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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 ...

  •   房内的氛围有些沉默,云梦兮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解游迟的情况不妥,他不让她叫人,云梦兮认为,这可能也是他对自己的一种防备。

      再深思他方才所说。

      第一句,他是在试探她是否有意中之人。

      想来也是,任何一名男子都不会接受妻子心中藏着一个爱人。解游迟情况特殊,怕是更为在意了。

      那之后他提合衾酒,云梦兮想着,他定是想要试探她为了自己的目的能做到何种地步。

      毕竟,他至今都不清楚,她愿意与他成亲的真正目的。

      怨不得他处处试探,费心防备。

      可关于梦境之事她断然不能说,至于其他,她一时间也很难解释的清。

      最终,云梦兮平复了心境,率先打破沉默。

      “我,我要怎么扶你。”云梦兮稍稍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解游迟能依靠着自己半屈膝的腿。

      解游迟此刻,心里反而愧疚的很。

      明明想好了,想好要好好待她,还给了大将军承诺的。

      可方才,一想到夫妻对拜时,她那一瞬间的犹豫,他就有些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控制不住要猜测,她和解文来的婚事告吹,是安定侯一手策划的。

      她早已是别人的棋子。

      别人用来迷惑他的棋子。

      可当他发现,云梦兮是真心关心他时,他又深觉自己的怀疑当真是莫名其妙。

      不知何时起,他似乎不如过去那般沉着冷静。

      是疯病又严重了吗?

      云梦兮那一句问得已是小心翼翼,她左思右想,还是暂时不做称呼。

      可没想到,解游迟依旧不理不睬。

      要说没有挫败感,那是骗人的。

      今日的她,可以说是经历了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惶恐、愤怒、不安、以及对未来的不可预知。

      以往那个端庄自持,永远不食人间烟火的外壳,似乎在解游迟眼前慢慢地瓦解了。

      最终,解游迟轻声地说道:“有劳县主,还是让阿诚进来伺候。”

      云梦兮垂眸,可惜瞧不见解游迟的神情。

      她只能看到他饱满的额头,纤长而乌黑的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地将解游迟的姿势调整,让他可以依靠着床沿。

      烛火摇摇曳曳,映照在大红喜字上。

      云梦兮坐在桌边,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

      桌上放着不少干果,以及合衾酒。

      她的视线落在晶莹剔透的酒水之间,金黄色的酒杯在烛火的映照下璀璨而眯眼。

      很快,阿诚就退出了房间。

      只是临走时,看云梦兮的眼神还带着一丝无奈和歉意。

      屋内再一次变得寂静,静到云梦兮可以清晰地听见属于解游迟的呼吸。

      他的呼吸声浅薄而有些细微的急促感。

      云梦兮伸出手,握住了桌上的酒杯,她的内心挣扎了许久。

      而解游迟则靠在床上,视线依旧在那聘婷的身影上。

      大红喜帕落下之时,他惊觉今日的她夺人眼球,与平日里清雅如仙的模样截然不同。

      可很快,他便不敢看了。

      他似乎明白了穆星洲所说的,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感觉。

      有一瞬间,他自惭形秽,他有什么资格祈求她的陪伴。

      三年之约还是当做交易就好。

      就在解游迟思绪翻涌之时,娉婷之影缓缓地向他走来。

      他第一次感到内心慌乱无措,有自责,有愧疚,却依旧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因为,他从不轻易信人,就连穆星洲追随他三年,都尚未完全走进他的世界。

      怕自己动摇,他只能垂下眼眸,假作已然睡着。

      可云梦兮却听得出,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了,变得更为急促了,就连身体都因为戒备而紧绷了起来。

      她无奈至极,从未想过与解游迟成亲会是如此尴尬的场面。

      本以为,他们可以人前恩爱甜美,人后相敬如宾。

      原来,是她天真了。

      脚步声终于停在床边,解游迟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不知道,下一刻,云梦兮开口时,他该说什么。

      是应该继续防备甚至伤害她,亦或者……

      突然,解游迟感到云梦兮拿起了他的手。

      他震惊不已,猛然间睁开双眸,烟灰色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迷茫和尚未散去的惊喜。

      “你,可以喝酒吗?”

      云梦兮说完,解游迟的视线才看向两人手中的酒杯。

      “县……”

      解游迟握紧了酒杯,许是酒太满了,又或是他真的连手都跟着心房在颤抖。

      点点酒水毫无预兆地洒落。

      “小心……”云梦兮用手扶了一扶解游迟的手肘,接着才说,“你别多想,我想着,就算是做戏也要做足全套。”

      解游迟本想改口叫出更为顺口的称呼,因此而生生吞了回去。

      他静静地看着微微晃动的清澈液体。

      酒,他三年不能再碰了,就是方才婚宴之时,他也滴酒未沾。

      可,合衾酒无法替代。

      他这一生也不会再有机会与云梦兮再喝一次合衾酒。

      何况,若是不喝,定会让云梦兮产生怀疑,毕竟这是他自己方才要求的。

      他不想云梦兮知道太多关于他的病情。

      再一次抬眼之际,解游迟缓缓地伸出手,云梦兮心领神会,同样伸出手臂与他相交。

      本以为解游迟只是浅尝即止,却没想到他一饮而尽。

      良久,他沾了酒水的唇瓣散发着莹莹光泽。

      “方才我未能完全挑起喜帕,这合衾酒,断不能再留下遗憾。”解游迟的视线落在自己空了的酒杯上。

      这句话像是解释,又像是只说给他自己一个人听。

      云梦兮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轻轻地取走他手中的酒杯,转身准备离开时,她却停下了脚步。

      解游迟看着她沉默了半响的背影,心里才升起一丝丝期待。

      可下一刻,云梦兮竟然说道:“你身子不好,今日辛苦了,早些休息。”

      之后她的脚步毫不犹豫地走了。

      解游迟忍不住紧了紧双拳,将到口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之后,云梦兮做什么,他都不闻不问,只是无法忽略鼻尖萦绕着属于她的淡雅之气。

      像是兰花一样那般高洁,那般不染纤尘。

      解游迟不敢睁眼,云梦兮不敢说话。

      屋内在云梦兮停止动作后,彻底归入了沉静。

      *****

      晨光熹微,透过浓密的林叶之间洒落。

      空气中已然没有早些日子那样热气蒸腾,在满园绿植的氛围之下,就连空气中也带着松柏竹叶的清香味。

      云梦兮自幼习武,从不曾偷懒,今日算起来醒得已是晚了些。

      她自贵妃榻上坐起,本想叫春满,乍一眼看清屋内景象时才恍然大悟。

      她已经嫁人了,此刻已经不在大将军府,她的闺房之内。

      吁出一口气,云梦兮自行下了床。

      她没有让春满和秋绪进入,毕竟,此刻她还要考虑解游迟。

      云梦兮想着,待解游迟清理和洗漱完,她再让自己的贴身丫鬟进入,也好避免他的尴尬之境。

      想到这些,云梦兮透过珠帘向内间的卧室看去。

      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解游迟的身影。

      只是,让云梦兮吃惊的是,解游迟依旧维持昨夜半靠着床的姿势,竟然一丝都不曾改变过。

      她心头一惊,脚步不免加快了些许。

      来到床边,云梦兮彻底看清了解游迟此刻的状态。

      他一袭纯白的亵衣亵裤,发髻已然松散了,遮挡了他的容颜,他的头微微耷拉着,像是睡得很熟。

      可云梦兮却察觉到异常,她试探地轻轻呼唤了一句。

      “骞之……骞之你醒醒。”

      解游迟依旧没有丝毫反应,云梦兮顿觉不对,就在她要伸手之时,屋外传来春满的声音。

      “姑娘,你醒了吗?穆大夫来给姑爷送药了。”

      屋外值夜的是春满,此刻她身边站着穆星洲。

      云梦兮立刻站起来,去拿了外衣披在身上,赶忙回应道:“穆大夫,请进。”

      房门被春满推开之时,云梦兮的心跳还异常激烈。

      方才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此地对解游迟来说,危机重重。

      他一定不希望安定侯府的人知道他此刻的状况。

      可她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按理今日,她和解游迟一早就应该给安定侯敬茶。

      如今……云梦兮不免沉思起来。

      穆星洲一进入厢房,就察觉到云梦兮神情不对。

      他疾步赶到床边,这才一伸手,解游迟直接就倒在他怀中。

      穆星洲顾不得云梦兮,立刻为解游迟施针治疗。

      云梦兮很快就明白了,昨晚解游迟喝了酒,他定不是喝酒的。

      “穆大夫,昨夜我与骞之饮了合衾酒,当时,我便察觉他所说的有些不妥,可……”云梦兮话未说完,穆星洲便瞪了她一眼。

      春满就在云梦兮身边,自然是瞧见了。

      这不她忍不了云梦兮被这样对待,却还知道此地不是大将军府,故此压低了声音指责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姑娘也不愿姑爷病重,是姑爷自己要喝的。”

      云梦兮立刻伸手按住了春满的肩头,随后道:“别打扰穆大夫医治,我们先出去。”

      春满咬了咬唇,这才随同云梦兮离开卧室。

      直至云梦兮洗漱完回来,解游迟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穆星洲神色凝重,而卧室之中,隐约还能闻见一些药味。

      云梦兮对解游迟的病情只是稍有了解,如今,也是她第一次面对一直替解游迟医治的穆星洲。

      本该是详细询问的好机会,却没想到因为解游迟的举动而让她成了穆星洲眼中的祸害。

      祸害解游迟重病昏迷的罪魁祸首。

      云梦兮没有解释,反而主动承担了:“穆大夫,我保证,日后绝不会再有同类的事情发生。只希望今日,穆大夫能详细将骞之的病情如数告知。”

      穆星洲已不是年少气盛的年纪了,比起解游迟,他还虚涨了两岁。

      可一想到,解游迟竟然是生生地痛晕了过去,到如今完全失去意识,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解游迟有多能忍,他知道,阿诚也知道。

      整个无垢楼没有不知道的。

      他能在身中两箭,且两箭都在要害的情况下,将战局扭转。

      简直超乎了常人的想象。

      穆星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云梦兮良久,这才缓缓地开口:“县主可知,主人他是生生痛晕了过去。”

      云梦兮大吃一惊,昨天她取被褥之时,确实知道解游迟并没有睡着。

      可她没有想过,当时的解游迟竟然忍着疼痛。

      然而,要让一个人生生痛晕,他得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穆星洲开始取下解游迟身上的银针,他的动作很缓慢,看得出十分小心。

      云梦兮能感受到穆星洲是压抑着怒气,故此她沉默不语。

      “主人出生之时便是先天不良,身子骨底子本就差,又没有得到好的调理,直至……”穆星洲顿了一顿,“起初是家师替主人医治,而后主人的身子渐渐地好了不少,若不是那一场战役,当不会……”

      云梦兮静静地听着,她能明白穆星洲掩藏的目的,也听得出被他隐瞒的故事。

      他是在说,解游迟直至被陆昊空收养,这才过上了像人的日子。

      “主人的心肺皆受过重创,不可饮酒,必须以清淡的食物为主,更不能动气伤心。”穆星洲说到这里停下了。

      因为,解游迟的禁忌又何止这些。

      之所以他如今的情况这般严重,除了为国操劳。更重要的是,近年来他的疯病似乎每犯一次,身子就更为虚弱。

      他能感受到解游迟的生命力不断流失。

      而他似乎抓也抓不住,无力感让他都感到有些绝望。

      穆星洲收了银针,这才轻轻地将解游迟藏在被褥中的双手拿出。

      “县主请看。”

      云梦兮垂眸一看,这才发现,解游迟隐没在衣袖之中的右手,掌心血迹斑斑。

      他们习古琴之人于寻常人不同,他们的手被称之为阴阳手。

      右手惯留一些指甲,而左手却必须将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就连云梦兮自己也习惯以不留指甲的左手舞剑。

      而此刻,正是因为这些指甲在解游迟极度用力的情况下,深入他掌心的皮肉。

      云梦兮更看见,解游迟手上又岂止这一些伤痕。

      有些是练琴不可避免的,而大多数都是额外的伤所导致的。

      到这一刻,云梦兮想问解游迟究竟是哪里疼痛,却已经不忍心问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却传来了争吵声。

      “柳玉茹你不能进去,你想做什么!”

      是秋绪焦急的声音,云梦兮神色一凛,她陪嫁的丫鬟带的并不多,平日里也不习惯太多人伺候。

      故此比起柳玉茹很显然人数上是劣势。

      加之,柳玉茹是嫁给解文来,对比解游迟,小世子自然是有更多人伺候。

      云梦兮立刻站直了身体,随后对穆星洲说道:“骞之就劳烦穆大夫照看,我去去就来。”

      就在秋绪被柳玉茹的丫鬟们合伙推倒之际,阿语及时出现。

      云梦兮打开门时,恰好看到小姑娘揽着秋绪的腰,虎着脸盯着眼前那些人。

      “哪里来的疯婆子,咋咋呼呼,若是吵了我家主人休息,小心我将你们一个个都剥皮拆骨,去喂阿旺!”

      阿语这连珠炮一般的话语,顿时就将一干人等都震住了。

      给了云梦兮足够的时间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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