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异界中》莫氏小生

10、启程，应当是去魔界吧

　　七日后，风府，傍晚，红霞漫天。
　　正是黄昏时间，这一日天气偏阴，天空整日都挂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白云，此时却在夕阳的照耀下谱成一幅盛世图景。异界的秋日雨水已经开始稀少，天空中的绚烂云霞与坊市间的火红枫叶相比，不知是谁更胜一筹。
　　这个时间，正值忙活了一天的商人、农民返家之际，凉都各个城门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卖菜的兜里揣着今日所得和手中的一件银首饰，预备着给自家婆娘一个惊喜；卖布的挑着一根扁担，竹篮子里装着没卖完的布匹，不免哀叹一声；来凉都旅游的游客正赶着微弱的天光从郊外返回城中，手里抓着一大捧鲜花；而李仲元与荆楚则趁着人潮汹涌，扮成普通市民驱车出城。
　　凉都西门，恢宏雄伟，巨大的石块整齐堆砌，门楼高度大约三丈有余，主体被漆涂成朱红色。木质门楼更像是一个空中楼阁，四角翘起，翩翩如鸟翼。鸟翼之下，却是一个个身着铠甲、闪着银光的士兵。
　　荆楚与李仲元坐在一辆寻常马车内，衣着不似往常华贵，头上发冠也换成了式样简单的银冠。一匹黑色骏马拉着马车摇摇晃晃向前驶去，面色憨厚的车夫时不时勒紧缰绳，防止它撞到前方的车辆，又同车子近前的一位妇人说了句小心。
　　人群之中，整个画面似乎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王襄是西城门的总管，一辆寻常马车驶至门前时，正好赶上他来巡查。
　　车夫顶着一顶草帽，穿着粗布衣裳，在车水马龙中慢悠悠前行。可经过王总管身前时，他脸上笑容突然一滞。
　　“慢着。”王总管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晲了一眼，凭着直觉突然道:“车上何人，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处？”
　　车夫一愣，但很快转过头来，扯出笑容道:“大人，车上是我家少爷和他的一位友人，正要去城外的落梅山庄赴约。”
　　凉都向来高度自治，居民的自由度极高，甚至没有宵禁，人群出入只需在城门口领个牌子证明即可。可先前车夫已经从第一道守卫手里接过出城准令，这王襄发难叫停，最好别是发现了什么。
　　“如此。”王总管道，“只是我一向凭直觉行事，今日不知怎的觉得邪气冲天，你这车马更是浓郁，不知可否请二位公子下驾确认一下？”
　　翻译一下，意思就是怀疑这辆马车藏有魔修。
　　车内，李仲元“刷”的将手中折扇一收，嘴角一抽，脸上戴着特制假面，最终仍是改了表情，扯着荆楚衣裳下了车。他一只脚还未踏到地面，嘴就先行张开道:“好一个邪气冲天，这位大人以为我是什么妖魔邪祟吗？”
　　李仲元说话毫不客气，眉间隐有怒色，正是一个被冒犯而愤怒的公子哥儿。荆楚则一脸平静，配合检查，目光里除了疑惑并未露出其他，并不十分显眼。
　　王总管瞧李仲元这与衣衫不匹配的傲气，冷哼道:“在下并无意冒犯，只是阁下这一副模样，似乎与你这身衣服不太相合啊。”
　　李仲元一听，知其所指，愈加愤然:“你——我不过是体验体验人间百味，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这位'少爷'，”王襄将少爷二字说的很重，因为嫌疑犯之一李仲元可是人尽皆知的李家三少爷，而荆楚入茶楼时衣着华贵，也想是哪家的贵公子。王襄道:“这近几日可是因为魔修而戒严，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仲元:“那些事情不是缉魔司管的吗，与我更没有干系。我赶着赴宴，那可是梅公子亲自给我递的请帖请小爷去，落梅山庄梅公子，认得么？识相就别挡路！”
　　王襄嗤笑一声，那梅公子哪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在一干纨绔子弟中因为家中富有、为人大气、挥金如土而较有名气罢了。瞧李仲元这样子，应是哪家普通人家的小少爷，因为被这等人邀请沾沾自喜，一时忘乎所以。
　　王襄素来最讨厌这种攀附权贵、自以为是的少年人，衣袖一挥便就离开，示意放行，临走前竟还嘲讽地说了一句“原来是狗”，登时把李仲元气的半死，跺脚不止，直到荆楚多次劝阻之后才愤愤然回到马车之上。
　　车夫连忙赔罪，却又被自家主子训斥，只好用藤鞭拍打马匹的屁股，驱使它迈开脚步。
　　及至出城已有好几里，李仲元才对着铜镜，在颠簸之中取下了脸上这滑腻腻的一层假皮。
　　“可憋死我了。”李仲元不禁道，“那姓王的直觉太准，跟个女人一样。”
　　荆楚与李仲元经过七日的相处，虽有旧仇，但因着风吹雪早已放下一些，如今已能如普通朋友一般聊天。
　　荆楚道:“刚才那戏演的，李兄，你不当演员可惜了。”
　　原来西城门下，李仲元的失态之举全是设计好的，王襄此人清高，最看不得那等一攀上权贵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人物，于是两人专门换了一套寻常衣物。早在出发之前就预备好了应急计划，刚好派上用场。
　　李仲元:“呵呵，当戏子一年赚的钱还没我朝明楼一日的薪酬多，我才不傻——”说着，又突然陷入了沉默。
　　如今，他已不是朝明楼楼主，也不是李家的小少爷了。七日间，李仲元看似过得轻巧，可其实已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修魔，在中陆是禁忌。
　　他以为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
　　而他先前在朝明楼暴露身份，被北江阑抓捕，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全城百姓都知道、并且确信他是魔修，而他，并不能站出来澄清自己
　　他是问天派副掌门李先的小儿子，正道不走，反而选择了歪门邪道。
　　李仲元偷偷回家的那日，李先十分愤怒，恨不能抄起家法给他打出个几十条红印子来，可最终碍于父子情面，终究是没有动手。
　　“你走吧。”李先冷冷道，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他在自家院子里凄凉。李夫人想去牵牵儿子的手，拍拍儿子的肩，可却被李先一手拉回。
　　荆楚近乎毁了他的一切。
　　而他如今在这里和这个人谈笑风生。
　　马车内陷入了沉默，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荆楚知道李仲元在想什么，可他不能安慰他。毕竟，李仲元自己也有错。
　　若不是他当时觊觎魔灵石，还一身傲气，荆楚没准真会和他结交。
　　黄昏已过，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晚风吹过，路边的树叶摇动、沙沙作响。
　　及至郊外一家客栈，临睡前荆楚立在客房走廊，才对正要进门的李仲元说道:“李兄，对不住。”
　　李仲元一愣，随即冷哼:“知道就行。到了魔界，可别责怪小爷背地阴你。”
　　荆楚听完，不怒反笑，道:“我死不了，你尽情阴吧。”
　　“……”
　　“嘭——”的一声，李仲元的身影随之消失，只留下一扇禁闭的门。
　　你尽情阴吧，他还想结束呢。
　　这天晚上，两人睡的都还愉快。
　　这天晚上，北江阑收拾衣物，接下总司的任务，决定明日只身前往魔界。
　　层云之中，黑暗之巅，竟不知何时，露出一抹璀璨星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