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故事》兔子逃跑

8、周珏（上）

　　12点的夜里，我听到鲸叫。
　　我拉开窗帘，一只巨大的，深蓝色的虎鲸正漂浮在我的窗外。
　　“您好，女士。可以给我开个窗吗？”看起来真是个有礼貌的绅士。
　　可它是一只虎鲸啊！

　　“很抱歉，不行。”然而我冷酷的拒绝了它，随后拉上窗帘躺回了床上。
　　我的头刚挨着枕头，啪啪啪啪，一阵猛烈的敲窗声袭来，伴随着虎鲸稚嫩的嗓音，“开窗开窗！让我进来！”
　　“……”
　　这下确认了，我的脑子没有出现问题。真的有一只鲸在窗外。
　　我重新拉开窗帘，“首先，你是一只虎鲸，应该生活在海洋，而不是出现在我窗前！其次，你这么大只，把你放进来，我的家就塌了！”

　　它咧开嘴一笑，让我看到了它雪白的牙齿，“女士，我可不是普通的虎鲸。我只是，这么说吧，只是在你的脑海里我长成了虎鲸的样子。所以我才不会压塌你的家呢。”

　　“那你是什么？”
　　“您希望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哈，我冷笑一声，“我希望你是财神。”
　　它听完，苦恼的皱皱眉，“人类实在太无趣啦。总是这样类似的愿望，可是又难得几个人可以看到我。”

　　说实话，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直到我打开了窗，看到它顺着窗缝，庞大的身体被挤压成条状扭进我的房间。然后砰的像气球一样胀大，塞满我的房间。
　　“喂！” 很好，它把我挤到了角落。我恼怒的推推它肥胖的鱼鳍。

　　“哎呀，抱歉，可是你得知道，不是我想变这么大的嘛。”他努力的挪过身子，用嘴尖对着我轻声说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呀。我是来替你达成愿望的，因为你看到了我。”他眨了眨眼睛。

　　“……好吧，先说说，怎么称呼你？”我努力找了个地方坐下。
　　“就叫我鲸吧。在实现你的愿望之前，或许你有什么吃的可以给我吗？”它又咧开了嘴。
　　天啊，这么大只的鲸，哪怕吞了我的冰箱也不够填饱它的肚子吧。
　　我瞪着它，希望它在和我开玩笑。

　　看我半天不回应，它低了低脑袋，小声祈求道，
　　“我只想要一小块巧克力，可以吗？”
　　“……”为什么做出这种惹人怜爱的表情啊。
　　槽点太过密集，反而不知道从哪开始吐起。我随手抓来桌上的巧克力，拨开纸皮塞进它嘴里。
　　它满意的舔了舔，打了个饱嗝，“好啦。我要开始工作了。女士，您有什么愿望吗？”

　　“……你是认真的吗？帮忙实现愿望那种？”
　　它拍了拍鱼鳍，“当然是真的啦！我从来不拿这个开玩笑。”

　　我沉思了一会，回答他，“我还真有一个愿望。”鲸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我有一个很想见的人。”

　　我等了很久，鲸没有回答我，我摆了摆手，“算啦，就知道你不靠谱。”
　　它这才甩了甩尾巴，“我来到这里正是他的愿望。”

　　“他怎么不自己来？”
　　“有些别的原因。我正好想问问你，既然你想见他，或许要在一个特别的地方。你愿意吗？”
　　鲸一脸虔诚的询问我，我不由得有点不安，“…你不会是想把我吞进你肚子里吧？”

　　啪啪啪！
　　鲸愤怒的拍拍自己肥厚的身体，“少看点匹诺曹！再这样这活人家不想干啦！”

　　它的动作带动了我房间内的物体都震动了几下，我也被晃的差点坐不稳，只好急忙安抚他，“好啦好啦，知道啦！答应你这就去啦！”

　　鲸让我骑上它的背，闭上眼，随后我感到自己沉入水中，但却呼吸顺畅。直到鲸开口和我说，“睁开眼吧。”

　　一座巨大的，残败的海底宫殿就在我眼前。
　　……搞什么，不会是什么周珏死了以后变落魄人鱼王子之类的猎奇事件吧？我用震惊的眼神看了一眼身边的鲸，它拍了拍鱼鳍示意我走进宫殿。

　　夜光水母照亮了宫殿，鱼群从我身边穿梭而过，又绕过宫梁，我沿着珊瑚丛前行，宫殿有一半埋在了绿色海藻里，在泥泞的海底我颇为艰难的推开了宫殿的门，刹时一道亮光闪过。

　　我闭了闭眼忍住强光的疼痛，睁眼就看到行宫之中的王座上，周珏正拖着下巴笑意吟吟的看我，巨大的蓝色鱼尾一甩一甩，晃出一连串水珠。

　　“告辞，不好意思没睡醒。”我转过身。这次我肯定，我还在梦里，不然我怎么会想到什么是什么。然后我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轻柔的推了回去，推到了周珏面前。

　　他笑了一声，伸出手来要牵我。我低头看他的手，尖利的长甲可以称得上凶残，我的手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
　　周珏也顿了一下，随后大力的将我扯过去，我一时刹不住又怕倒进他怀里，连忙伸手撑住王座后背，这使得我和他形成了一个壁咚的姿势。
　　他微微仰头，黑色眼珠专注的盯着我。而我，我颇有点尴尬，又有点为难。我实在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是什么情绪，我只好默念：这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吧？说实话，他虽然死了半年，但是这种奇幻的情景下我真的没法露出悲伤的情绪啊！而且他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忘了人类语言了？

　　我沉思片刻，“blue blue?” 吐出两个气泡，然后在他眼前炸开。
　　周珏乐不可支的笑出声，他扶住我的手臂让我站好，“你在干什么？”

　　……你他妈会说话在这装什么高级。

　　周珏。
　　我跟眼前这个人鱼，彼时他还是个人，从大学恋爱至他死亡一共6个年头。半年前我赶到医院，得知他救治失败死亡的消息。如晴天霹雳。我怨恨上天，到最后满心扭曲的开始怨恨他：为什么要让我爱他，为什么要让我认识他。

　　我花了半年的时间终于接受他的死亡。
　　而现在，他就这么莫名其妙，毫无理由，带着让我憎恨的笑容出现在我面前。我花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了自己甩他一巴掌的冲动。
　　我当然知道我在迁怒。但是他怎么能这样，在我接受以后。

　　我咬了咬牙，一堆问题想要质问他，但话还没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掉不下来。呵呵，在海里，他根本看不到我的眼泪。
　　吗的，更生气了。

　　我只好哽咽着瞪他，“周珏。你他妈的……”
　　周珏将我抱进怀里，冰冷的唇印在我的眼睛上，止住了我的声音。

　　到底是改了物种，温度就不一样了。从前冬日里我们依偎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温度会点燃我身上的每一寸。现在变成了冷冰冰的鱼，迟早有一天要进大润发被20年杀鱼经验的阿姨宰了。我恨恨得想。

　　“别哭了。”他亲昵的蹭了蹭我，“你是人，流眼泪也变不成珍珠的。我的才行。还是别哭了。”

　　吗的，他犯贱的语气倒是一如从前。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