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故事》兔子逃跑

4、混沌巨兽（上）

　　穆瑶光被迫捡了个孩子回来。

　　她走在大街上好好的，忽然有个孩子就过来抱住了她的腿不放。她感到腿一沉，低下头看，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盯着她呢。双方一阵寂静无言后，她推了推小孩的脑袋，开始蓄力疯狂甩腿，试图和狗抖尿一样抖掉那个小孩。
　　很难想象整条大街的人看到一个妙龄少女当街做这种行为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反正她是不想活了。

　　结果她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抖开这孩子。他简直就是铁臂一样绑住了她的腿。
　　穆瑶光望了望天流下悔恨的泪水，她确实应该相信黄历上写的今日不宜出行。

　　没办法，她只好把这孩子带回门派。
　　她掐着小孩的下巴，恶狠狠的问，“什么名字？！”
　　“阿巴阿巴。”他歪着嘴回。

　　妈的，怎么还是个傻子！
　　穆瑶光怒而拍桌，立刻提笔写信：师傅，展信佳。我给咱们门派捡了个傻子，叫阿八，但我还是个黄瓜大闺女，您快回来救救傻子。
　　飞鸽传书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她终于舒坦了几分，回头一看，这傻孩子还站在厅里，眨巴着那双蒙了白雾的眼。
　　“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啊？”这雾蒙蒙的眼不会还是瞎子吧。穆瑶光小声嘀咕。
　　她在骂我。阿八听到后心想，她真坏。

　　“我叫穆瑶光。既然你非要跟着我，那以后你就是我们东海门的小弟子，”穆瑶光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但你智力不行……先当个外门弟子浇浇花，其他等我师傅云游回来再说吧。”
　　说完对他灿然一笑，自认安排的很不错。
　　她还骂我傻。阿八腹诽道。

　　阿八来的第二天，东海门的弟子们都知道来了个傻傻的孩子，刻意照顾几分，从不为难阿八。他在外门浇花浇了一个月，扫台阶的落叶又一个月，统共只见到穆瑶光五回。
　　今天穆瑶光遇上阿八实属意外，她是准备出门派玩几天的，碰上阿八了才想起这么个人还在呢。
　　坏了，完全忘了他了。
　　穆瑶光难得升起一丝愧疚感。她摸了摸阿八的头发，亲切的说，“阿八，师姐要出门了，给你带…”然后嗓音戛然而止，带了点惊异，“你是不是长高了？”
　　小两个月，阿八居然从到她的腰部窜到了她肩膀那么高。

　　“阿八啊，你到底几岁啊？”
　　阿八没回答，主要是他也不记得自己几岁了。
　　也是，穆瑶光转念一想，阿八可能只是个营养不良的傻子。来了门派吃的饱了就长高了呢！看来我们东海门伙食还是不错。

　　最后穆瑶光的门还是没出成。因为她师父忽然回信了，啰啰嗦嗦一大堆捡了孩子就好好养不要随便抛弃是傻子也没关系人是人他妈生的诸如此类。只在最后一行用加小字体写，为师替你报名了武林大会，重振东海门就交给你这个大师姐了。

　　…………妈的！只剩三个月了！
　　因为这封信她不得不开始起早贪黑练武。不是为了武林大会上比个高低，就是想别太丢人罢了。丢东海门的脸没关系，她穆瑶光的脸不能丢。
　　穆瑶光用剑的样子很有几番大侠的风范，不过力度一般，所以看起来只算养眼，没有凌厉的气势。

　　她从日出练到响午，累的半死躺在地上休息的时候，阿八从身后出来，捡了根木棍，也开始挥动。穆瑶光一开始只觉得好笑，看着看着发现不对劲，阿八的招式非常利落，以至带着肃杀之气。
　　不得了，这孩子可能是练武奇才啊。穆瑶光眼光一亮，刚想和他说话，阿八撇了她一眼，树枝往她边上一扔，拎着水壶浇花去了。

　　？？？我刚刚被看不起了对吗？？？被阿八看不起了对吧。
　　穆瑶光大怒，捡起树枝来又使了一套刚才的剑法。结果完全不同刚才，她的剑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气势，去掉了很多繁琐的步骤。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从阿八那学来的。

　　开了先例以后，每天阿八都会神出鬼没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悄无声息的指导她几分。穆瑶光起先怀疑阿八他不是个傻子，但是阿八从不说话。她每次想问点什么，阿八就用那种纯真的目光盯着她。她硬着心肠继续追问，他就歪着嘴阿巴阿巴。穆瑶光屡屡抱头逃走回房忏悔自己的险恶疑人之心。
　　她现在开辟了新思路。怀疑他是个什么大门派被赶出来的武学奇才，招人嫉恨才流落至此。这么想，穆瑶光看向阿八的目光更柔软了，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会主动给他夹点菜，主要是为了照顾孩子，真不是为了想再多学点武功。

　　可能是她的喂养有什么饲料加成之类的，如今两个月过去，阿八的身高已经和穆瑶光持平，穆瑶光自觉快要失去大师姐的威严了。她没法再把他当孩子，而是当成了同龄师兄弟，言语之间较之从前也不再那么随意。
　　但阿八毫无所觉，他依然会假装偶然路过一样教她用剑，再径自去浇花。只是因为身量的关系，他如今不再用木棍，穆瑶光也给他配了一把剑。

　　与此同时穆瑶光又寄了一封信给师傅：师傅，展信佳。阿巴好像不是个普通的傻子，他可能是个练武奇才。你赶紧回来，我快教不动失去尊严了！另：阿八长的太快了，我怀疑有山猪血统，望师傅回来可以查明。

　　阿八总是很轻松就挥出飒沓如流星的剑气，穆瑶光咬着牙暗暗加了一倍的修习时间也赶不上他，她难免失落。她也曾是师父说过有天赋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被传习门派神技。那时候她总是众多弟子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哪怕现在也是。

　　穆瑶光抱着剑靠在窗前，仰头看屋檐边的半个月亮。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挫败感向她涌来。明明现在还不清楚阿八的身份，但她俨然已经被激起了好胜心。更可恨的是，她完全，完全赶不上他。还有半月就是武林大会了，她甚至生出了逃跑的心，想把这个责任扔给阿八。
　　穆瑶光清楚的明白这是迁怒，这是不甘。但她完全没法抑制自己的嫉妒，她渐渐开始因为在阿八面前练剑感到不堪了，比如今天。她都故意没去练剑。
　　她想东想西的时候，就看到阿八出现在她窗前。

　　“怎么了？有事？”穆瑶光收了思绪。
　　挺稀奇的，阿八还从来没主动找过她呢。

　　“今天怎么不去练剑？”
　　“你管我……你会说话？！” 她瞪大眼。
　　穆瑶光登时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你还装傻子骗人？”

　　阿八撇了他衣领上的手一眼，“我也没说过我是傻子。”

　　那你他妈老阿巴阿巴个什么劲儿！！穆瑶光又羞又恼，回想起之前练剑的时候。是不是他那会就和看傻子一样？！
　　她这就要关窗不想看他，阿八轻轻一拦就卸了她的力，“今天怎么不练剑？”
　　他的声音很低，语调很平，偏偏带着点暧昧不清的温柔气息，他贴在穆瑶光面前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穆瑶光的眼睛还是红的，语调有点哽咽，“我不去武林大会了！”谁爱去谁去吧反正她也练不好。

　　阿八伸手给她擦了擦眼睛，对着她一板一眼说道，“不是这样的。”

　　？？搞什么？这是什么渣男被捉奸台词？你在和我谈情说爱吗？！穆瑶光无语的推开他。

　　“我不只是练武奇才，在很多东西上……都是如此。”

　　“……？”吗的！！想杀人！穆瑶光目露凶光，立刻拔剑出鞘，“你说啥！” 听听他这语气，他就是想来气死自己好继承东海门大师姐的地位！

　　“我的意思是，”阿八微侧过脸，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呢？”

　　“你是……”是个欺骗诱拐无辜少女的狗东西！
　　穆瑶光扭头要骂他，听到他说，“我是混沌。”

　　“我是你爹！”什么馄饨饺子，今天我穆瑶光非要杀了你庆祝一下！
　　“……”好好一张脸怎么长了个嘴呢。阿八无言看了她一眼，“我在人间少说也有万年。你剑法不如我，这很正常。”

　　是不是骗我呢这狗东西。
　　穆瑶光不敢置信战术后仰了一下，“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变原型给我看看。”

　　“……我怕你吓到。”
　　穆瑶光啊了一声，随口安慰道，“你现在人形也算不得好看。”

　　“……”
　　混沌缩小了自己的原型显现了出来，果然看到穆瑶光被丑到扭过头不忍心看。
　　它用兽形口吐人言，“都说了你会吓到。”

　　穆瑶光心想，呵这也想吓到我，我明明只是被丑到。她翻身出了窗子，直接一腿跨上混沌的背，扯着他背上的柔软白毛毛开始逼问。

　　“我带你回来你阿巴阿巴个什么劲儿呢？说！”
　　“那时我睡了太久刚醒，力量尚未恢复，化型只能是稚儿。街上孩子同我说话我不理，他们就是这样唤我。” 那其实只是一小部分，主要还是混沌觉得穆瑶光挺有意思的，一时就玩忘了。

　　他好脾气地由着她扯毛，温顺的伏在地上。

　　“那你……你为什么教我？是没事儿做吗？有没有偷偷嘲笑过我！”一想到这，她又气的狠狠薅一把毛。
　　当然嘲笑过了，混沌被毛发遮住的兽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当然没有了。我教你是因为觉得你很努力，又尚算有天赋。”

　　穆瑶光满意的点点头，从他身上跨下来。
　　“行，那你变回来吧。原谅你了。”

　　混沌嗯了一声，懒洋洋的抖了抖凌乱的毛，变回了人形。白发褐眼，肤色白皙，站在穆瑶光面前已经比她高大半个头。

　　？？？？？？
　　“……我让你变回来不是让你变好看，你是不是偷偷记恨我说你人形不好看了。”穆瑶光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

　　混沌发出一声冷笑，“呵。”

　　他平时看着非常冷淡，但此刻嘴角稍微一勾，就多了几分清淡的温柔气息。混沌站在穆瑶光身前，影子被光拉长罩住了穆瑶光的身体，像两个人亲密交叠在一起。
　　她有了片刻的恍惚，伸手去探一小块没遮住她的影子。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连忙收回手背在身后，眼神慌乱的四处看。
　　混沌的笑意就更明显了。

　　“我本来准备一个人去武林大会的。但是你表现良好，现在给你个机会和我一起去武林大会，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穆瑶光咳了两声，人已经快速向房间走去，“现在我回房休息了。你自己准备一下，三天后和我一起去。”

　　最后那个字和她的关门声一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