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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回 寒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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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幽愣了一会,转头望见上官策的书桌上堆满了奏折,轻轻摇摇头,走过去帮他收拾起来。正收拾着,一张纸掉在地上,婉幽捡起来,见是密折,也没多想就想放回去,但是却被“宁彻”两字吸引住目光。
只见上面写着“宁彻起兵谋反,刘佑未知去向”,婉幽的手猛地一抖,密折再次落在地上。天空突然黑了下来,婉幽眼前模糊一片,只听到风掠过屋顶的声音,空旷而辽远。
刹那间,婉幽如同被大铁锤当胸重重一击,几乎喘不过气。记忆的画面交换着出现在她的脑海,一时是宁彻,一时是她的父亲刘佑,一时是上官策,只觉得天旋地转,心情复杂难言。
剧烈的激荡过后,婉幽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事物,心境也渐渐平和。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跨出了门槛。
不多久,一匹骏马疾驰至宫门,马上之人撂下了令牌,如箭一样冲出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值夜侍卫根本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模样,只知是一道纤细的身影。不料却因此掀起轩然大波。
上官策回宫,缓步踏入书房,看见地上的密折,心顿时空荡荡地往下落,连忙去找婉幽,结果翻遍了整个皇宫,都不见她的踪影。
一阵阵剧痛在上官策的胸腔中撕裂开来,他竭力稳住身形,向赶来的连承下令道:“派人守住城门,加强人马,盘查一切人等,朕不能让她离开清国。”冷峻的面色在寒风中沁出慑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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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冷月,星光微现,寒风吹得四周发出呜呜的响声,隐隐传来马蹄之声。似乎一夜之间,婉幽的面容多了份憔悴,少了份娇弱。
连夜出了城门,尽管山路崎岖,尽管夜色幽深黑暗,尽管心底的烙印滚烫难当,婉幽已经不想再去挣扎,心已经累到极致。
经过一片丛林,忽明忽暗的光出现在周围,是萤火虫,微弱的光芒在夜空下显得单薄孤独。婉幽想起了不忧谷,想起了那双温润的眼眸,他真的是一心篡位谋权的人吗?
心猛地抽紧,抓紧缰绳的手软了下来,婉幽只觉得头脑如处于漩涡当中,不得已停下歇息。牵着马找到湖边,累了一天的马不紧不慢地吃草喝水,婉幽则坐下,将头埋进臂弯,竭力平静下来。
风吹过湖面,好像有人发出凄美的叹息,清冷的月光撩动着涟漪,一圈一圈地漾开,周遭的景色迷离而深邃。
时间如停滞了一样,若非那一声怒喝惊醒了婉幽。蹄声如雷由远至近,婉幽忙一拍马臀,马惊吓飞奔而去,自己闪进了草丛。婉幽猫着身子,屏住呼吸,一簇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面庞,在瑟瑟风中,如一树梨花一样惹人怜惜。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蹄声似乎随着飞奔的马而去,不过婉幽不敢大意,待过了一个时辰,确定周围毫无动静,才缓缓地钻出草丛。还没抬起头,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闻到若有若无的清香。婉幽惊慌中想转身就逃,下一刻被人反锁住双手,紧紧地扼在怀中。
冰冷的手指放在她的下巴下面,强迫她抬头,那双银眸清晰地望着她,闪烁出诡异的光芒。“你想逃去哪里?舍下你的策哥哥?”
听着那略带嘲讽的话语,婉幽心生怒火,倔强地闭上眼睛。看她决定沉默到底的姿态,朔王闷笑一声:“你不好奇我会在这里出现?”
婉幽眼睛一睁,透出无止尽的冰冷:“王爷,你利用了我一次又一次,我承认我笨,够了吗?”朔王挑起眉头,声音充满了无辜的惊讶:“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利用你?”
“心姨叫我去天牢,不仅仅是去看你那么简单,而是通过我透露出一个信息,你可以放心出来。以王爷的为人,不做一点点抗争,就甘心下狱,这不令人奇怪?无非你是在谋划一个更大的阴谋,让策哥哥松懈而已。如今,你在这里出现,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对吗?”
朔王微微眯眼:“小丫头,果然变聪明了些,可惜你恐怕再也见不到上官策。”感受着寒冷的夜风拂过脸颊,婉幽无法掩饰内心的害怕和恐慌:“你要怎么对付策哥哥?”
朔王冷笑着:“你在担心你的策哥哥?”银眸内的暖意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寒光。婉幽的心不断地往下坠,紧紧抿着嘴唇,眼睛移去远方,太阳挣破了黑暗的束缚,正一点一点地往上升。
整个人背对着光,朔王将婉幽牢牢锁在他的阴影里面,紧紧地,没有一点缝隙。意识到婉幽的走神,他面上最后一丝怜惜消失不见,双手加大力道。婉幽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揉断了,忍不住痛呼,眼眶内的泪水再度涌出。
痛得无力说话,贴在他那冰凉而又坚硬的胸口,屈辱和无助感蔓延婉幽的全身,她好恨,好恨这个一直和她纠缠不清的人。
身体突然腾空,落在马背上,腰间的力量终于有所缓和,但没有消失。婉幽咬紧牙关,刚想有所动作。“小丫头,不要乱动,如果你想上官策活在世上的话。”声音就在耳边,却飘渺得如同从天外传来一样。
“你少吓唬我,策哥哥不会让你得逞。”婉幽故作坚强地说着。“是吗?那你就拭目以待。”朔王语调轻松了许多,却依然透着一股威慑力,尽管阳光打在身上,婉幽仍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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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皇上大婚,不见皇后踪影之后,炎国的百姓都开始同情起慕容南风,而在他带兵击退轩国军队之后,他们又开始崇拜起他,认为上天终于要眷顾炎国,出现了一位好皇帝。
当慕容南风凯旋时,百姓夹道欢迎,不断地高呼:“皇上万岁,皇上万岁。”慕容南风没有被百姓的热情冲晕头脑,他知道胜王败寇,要保住皇位,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柔嫣早已经一身盛装在宫门等候,高贵的面孔、摇曳的身姿吸引了众多大臣的目光,有些甚至是赤裸裸不加以掩饰地上下打量着,眼神透出欲望。
将那些心猿意马的丑态收入眼内,柔嫣的表情很平静,直至看见慕容南风的身影,眼皮动了一下,马上迎上去。“恭喜皇上出师大捷。”声音如春雨般清润,沁入大臣的心扉,顿时一阵骚动。
慕容南风纵身下马,脸上带着笑意。“皇姐请起,托皇姐的福,总算不负众望。”柔嫣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弟弟,当年那个任性妄为的少年长大了,眉眼间多了一份成熟与英气,心里宽慰不少。
意气风发的慕容南风挽着她的手,一起跨进了深深的宫门。恍惚中,柔嫣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她牵着他小小的手,一步一步地迈向象征权力的龙椅,最后,她放开手,他有点怯弱地回头望着她,在她鼓励的目光下,自己摇摇晃晃地走上去坐好。当时他只有6岁,而她13岁。
“皇姐,你在想什么?”慕容南风已经换下戎装,恢复了平时的懒散模样,两手捂着手炉,斜躺在榻上。柔嫣思绪被打断,婉声道:“皇上,你一定很累了,好好歇息。”
“嗯,宁彻回轩国,我怕刘佑无法自保。如果小幽知道,会很伤心。可是我无法分散兵力去帮他。”声音越说越低沉,竟带着自责的意味。
柔嫣皱皱眉头:“皇上,既然你和小幽无法成婚,说明你们没有缘分,没有必要为她所牵绊。况且刘佑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也没有及时出手相助,使得我们几乎陷入绝境。他今天的一切都是自找,和我们无关。”
语气很冷漠,空气也仿佛被冷得凝结在一起,慕容南风微微拉紧自己的披风。“皇姐,我无法忘记小幽,她注定是我的皇后,逃不掉。”
柔嫣吩咐宫女往暖炉增添一些瑞炭, “噼啵”的冒着火星,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慕容南风望着她,眼色黯沉了几分。“皇上,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彻底扳倒豫王,他一日不除,我们一日都无法安心。”柔嫣捏起一块糕点,又放下,轻轻拍掉手中的粉末,再细细用手帕揩干净。慕容南风闭着眼睛,逐渐觉得手炉有点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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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柔嫣走了之后,小金小银窜了出来,绕着慕容南风,兴奋地摆头摆尾。慕容南风亲昵地摸摸他们的头,说:“我还以为你们冬眠了。有没有想念我?”
忽然一阵风吹灭了暖炉的火星,小金警觉地竖起身子。慕容南风紧盯着外面,隐约闻到幽幽的兰花香,这个季节用得起兰花香的人恐怕只有一个。慕容南风俊眉微蹙,他到底来了。
帘子被挑开,豫王辰傲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也不着急行礼,只说:“皇上凯旋,臣却没有亲身迎接,请皇上恕罪。”
慕容南风根本不抬眼,抱起了小金小银,缓缓道:“王爷是大忙人,区区小事怎能劳动王爷?”辰傲自顾自坐下,环视着四周,微笑道:“皇上,听众将领说,您在战场是足智多谋,英勇善战,使得宁彻大军连连溃败。”
来自暖炉的暖意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慕容南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王爷,你谬赞了。”小金小银不耐烦地窜来窜去,它们仿佛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希望他快点离开,小金甚至发出了“嘶嘶”的愤怒叫声。
辰傲留意到后,仍是笑眯眯,但眼神掠过小金,有将它五马分尸的狠劲。慕容南风感到气氛的不对劲,抬起头:“王爷,你夜深来找朕,是为何事?”
“皇上,不是你在找我吗?我主动进宫,免得皇上大费周章,耗费精力。”辰傲说话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笑容如同清晨弥漫的水汽。
听出他话语的背后含义,慕容南风沉住脸:“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辰傲将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下巴,颇有意味地望着他,那姿态竟有种说不出的媚态。
“皇上,你既然能平安回来,这有点让我意外。只是你实在太不听话,我不得不做一些事情。”辰傲的话语缓慢飘渺得如同梦境一样,但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慕容南风嘴角一阵颤抖,表情冷傲而严肃。“王爷,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辰傲故作一愣,漆黑的眼眸分明闪出寒光。“皇上,你和端宁公主的小把戏,我都知道,只是我倒有兴趣看看你们要怎么对付我。”
小金毫不示弱地吐出红色的舌头,像是在警告辰傲。慕容南风稍稍坐直身子,挑起斜飞入鬓的双眉:“王爷,你是在威胁朕?”
辰傲手掌双击两下,只见柔嫣被人带了进来,神色呆滞,嘴唇发白。她直勾勾地盯着辰傲,带着满腔的愤恨和凄楚。
“公主,让你受委屈了。”辰傲凤眼微弯,顾望之间夺人心魄。慕容南风顿时明白,寒下脸来:“辰傲,你快放开皇姐。”
“喔?你凭什么命令我?”辰傲走近柔嫣,手指在她脸上流连,嘴唇也紧贴上去:“这么柔嫩的肌肤,可惜了。公主,你可知道下面的人是如何谈论你?说你不择手段,魅惑众臣,是一个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女人。”
慕容南风的怒火变成了冰,他冲向辰傲,刚想动手,但辰傲迅速扼住了柔嫣的喉咙,温声道:“皇上,小心身子。”
眼眸掠过一丝疑惑,慕容南风猛觉体内有几股真气在流动,四处乱撞,想要迸出体外。他痛苦地弯下身子,手紧紧抓住衣襟,空气突然变得微薄。
柔嫣苦苦挣扎,看见慕容南风疑是中毒的模样,运足全身的力气,右手一扬,一记响亮的巴掌印在辰傲的脸上。
辰傲怔住,松开手摸摸自己的脸,火辣辣一片,用舌尖抵住脸颊,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公主,出手那么狠。”
“辰傲,你对南风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柔嫣的声调变得沙哑起来,她努力抱住慕容南风,即使身体在摇晃。
“他中毒了,世间没有解药。”辰傲薄唇微抿,看似心不在焉地说着。柔嫣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地说:“不,你一定有解药。你不交出来,就是死命一条。”
辰傲睁大着凤眼,嘴角一抹阴晴不定的笑容,不以为然地说:“就算我死了,也没有解药。”慕容南风再也无法控制体内的真气,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柔嫣望着自己满满衣袖的血,彻底惊呆了,跪在地上死命抱住他:“南风,你要撑住。”辰傲笑意不减:“公主,不用担心,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慕容南风全身都在抽搐不已,剧烈喘息着。柔嫣擦干自己的泪痕,缓缓站起来:“辰傲,你身为人臣,以下犯上,足以诛九族。你可知道?”
辰傲并不着急回答,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仿佛在期待一场好戏。柔嫣内心一惊,再向外面张望,寂静无声,只有雪花纷纷飘扬,在清冷的月光下迷幻得如梦。
“辰傲,你这卑鄙小人,你肮脏无耻……”柔嫣一时气急,口不择言起来,不断地谩骂。辰傲只是微微扑动着长睫毛,眼中爆出一团耀眼的光芒。
“公主,你说完了吗?是,我承认我是小人,但又是谁将我逼成这样?是你的父皇。你们有今天,也是拜他所赐。当年,他杀了我全族,我忍辱负重潜入皇宫,目的就是手刃仇人。但是想不到你们的父皇却是贪图男色的人。”
“我堂堂男儿,却要在他身下承欢,仰仗于他的脸色,试问又有谁能忍受?那时我发誓,一定要报仇,不计一切代价。你的父皇,死得相当凄惨,五腑六脏被毒虫渐渐吞噬,可是他却说不出口。”
“如今,你要说我狠毒?古今君王为了一己之欲,心狠手辣的不计其数,平民百姓只有默默承受的命运吗?我没有了家人,也失去了心爱的女子,如果你的父皇愿意放手,我可以放弃名利地位,和她一起携手。但是我没有机会,你父皇将她嫁给了刘佑。”
“为什么,我最珍惜的人,你父皇都要夺走?他凭什么?因为他给我了王爷的封号?因为他尽可能满足我永无止境的要求?因为他极尽所能地讨我欢心?”辰傲说到这里,眸内闪烁出流光异彩,极为妖艳,但瞬间又似无底深渊,无边无际的黑暗。
慕容南风和柔嫣听着,有如万把利剑穿透心胸。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父皇有“龙阳之癖”,他荒废政务,终日流连酒池肉林,致使皇权旁落。
辰傲看到了他们眼内的愤怒、痛苦和怜悯,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不需要同情我,同情你们自己好了。公主,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好去处,保证你满意。至于皇上,我要你尝试做兔儿爷的滋味。”
慕容南风极力忍住痛,大吼一声,踉跄地冲过去,却不支倒地。辰傲的脸逐渐阴沉,但仍是笑着,嘴角笑容妖魅难言:“想不到你这么耐得住折磨,有意思。”右脚踩在慕容南风的右手,狠狠地碾着。
柔嫣忙跪倒在地上:“王爷,请你放过南风,父皇的过错,就由我一力承担。”辰傲斜睨着她:“公主,你怎么承担?”
柔嫣一步步地挪过去,跪在辰傲脚下:“我愿为奴为婢,伺候你身边,做什么都可以。”肆意的笑容在辰傲脸上清晰可见,雪般肌肤上出现了一抹淡红。
突然,柔嫣将慕容南风推开至一角,大力抱住辰傲:“南风,你快走,不要理我。”慕容南风模糊中看到辰傲冷酷的笑容,他一脚将柔嫣踹开,鲜血顺着她的脸庞落在地上,浸红了她整个衣衫。
慕容南风眼前一阵阵黑晕,大喊:“不,不要……”话音未落,地板上出现一个地洞,慕容南风随即掉下,意识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