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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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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兮见证了这一幕,可谓内心波澜壮阔。
她真不明白解游迟为何会如此选择,兴许是因为梦境的关系,云梦兮总认为,刺史大人早已心有所属。
若非他身有残疾,以他的年龄当为人父了。
事已至此,解文来仿佛再也不争了,看着他全身瘫软没了气性,云梦兮的心里多少有些歉疚。
安定侯也是花了好些时间平复,这才走向云文翰。
“文翰啊,这事……”老侯爷的神情显得颇为无奈,“既然悦华县主心意已决,我们为人长辈也不好强求。”
云梦兮看向自己的父亲,她坚信,父亲是为她考虑的。
安定侯看着神色未明的大将军,好半响才继续说道:“文来和梦兮的婚事,就此作罢了,那些聘礼就算是我们侯府对不起梦兮这孩子了。”
“老侯爷言重了,此事也是个意外,眼下正是风口浪尖之时,如此决定当可平息流言蜚语。今日之后,梦兮这孩子依旧会去别院禁足,以示惩戒。”
安定侯点了点头:“退婚的文书,本候会让人送来。”
说着,安定侯便带着解文来告辞。
云梦兮看着那少年满眼都是不甘,却又无能为力,心头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摆脱了解文来的婚事,接下来她依旧要十分小心,以免自己的父亲还会一脚踏入安定侯府的阴谋之中。
她不能让她的父亲,他父亲麾下的一兵一卒成为权力斗争的棋子。
云梦兮收拾了心情,转头看向正厅之内,解游迟的背影落入她的眼中。
他没有开口,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然而,安定侯也只是问问,并没有真的为这个儿子的婚事做主。
看着解游迟落寞的背影,云梦兮心中颇不是滋味。
突然,云梦兮看见解游迟单薄的身躯剧烈地抖动起来,彷如风中残烛,瞬间便倒落了。
月白色的身影即将撞向地面,幸好他的贴身侍从出手。
“主人……”高大健硕的男子语气焦急。
云梦兮连忙上前,只见男子怀中的解游迟,气息微弱,唇边隐隐有些血丝,那一刻她感到心房一阵挛缩。
梦境的预示,解游迟活不了多久了。
“云,姑,娘。”解游迟费力地睁开眼,试图寻找那一抹素雅。
云梦兮瞧了瞧已然站起身的云文翰,看到父亲眼中应允的眼神,这才俯下身,靠近了解游迟。
“大人,悦华在。”
“咳咳,骞之自知配不上姑娘……”
解游迟才一开口,唇角又有鲜血溢出。
鲜红的血液和苍白的肤色,落在云梦兮的眼中交织成一幕挥之不去的画面。
“主人,属下送您回去。”
男子焦急万分,才要将解游迟抱起,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解游迟按住了。
他的双唇动了动,低呼了一个名字。
阿诚。
解游迟是在阻止他的动作,阿诚强忍着不安,只能抱紧了怀中的人。
“大将军,骞之虽没有寻常男子之能,但自信尚能护住妻子一生平安喜乐,若是将军府有任何困难,骞之愿两肋插刀代为周旋……咳咳”
云梦兮一听,神色顿时就变了,忍不住看向自己的父亲。
她有梦境预示,深知将军府将有此一劫。
可解游迟如何得知?
莫非他已然揣测出她做这出戏的目的了。
这怎么可能。
“骞之自知命不久矣,断不会误了姑娘一生。日后倘若骞之早逝,自当奉上放妻书,还姑娘自由之身。姑娘当可自行婚嫁,无须……无须……”
“主人……”阿诚惊呼。
云梦兮看着解游迟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滴落在月白的衣衫之上,只是片刻,他胸前便已经殷红一片,犹如盛开的红梅。
“大将军,府中可有客房,主人需要立刻医治。”
云文翰方才也是震撼,到这时才回过神,连忙吩咐下人准备。
云梦兮本想跟去,却被自己的父亲阻止了脚步。
“梦兮,回房。”
云文翰看着已然走远阿诚,才道:“他方才的话,意有所指,为父会好生思量。”
一想到解游迟的结局,云梦兮的心都揪紧了,却只能俯身行礼,由着春满陪同她回到自己的闺房。
可人是回来了,心却还记挂着解游迟。
春满看着在房内踱步的云梦兮,连忙奉上新泡的茶水,安抚道:“姑娘,长途跋涉回来,尚未好好休息,先喝点茶水。”
云梦兮坐立难安,她原先真不知道,解游迟的身子竟然差到如此地步。
说不好听的,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若当真如此……
云梦兮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大将军府还需要他,解游迟不能有事。
“春满,你且去打探,看看刺史大人情况如何。”
“姑娘,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奴婢认为,这刺史大人,我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春满牵着云梦兮的手,将她引到桌案前,“他到底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倘若查出此事原委,侯爷那我们就说不过去了。”
然而,云梦兮却不这样认为。
她握住了春满的手,认真注视着她:“他怕是已经知道了。”
“什么!”春满大惊失色。
“我怀疑,他是故意迎合我的计划。”
春满渐渐地平复了心情,似乎明白云梦兮的意图:“所以,姑娘让我去关心,便是借此打探。”
云梦兮只能点头,她不能说,她是真的担心解游迟的身体状况。
春满走后,云梦兮坐不住了,她起身站在窗边,怔怔地瞧着园内一片美景。
等了多久,站了多久,云梦兮都不以为意。
直至春满去而复返的身影从园中的小道上跑来时,云梦兮的身子这才动了动,一瞬间便来到闺房门口。
她打开门,便看到满脸焦急迎上来的春满。
“姑,姑娘。”春满喘着气,一手抚着胸口。
云梦兮忍不住握住她的肩头,焦急地问道:“刺史大人病情如何?”
“奴婢,奴婢赶到正厅之时,恰好看到那个阿诚要抱着刺史大人离开。”
云梦兮连忙又问:“他怎么样了。”
春满微微咬着唇,当时她亲眼见到解游迟那一身衣衫都染红了,就连披风上也是点点嫣红的血迹。
而且,他的胳膊都垂了下来,情况非常不好。
可她不能让云梦兮知道。
“姑娘莫要担心,刺史大人乃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自有宫中太医诊治。而且,奴婢还瞧见大人身边带着一人,瞧着医术不差,那针法奴婢看的眼睛都花了。”
“当真?”
“奴婢瞧着真真地,虽然大人还没醒,但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听春满这样说,云梦兮略微松了口气。
而此时,房门被人扣响了。
春满立刻去开门,云梦兮也自然坐下,顺手拿起温热的茶水品了一口。
进来的人是秋绪,小丫头还满脸都是怨气,口中嘀嘀咕咕的。
“大将军真是过分,姑娘何不去求求夫人,夫人出面大将军一定不会让姑娘再去别院受苦了……”
云梦兮瞧着秋绪,会心一笑。
这小丫头,满心都是向着自己,若不是年纪小,性格大大咧咧到也是可用之人。
“姑娘,这件事明明就是柳玉茹捣鬼,谁都知道她爱慕小世子,如今,还真是让她逞心如意了。”
云梦兮招了招手,秋绪立刻来到桌边。
“蜜饯果子。”云梦兮玉指纤纤,捻起一枚黄灿灿地蜜饯果子,就递给秋绪。
小丫头很自然把嘴凑上来,一口咬住,继续喋喋不休。
“奴婢真替姑娘不值,小世子多好的男子……”
春满无奈地轻轻敲了一下秋绪的头:“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了!”
小丫头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还不忘还嘴:“我也没说错呀,柳玉茹的心肠出了名的歹毒!”
云梦兮不由得想到方才在正厅所发生的。
今日若不是解游迟的话,她可能还像秋绪这样,一味地相信传言。
认为解文来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实则……
“传言未必尽信。”云梦兮呢喃了一句。
秋绪有点懵,嘟囔了一句:“姑娘说什么?”
春满明白云梦兮的意思,今日所发生的,对她来说也是颇为震撼。
刺史大人那番话,是个女子都会感动。
只是……
春满不由得忧心忡忡,只希望解游迟当真可以吉人天相,渡过难关。
*****
烈日炎炎,酷热当头。
大将军府的别院之中,春满挥汗如雨地正在烧水,她知道,云梦兮练完剑便要沐浴更衣。
春满抹了抹额间的汗水,看向不远处的溪边。
一抹纯白融在青山绿水之间,分外夺人眼球。
来到别院已有半月了,春满去镇子上打听过,似乎没有刺史大人病逝的消息,看来应该是度过难关。
这让她悬了许久的那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正想着,一抹纯白的身影犹如飞花一般,一个旋身带起点点水花飘然而下。
云梦兮挽了一个剑花,顺势收剑。
就在云梦兮抬步而行时,篱笆外的小道上扬起了一片尘沙,马蹄踢踏声缓缓而行,不一会儿便停在别院门口。
春满微微一愣,莫不是将军府来人了?
她立刻站起身,将沾染了柴火烟气的双手在围兜上擦了擦,便去开门。
门一打开,春满就见到了一名男子。
他一身紧身黑衣,眼神凌冽,不过,春满认识他。
便是刺史大人身边的贴身侍从,叫做阿诚。
“悦华县主可在此处。”阿诚的声音颇为醇厚,云梦兮老远就听见了。
故此,她只是稍作清理,便走了过来。
“可是刺史大人有事吩咐?”
云梦兮一到,春满很自然地站到她的身后。
“县主,我家主人想要见你。”
云梦兮看了看停在园子外的马车,夏风之中,车上的帷幔轻微的浮动。
依旧是那抹月白色。
云梦兮对春满吩咐道:“请大人入内。”
阿诚微微一皱眉,抬手阻止了春满的脚步,随后才看着云梦兮道:“县主见谅,主人身子不便下车。”
云梦兮免不了心房一抽,又想起那日鲜红与苍白交错的画面。
看云梦兮不动,阿诚又一次说道“请姑娘上车,与我家主人一叙。”
云梦兮平复了一下心境,随后点了点头道:“有劳。”
春满立刻跟上,扶着云梦兮踏上马车的脚凳。
帷幔打起的那一瞬,云梦兮瞧见了车内的景象。
车内十分宽敞,一张矮桌上燃着香炉,淡雅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却依旧掩盖不了阵阵药味。
是解游迟身上的药味,那日她便已经发现了。
车内有一张软塌,一袭月白衣袍的解游迟正斜靠在榻上。
在他身边,另有一名男子,一身棕红色衣袍,手中还捻着银针。
便是那日春满所说之人。
云梦兮看着男子收了最后一根针,起身下车后,才将视线落回在解游迟的身上。
那一刻,榻上的男子也睁开了眼。
他那对烟灰色的眼眸,透着微光,像是月下的一汪清水一般。
“悦华见过大人。”云梦兮依旧行了礼。
解游迟抬了抬手,随后又以绢帕掩住唇瓣道:“云姑娘坐。”
云梦兮没有拒绝,她看得出,解游迟比早先两次见面时,虚弱了不止一点。
那纯透好听的声音,变得细不可闻。
“今日到来,是骞之有一事想询问姑娘。”解游迟说着,气息又一次沉重起来,不得已只能停下。
云梦兮心头捏着一把汗,没有出言询问。
“三年……”解游迟眉峰一蹙,左手按住了胸口,“姑娘,可愿帮骞之这个忙。”
云梦兮有些忧心,凑上前,却碍于男女授受不亲而动作一顿。
她垂眸看着解游迟,轻声道:“大人……”
“三年之约,三年之后便还你自由之身。”解游迟说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他想看她的选择,不知为何,他心中期盼着她的承诺。
却又怕她真的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