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修真》水云宽

2、第二章 各忙各的

　　射箭场内，夜风萧瑟，树影婆娑，密林如緑浪滚滚翻涌，连绵不绝，发出沙沙声，吹散了艳阳天留下的烦躁和湿热，就连聒噪的知了声都觉着动听怡人。

　　“轻尘，非同，你们来了。”

　　唤人的便是石阡长老，抬眼望去，便是约莫七尺的彪形大汉，手握玄铁弓，眉眼锋利，虽身形魁梧，但眉目和善，老是笑意盈盈，眼角泛起皱纹的波澜也丝毫不在意。

　　“让长老久等了。”李非同和沈轻尘抬手行礼。

　　石阡长老笑着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才刚到。”

　　其实青城山的各位长老中，沈轻尘最喜欢的是石阡长老，不仅仅是因为他教自己最喜欢并擅长的射箭之术，还因为他为人正派，一脸随和模样，还有那爽朗的笑声，行为处事幽默风趣，不拘小节，也正因为如此石阡长老成了青城山弟子的万人迷，比起教经史的谢言午先生吸引女修，石阡长老则是“男女通吃”。

　　对于石阡长老而言，自然也是喜欢这样天赋颇高的沈轻尘，甚至在她的身上能看到故人的风韵，但他也知道沈知行不喜自己的女儿习武，可沈知行这样的老狐狸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偷习射箭之术呢？而沈知行一开始也是找他理论，但他不为所动，再后来沈知行也就当做视而不见了。

　　“你们用灵力化箭那一招已经练得不错，今天试一下一气运三箭。”

　　沈轻尘一愣，回想起今日之景，喃喃道：“一气化三箭？”

　　石阡长老并未察觉出沈轻尘的异常，继续说道：“对，在一瞬间用灵力化三箭，然后射出，这对灵力和射箭的技术都是极大的考验。”

　　灵力化箭在射箭的领域里算是上乘技术，灵箭虽然耗费灵力，可是和木箭最大不同的是木箭离弓后不受射箭之人的掌控，而灵箭在射出后可由射箭之人用灵力操控，况且拿弓和拿木箭会比拿弓和灵力化箭消耗的时间更多，在作战过程中，时间就是生命。

　　李非同以指腹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经意说道：“说起以灵力化三箭，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我派的木青华师叔，她......”

　　倏地，哐当一声，石阡长老的玄铁弓跌落到地上，惊得密林的鸟儿扑朔着翅膀逃离，发出撕裂的喊声。

　　李非同一愣，连忙双手握拳颔首道：“师父......”

　　沈轻尘咽了咽口水，左右观望着二人，这气氛着实不言而喻，只觉吹起的微风扬起沙石，扬起衣角，还顺带裹挟着水汽。

　　沉默半许，石阡长老一笑，梨涡浸润着苦笑，弯腰捡起玄铁弓，不好让人看出这眼底而来晦暗不明的情绪，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无事，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的小师妹。”石阡长老淡淡地说道。

　　沈轻尘若有所思地看着石阡长老，想来，这是石阡长老的一个心结，对于这位同门的前辈及长辈，虽然从未照面，她也是充满了崇拜和思念。

　　说是前辈自然是因为在射箭上的造诣值得自己学习，而说是长辈自然是木青华不仅是沈知行和石阡长老的师妹，也是沈轻尘已故母亲的至交好友。

　　思及此，沈轻尘垂下了眼眸，眸子里的精光顿时暗了几分，若不是当年之事，说不定就能见到她了......

　　***

　　月半下沉，月辉勾着落叶顺着微风闯入竹楠室内，波光粼粼间撒入青石砖上。

　　屏风背后，沈无言正在为沈知行沏茶，袅袅热气萦绕，屋外的木棉花枝随风摇曳，有几朵木棉花不堪吹拂，直接缓缓落于地上。

　　室内除了寻常的香薰气味，还有淡淡的木棉花香，两个人正襟危坐，一人沏茶，一人深思。

　　“父亲，看来今年的木棉花开的不错。”

　　沈无言说完，便将泡有木棉花的茶递到沈知行面前，沈知行接过，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见沈知行这番沉思，与以往思念故人一般无出其右，便轻声问道：“父亲是又想起过去了吗？”

　　沈知行苦笑了一下，抬手揉揉眉心，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晗儿这丫头肯定又跟石阡那家伙去学射箭了吧！”

　　“父亲既然早已得知，却不制止，不也是不忍心逼迫轻尘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沈知行不语，垂眸将目光落到眼前的茶水，茶色倒映着自己的面容，随即习惯性地抚着自己的略微斑白的胡子。

　　沈无言观察了一下沈知行，心中自有所思，开口问道：“轻尘在习武上本就天赋异禀，父亲在明面上又不准她习武，但是又默认她暗地里习武，可见父亲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沈知行知道沈无言这个儿子真的很像自己，自己在想什么他总能猜到八/九分，随即长叹道：“这也是我不准她离开蜀中的原因。”

　　沈无言轻声应着，微微颔首，稍显肃穆说道：“可是父亲您也知道，以轻尘的实力和见识，是不可能局限于青城，局限于蜀中的。”

　　每次二人谈及此问题都差点要争吵一番，沈知行便干脆闭口不谈，微蹙着眉头，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你一直暗地里教她剑术，怎么样了。”

　　沈无言无奈只好暂且搁置，神色稍缓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亲，虽然和射箭之术不能比，但是剑术比起其他普通弟子来说，算是上乘的。”

　　微不可见地，沈知行嘴角微扬，似乎有了一丝欣慰。

　　沈无言顿了顿，有意缓和气氛，说道：“不过，轻尘似乎很不喜欢经书伦理这一类，谢言午先生很是发愁。”

　　沈知行抿了一口茶，摇头笑着说道：“还真是像极她娘亲。”

　　沈无言又替他沏了一杯茶，轻声试探问道：“此次修真大会在我们蜀中举办，轻尘似乎很想参加。”

　　沈知行就是想回避这个问题，没想到沈无言倒是直接把他拉回来了。

　　“父亲，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让轻尘清心静修，她虽偶尔顽劣任性，但是为人正直，心性坚韧，是能成大事者。”

　　“你倒是一直向着你妹妹。”

　　“彼此彼此，父亲您对轻尘的关爱可一点都不比我少。”

　　沈知行神色放缓，往后一靠，缓缓而道：“修真大会正是光耀门派的好机会，各仙家能人云集，她想闯出点名头也没这么容易！”

　　“可我认为，在射箭上，轻尘能夺魁首。”

　　沈知行何尝不知，沈轻尘在射箭上的天赋异禀，连灵力化箭这种放在普通修士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她却在十二岁时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办到了，他既是欣慰，又是害怕。

　　看沈无言如此执着，沈知行略微蹙眉，只好行缓兵之计说道：“荣我再想想。”

　　沈无言笑而不语，又继续为沈知行沏了一杯茶。

　　***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青城山顶的通灵钟发出庄严的撞钟声，在山间幽幽回荡着，惊扰来往的飞虫走兽，看来亥时到了。

　　只见沈轻尘指尖微微转动，凭空捻起三只灵箭，后搭着弓弦，前食指搭着箭，没有一丝犹豫，向中心箭靶射出，三只灵箭即刻顺势而发，直击三个箭靶红心，箭身会转换成灵力注入都目标上，而后消失，只留下灵力痕迹。

　　“好！可以！”在一旁观看的石阡长老和李非同连连叫好。

　　接下来是李非同，她在射箭上的天赋并不比沈轻尘差，而且一直都是勤学苦练，这也使得，在青城同辈弟子中，在其他弟子没见识过沈轻尘的技艺之下，是公认的射箭能人，也是最能继承石阡长老衣钵之人。

　　她的佩弓玄雪弓由玄雪和玄铁而制，通透晶莹，散发着缕缕寒气。

　　同样也是三箭直击红心。

　　沈轻尘双手覆于胸腔，忍不住连连点头叫好，自小她和李非同无论是比轻功，比武比剑，还是比箭术，李非同都会略胜一筹，她也从未赢过，虽然有几次私下比试赢了，但想也知道是李非同让着她，还不忘事后替她检阅复盘。

　　盈月躲藏在树影之后，掩藏在云雾之间，不远处负责巡查的弟子在摇晃着通灵铃提醒在外弟子速速回屋就寝，已是宵禁。

　　在沈轻尘和李非同拜别石阡长老时，石阡长老从乾坤袋中幻化出一把木帛长弓。

　　沈轻尘道：“这是！”

　　“轻尘，这是你的佩弓。”

　　沈轻尘一怔，眼前顿时一亮，瞳水里光影流动盈着月辉，她从未敢想，自己也能够拥有自己的佩弓。

　　木帛长弓是长弓类，比玄雪弓要长一点，以木棉树木为材料，加以灵力融入木棉花灵，木棉泣露，镂空的雕花也使得弓的重量比一般长弓要轻，适合女子使用。

　　沈轻尘心头一热，双手接过木帛弓遂立即跪下。

　　石阡长老和李非同一惊：“轻尘，你这是做什么？”

　　“长老，虽然我并未行过拜师礼，但是在我心中，早就把你当做我的师父。”

　　沈轻尘本来就是心怀感恩之人，这么多年来，石阡长老一直暗地里教习自己射箭之术，即使自己有许多地方不如李非同般领悟能力强，可是石阡长老仍然不遗余力地教导自己，十年如一日。

　　石阡长老扶起沈轻尘，道：“能有这么优秀的徒弟，我自然是欢喜的。”

　　随后便又是招牌性的爽朗大笑，但她们二人没察觉石阡长老的眼眶红了，也湿润了。

　　石阡长老连连点头，目光落在沈轻尘的眉眼间，不知为何，他看着沈轻尘长大，一颦一笑，似乎总能看到故人的风韵犹存。

　　待缓过神来，才知道是错觉，可能......真的是人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