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式笨蛋一家人。》欧布

17、 Part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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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可以定格吗？在离别的那一刻。
　　“你要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她抱着他的腰，金色长发埋于他的胸膛，小声地问道。
　　他扯出一抹灿如星辰般的烂漫笑容，像是许下承诺般握紧她的手，说：
　　“等你会唱歌的时候，我就回来！”
　　“要多久？”
　　“嗯~~不会很久，等你的歌声中有我的痕迹时，我就出现！”
　　她露出无法比拟的纯真眼神，像祈求知识般的小学生一样，问：“你的痕迹是什么？”
　　他微微一笑，带动眼角的泪痣，回答道：“骑士的痕迹！”
　　她打了个哈欠，在他的怀里喃喃自语：“好！那我唱骑士的歌曲，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

　　墙壁上的时钟‘喀嚓’一声划过十点。
　　窗外的月亮像一座寂寞的空城悬挂在空中，陪伴它的是几颗不是很闪耀的星星。那些星星仿佛染上蒙蒙的灰尘，暗淡无光。
　　北爱医院111加护病房。
　　窄小的单人病床上，沉诺搂着她，尽可能腾出更多的空隙留给她。即使，他已经快要掉落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持续行走。
　　他的声音很轻，颤抖的唇哼着寂寥的歌谣给熟睡中的颜晓若听——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
　　他哽咽了，墨色的瞳孔有着离别浮现的亮光。垂下头，爱恋般的吻上她的眉头，却引来她不满的呢喃。
　　闭起眼，眼角那颗泪痣妖娆如夏日绽放的蔷薇，轻轻的任由眼泪的滑落，拥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
　　慢慢地，他放开拥着她的手臂，从单人病床上爬起来。温热的被单仿佛随着沉诺的起身而消失了大半的热气。
　　颜晓若像猫一样蠕动，她不知晓他内心的伤痛，他无法听见他歇斯底里的悲伤，她迷迷糊糊地睡着，等待黎明到来，一场手术的召开。
　　但是，她不知道。其实，她的生存就是他的死亡。
　　歌声依旧陪伴着她，夹杂着浓浓的鼻音，那声音似水面上的一叶孤舟轻而漂荡，承载了太多的叹息——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双才美……

　　不怕天黑，只要心碎……
　　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
　　‘咯吱’一声，门轻轻地拉开。
　　静谧的医院长廊，橙色的等候席上，温妮·席兰雅静静地坐在那里。她将头埋在膝盖上，一双模糊的眼睛紧盯着大理石地板。
　　地板上残留着细细的泪滴，还未干透。
　　沉诺走进她，喊道：“阿姨，若若已经入睡，我可以了！”
　　他可以了！
　　这孩子真的愿意将自己的肺给她的女儿吗？
　　温妮抬起头，脸颊上的泪痕顺势低落在手背，“你……真的……那么愿意……将自己的生命……”

　　她说不下去了，愧疚地垂下眼帘，愣愣地望着手背上的泪滴。
　　沉诺跪了下来，在温妮惊愕的眼神里毫不犹豫的跪下，他说：
　　“若若的母亲，我恳求您。将我的死因对若若隐瞒。我……不希望她带着阴影过一生。”
　　“可是……”
　　沉诺打断了温妮的犹豫，犀利的眼神不像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对于我来说，她的幸福比生命重要。您——给不了她幸福的话，让我给她吧！”

　　让我给她？
　　让我给她？
　　她这个母亲都没有权利给自己女儿幸福吗？
　　为何会变成这样？
　　温妮撇开头，颤抖地抹掉脸颊上的泪痕，心底的痛像独身一人看悲伤的海，只剩无休止的挣扎和寂寞。
　　“好，我会对她隐瞒。拜托你……给她幸福……”
　　这一句话，温妮几乎是紧闭着双眼，咬着牙才说出口。

　　那时，时钟停留在午夜的时分。安静而清冷的医院杂物间。
　　一架钢琴，独自摆放在窗边。
　　清雅悠扬的琴声飘在空气中，淡淡的晚风吹起窗帘，蕾丝花边的布料擦过窗柩上那把银色的刀片。
　　月光照耀着刀片，泛着诡异的光芒。
　　白皙的手指轻抚黑白键，他流着清澈的眼泪，唱最后一只歌曲，只是为了一个人————
　　“我的心里很疼，你是否看到了……

　　如果不是菩提树下的顽石，我又怎么守得菩提花开……

　　我心里好疼……
　　我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如何告诉你……
　　其实，我的心里好疼……
　　喜欢看着你熟睡的样子，那个安详的面容，似乎没有痛苦……

　　这个城市有暖不了的手心，那个城市有逃不掉的记忆……
　　我还是在等待，某年某月笑靥如花……

　　你说你来不及等待生命的痕迹，我说我们来不及相爱的模样……
　　日薄西山入，莫问情归处……

　　我知道……
　　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我一般爱着你……
　　你这个小孩，来过我心底……
　　像天空划过骑士来过的痕迹……
　　……

　　指尖，划过最后一个白键。
　　他拿起窗柩上的刀片，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黑夜里皎洁的月亮。
　　离别，是没有征兆的独角戏,只有他一个人。
　　若若，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
　　你这个小孩，来过我的心底，像天空划过骑士来过的痕迹。

　　****

　　在颜晓若住院的这段期间，外界的舆论传的沸沸扬扬，说的基本上都是关于Queen唱片公司取消一切关于Color乐队行程之事。
　　《Color乐队宣传EP延迟，Queen唱片公司销量下跌》
　　“本报讯，近日以来，Color乐队的宣传EP进度落后，原本在本周举行的发布会延迟。据可靠人士透露，Color乐队主唱颜晓若因旧病复发导致录音暂停。由于Color的EP无法如愿完成。Star唱片公司的Bra女子组合乘热打铁，全新推出新专辑《美眉夏天》荣登本周的单曲排行榜亚军。但是，Color乐队第二主打《铁蹄下的玫瑰》依然遥遥领先。为此，Star唱片公司特意向Color乐队邀歌。看来，能够得到Color的歌曲就等于唱片的销量！”

　　北爱医院。
　　初秋的天气，早晨的空气有些凉嗖嗖。
　　兰夜倚在木藤靠椅上打盹。他的面容略清透，窗外的微风吹起垂在额头的褐色刘海，遮住微微颤动的凤眼。
　　重症加护病房是不允许家属们进来的。
　　但是，他竟然可以说服云医生让他单独照料着颜晓若。
　　这期间，温妮·席兰雅、金瑛夙、慧牙还有一直默默不语的华洋美几乎天天都过来看她。
　　但是，他们只能站在病房外的小窗口静静地观望。她昏迷了四天，像死尸般平躺在病床上，只有‘滴答滴答’的心电图声表明了，她还活着。

　　门被轻轻地推开。
　　手拿病例簿的云医生走进来，含笑地看了一眼在藤椅上摇摇欲坠的兰夜。他叹口气，向他走去。
　　这少年四天寸步不离的守在颜晓若的身边，不论谁劝他，都没有用。
　　这就是爱情？
　　他微笑，用病例薄轻拍兰夜的头，说：“回去吧！这里会有护士照顾她的！”
　　兰夜莞尔，温和的视线落在毫无醒来迹象的颜晓若身上，淡淡地说道：“不了！我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
　　“噢？”云医生笑着挑起右眉，“连护士都不放心？”
　　他点点头，目光有些涣散，“是！我连护士都不放心。对于护士来说，她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对于我来说，她是我生命里出现的第一抹阳光，没有人会拒绝阳光。相比之下，我的照顾比护士更用心！”
　　云医生顿时用欣赏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优雅少年。这孩子笑的时候，眼睛像月牙般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形，如同早春嫩芽一样的展开，嘴角轻轻舒展，浮出一个淡淡的笑纹，那么慢那么慢，好像枝头那朵最纤巧的樱花，一点一点绽放。当他凝视颜晓若时，瞳孔里泛着奇异的色泽，那种深度，纯净到悠远，朦胧到魅惑。
　　“你很喜欢她？”
　　这似乎并不是问句，夹杂着肯定的意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径自走向病床边，以自己的行动来告诉云医生。
　　他拿起柜台上的棉签棒蘸点水，轻轻的湿润颜晓若因缺水而干涩的嘴唇。这四天以来，她几乎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由于肺泡壁严重损坏、弹性减弱，导致直接影响了肺的排气能力。
　　云医生摇摇头，正准备离去时，却看见病房墙壁上的小窗前，映着几张担忧的面孔。他忍俊不禁地拉开门，朝门外的三个人问道：“今天，你们挺早。”
　　慧牙撅起嘴，很不甘愿地说：“我们一大早就来了。但是，不敢进去，所以就和夙哥还有温妮阿姨在这边等着。”
　　啊啊啊啊啊啊！
　　晓若为什么还不醒啊！
　　这几天他都担心死了，连睡觉都不香甜，生怕第二天一睁眼就得知晓若升天了！
　　囧~~~~

　　云医生微笑，拍拍慧牙柔顺的亚麻色短发，说道：“她身体渐渐起色，看来，兰夜的照顾的确很周到，而且，我想她很快就会醒！”
　　闻言，温妮露出欣慰的笑容，虽然眼角的鱼尾纹比先前更加明显，但是，这几天的日益劳累总算有了收获。
　　兰夜那孩子真的比他们更加辛劳！
　　目光转向病房内的兰夜，当她看见兰夜正在帮晓若修剪指甲的时候，那专注而温柔的神情，顿时她泪眼朦胧。
　　夜这孩子——真的是……

　　微上扬的眼睛始终看着病房内，凌厉而无比淡然的眼神映出病床边相握的一双手。金瑛夙缓缓地越过慧牙和温妮，僵硬着背脊踱步进病房。
　　深深被兰夜震撼的温妮没有看见金瑛夙深紫色的嘴唇咬出淡淡的血痕，没有看到他墨色的瞳孔里溢满沉重的痛楚。
　　他走进床边，烈火般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瞅着像极了透明人一样的颜晓若，长期的缺水让她的皮肤略干燥，浓密的睫毛宛若静止的丝线，织出清丽悠然的幻境。
　　他说：“夜，换我照顾她了！你回去休息吧！”
　　兰夜依然摇头，并不妥协：“夙，我知道你也担心晓若。但是，Star唱片公司的邀歌就在这几天。你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她。”
　　金瑛夙眯起眼，轻轻拉起颜晓若的手，轻抚因打点滴而肿起的伤痕。他皱眉，眼底蔓延着疼惜般的咸涩。
　　是太过心痛吗？
　　还是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笑靥？
　　金瑛夙垂下眼帘，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吻在颜晓若的无名指。
　　夙的表情如此温柔，像迷失在记忆之羽纷飞的季节里漂浮的尘埃，专注而多情。

　　时间仿佛停止一样。
　　阳光透过暗红色的窗柩照耀在兰夜的背后，他嵌在阳光里，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温妮撇开头，像是读懂什么似的，拉着慧牙的手离去。
　　“夙！”兰夜站起身，走进他，唇线依然是最温柔的弧度：“晓若需要休息！”
　　他的话很委婉，但是，不论是谁都可以听得出，话中的含义。
　　“我想陪她！”
　　“你还有工作！”
　　金瑛夙放下颜晓若的手，睇了他一眼，淡然道：“那你呢？可以放下大量的工作吗？”
　　“夙，我们是一个集体！不要因为一些事情而破坏彼此的感情！”兰夜的笑容有些苦涩，有些透明，有些孤零零。
　　没有错过他任何表情的金瑛夙失落的垂下头，如黑玉般光泽的长发遮住他的半边脸，语气失落地说：“抱歉，夜！我只是太过担心晓若了！”
　　兰夜微笑，如初阳的笑容仿佛释然：“她会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惊喜般的瞳孔仿佛定格住了。他看到晓若的眼睛动了，浓黑的睫毛像乐符般微微颤抖。
　　金瑛夙不明白兰夜为何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但是，在看到他的眼睛落在病床上而流露出的欣喜时，金瑛夙懂了。于是，他立即回眸，深深地看向依旧那么安然静躺着的颜晓若。

　　刺眼的阳光灼痛她的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泪，没有悲伤的情绪在里面，只是因阳光的刺痛而流下的泪。
　　好疼！
　　全身都疼！
　　她是在地狱吗？为什么身体像是被人跺过几脚似的要散架了呢？
　　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竟然敢踩她！
　　地狱里无法无天的小鬼们吗？
　　阎王在哪里？
　　治安这么乱！

　　霍地，有人拉住了她的手，炙热的体温和昏迷中拥抱她的是如此相象，不由地让她的心顿时一酸。
　　谁的体温熨烫了她的心，是沉诺吗？
　　他回来了？

　　“晓若，睁开眼！睁开眼！”
　　谁的声音如此急切？
　　“晓若，醒了就给我睁开眼，要不然我不给你买哈根达斯了！”
　　谁的声音如此紧绷，却又包含浓浓的温柔？
　　“晓若，能睁开眼吗？努力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又是谁的声音越发的清澈，似乎要把冰雪融化一般的温暖？

　　眼皮为何沉重得似有千斤般，动一下，都那么艰难。
　　她紧紧地抓着被单，泛白的指尖狠狠掐住棉布，拼命想要睁开眼。
　　终于，微弱的阳光一点一点灌入乌黑的瞳孔，慢慢地看着刺破黑暗世界的久违阳光，柔和的光斑便跃入了她的瞳孔里，泛滥成一片祥和而幽静的湖泊。
　　然而，一张有着暖流般柔媚的凤眼渐渐清晰在她的眼帘，那一弯浅笑，温暖荡漾在唇边。
　　是夜！
　　夜的手正拉着她，从他的手掌感受到如泉涌般的温度。
　　是他在梦境里抱着她奔跑吗？
　　“……夜……”
　　浓浓的雾气喷在氧气罩上。兰夜点点头，拿下她的氧气罩，激动的凤眼氤氲出淡淡的雾气，他哑然着声音，说：“谢谢你醒了……你知道吗？若若，你昏迷四天了……”
　　“…………四……天……”
　　“你的确昏迷了四天，我们的EP已经被Out了！”金瑛夙扶起她，让她靠在枕头上，慢条斯理地说道。
　　颜晓若诧异地凝视着一直沉默的金瑛夙，他美丽倾城的脸正如冰霜般定定地看着自己。紧抿的嘴唇无语的诉说着他的不悦。
　　“Out？”
　　“EP取消，华姐把我们的歌曲安排到下一张专辑里去了。”金瑛夙嘴角慢慢扬起，心底因她清澈的眼神而微微开始有些高兴，“不用担心！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回去录音！”
　　兰夜淡漠地接话，“若若，你的身体因一场雨而昏迷……”
　　他的话被颜晓若惊恐的表情而停顿住，惊愕地问道：
　　“你……怎么了？”
　　金瑛夙转过头，不去看颜晓若因为痛苦而飙出的眼泪。他从慈恩目园里将她抱出来的时候，她倒在雨中，手中抓着照片的碎屑，脸颊上有被雨水冲淡的血迹。
　　她的痛苦来自那个叫做沉诺的少年，他看见她躺在墓碑下，那种在雨中黯淡的生命让他的心底狠狠地抽痛。
　　活人终究赢不过死人啊！

　　颜晓若紧闭着双眼，面色像是被旋风刮过般苍白骇人，如珍珠项链断掉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她在颤抖，全身无法抑制的颤抖。
　　沉诺！
　　为什么要隐瞒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为什么他不能信守承诺留在她身边？
　　为什么要丢下她而独自去地狱？

　　看着颜晓若剧烈抖动的身体，兰夜惊慌失措地抱住她，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
　　“求求你~~看看我好不好？”

　　沉诺！带我走，好不好？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失去你，我只是一个人而已！
　　沉诺，带我走，求求你！

　　金瑛夙忍住浮现在眼眶里的泪水，他按下呼叫铃，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兰夜绝望的神情，转身离开重症加护病房。
　　他，是多余的。
　　颜晓若的身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陪伴！
　　她有夜就够了，是吗？
　　那他呢？
　　如果一开始就不答应她加入乐队，现在又会是什么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