

　　他持枪的手很稳，表情冷静，就像是经历过了千万遍。黑色的枪洞对准被老杨押到了办公室门口的欧明。

　　他的手指微勾，但子弹并没有打在欧明身上，它只在专案组的白墙上留下了一个小洞。

　　在最后关头，林晰推开了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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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十月我可以种出一排小粉花来ovo
祝大家有一个愉快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