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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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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正从“芸芸花间”回城,一路上拿老郁的countryman撒着闷气,不仅仅因为花园里的那朵奇葩由表及里地把他怼得够呛,回来路上他还发现自己那六位数的袖扣不知在哪给弄丢了。
小黄车被开成了火箭炮,飞驰到国颖大厦楼下被卢正一个暴躁的漂移停车入位,轮胎磨出了一股刺鼻的焦味。
“卢总好!”
“卢总好!”
卢正眼不带斜,一路阴沉着脸走回办公室,气势汹汹将外套扬手扔给了秘书,小秘书转头冲几个要冲上来请示工作的部门经理拼命使眼色,让他们晚点再来,省得点炮。
这种时候,只有郁桂馥这位勇猛的秃瓢才会主动送上门。
“爸爸!爸爸你回来了啊爸爸!”郁桂馥捧着一摞文件冲进了卢正的办公室,滑步、掏烟、打火一气呵成,卢正抽了口回魂烟,气终于消了点,脸色好了许多。
老郁天生长着一脸苦相,脑袋上除了头发,其他五官全都下垂,活脱脱一个大写的丧眉耷眼。卢正和郁桂馥搭伙多年,偏偏喜欢他这幅倒霉样,每回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老郁凑上来挤眉弄眼一番,卢正总能看在上帝对每个人的外表是如此不公的份上原谅上帝。
老郁问卢正:“怎么样,咱爷爷是不是可以入土为安了?”
“安?我觉得他可能想蹦着迪跳出来打我!”卢正抽了口烟仰头倒在转椅上。
“为什么?”
“因为我要把我爷爷葬到别人家去了,我爷爷再也不是我爷爷了。”
“怎么了,那棵树对方不肯卖?”
卢正揉了揉眉心:“别提了,遇上一朵骄矜的奇葩。”
老郁凑上去贼兮兮地问:“这树就这么金贵?是不是你抠门不肯出钱啊,别着急,爸爸,我这就给您找生意来了!”
卢正这才反应过来,这货每次有生意上门搞不定的时候,都会自动切换成投怀送抱模式,把“姓卢的”这种称呼扔进茅坑里,深情表演“金主爸爸再爱我一次”。
卢正撑着额角将他夹着的文件抽了过来,言简意赅道:“说!”
郁桂馥终于收拢嘴角,正色道:“客户委托调查的一家企业,做娱乐圈艺人及粉丝大数据的初创公司,没上市,自称会成为行业领头的数据分析公司,但是就目前做过的调查分析来说……你看,应收账款过高,研发占比大概在1.8%,太小了,毛利还非常低。做行业数据分析却没有自己的核心数据源,没有基础设施架构,我们通过自有渠道找了几家类似的公司了解情况,证实了我们的判断。这是我们客户给他们一年支付的使用费和购买的服务列表,你看一下。”
卢正接过表单,转到电脑前打开郁桂馥发来的分析报告和数据表,用最快速度扫视了一遍,心算了几项关键数据。其实他对老郁的专业能力毫无怀疑,直言道:“直接说你的判断。”
“我们分析就是一家PR,但是希望包装成大数据公司,等待高估值。”
卢正掸了掸烟灰,叹了口气:“玩资本的。所以呢,这么简单的一单case你有什么问题?把分析报告和结论给客户不就完了。”
老郁用手指撩拨了几下头顶的“稀有资源”,讪笑道:“那家公司后面的人,是卢澄,得罪他我可不敢,这钱你不点头,我也不敢赚啊。”
卢正斜了他一眼:“所以得罪人的事我去干,你就躲后面数钱?”
“Excellent!”郁桂馥竖起大拇指,“本公司就盛产这种工作模式!今晚江滩游艇派对,卢澄也去,你去跟他打个招呼,我去跟客户交差结账,兵分两路,完美!”
老郁从卢正桌上叼走一包薯片,嗷嗷叫唤着跑了出去。
卢正抄起文件夹砸在老郁仓皇而逃的后背上,坐定后,他回忆起一些事。
半年前他曾查到卢澄控股的上市公司“澄诺”在处理一笔应收账款上,利用一家体外公司收购了这笔巨额应收账,一笔核销留下了干干净净的上市公司报表。但也因为这件事,卢澄的那张报表在卢正这里是有污点的,卢正非常清楚,卢澄几番非常动作,他的公司可能遇上了麻烦。
晚间,颖城江滩上停泊着一艘豪华游艇,衣香鬓影的派对正在进行。
“卢少,今天怎么肯赏脸来!”今晚派对的女主人端来一杯酒,水蛇一样缠上了卢正,红唇凑在他耳边低声浅笑,呢喃道,“准备开荤了?姐姐给你拉几个来,虽然颖城没几个人能入你的眼,但你要求别那么高了,恩?听我的,对自己好点,我都替你心疼你二弟……”
“谢谢,我弟好得很,” 卢正目无表情接过酒杯,将她胳膊从自己肩头拎下来,“不过我想我哥可能不太好,他来了没?”
美女朝甲板戳了戳下巴:“来了,在上面。”
卢正走上灯光旖旎的甲板,看见卢澄正端着酒杯和浓妆艳抹的美人们聊天,顺风飘来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卢澄看了一眼卢正,旋即打发姑娘们离开。
两兄弟碰了碰香槟杯,各自心怀鬼胎,也懒得遮掩。
卢澄道:“我知道老郁带着团队在查那家数据公司,怎么,你‘正馥’这么大的名声在外,还让不让小公司吃饭了?”
“‘正馥’当年有另一个名字,叫‘馥馥得正’。”卢正提唇轻轻一笑,“没什么绝对的事,小的可以做大,负的可以变正的,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业务而已,而且,哥,我这不是受老郁委托,知道动了你们的蛋糕,来替他给你赔个不是嘛。”
“哼,”卢澄牵强附会笑了笑,“老郁还能耐了,能让你来给我赔不是?”
卢正没理会这话,只问:“‘澄诺’是不是资金链出问题了?否则你不会连这么小的公司都想拿出手作假圈钱。”
卢澄:“既然你问了,我也不瞒你,的确是出了点问题,所以我现在需要钱。”
卢正眉心一拧,预感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卢澄果然说道:“爷爷那笔遗产,还有一个补充遗嘱,律师没有告诉你吧?”
“什么?”卢正一惊。
“爷爷的意思是,如果一年之内你无法完成他的遗愿,那么一年之后我和你之间谁能帮他完成,这份遗产就是谁的。”
“你知不知道你查到的那家叫‘芸芸花间’的苗木公司经营不善,亏的底裤都快不剩了。”卢澄继续道,“一年之后,如果你还搞不定爷爷的那棵树,我会买下这个‘芸芸’,连同那棵树一起!我更需要爷爷的那笔钱。卢正,你加油,咱们谁拿得到,还不一定!”
卢澄一字一顿撂下狠话便离开了,卢正也不知道自己跟那棵倒霉树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卢正,好好利用“芸芸花间”这棵歪脖子树倒是个好主意。
在甲板上吹了会儿风,平时跟卢正一起厮混的哥们蔡毅然醉醺醺地搂上了卢正的肩膀:“怎么了,今天又没有看得上的?看你不怎么高兴啊。”
“滚开。”卢正把蔡毅然勾搭着他的爪子从身上拍开。
“瞧你火气大的!”蔡毅然背靠在船头围栏上,“你也快28了吧,不是我说你啊,咱们这把年纪了,都需要长期稳定的输出,否则容易致残。”
卢正眯眼看他,蔡毅然拍拍他的肩道:“怎么,这世上是没好女人入得了你的眼了?你这样下去早晚变态zi道不?”
卢正淡淡一笑,举杯道:“工作万岁!”
“得得得,你就淹死在你的数据报表里吧,老男人没情趣!”蔡毅然朝江滩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那就跟你说正事,今天里面有两个‘土地爷’,在跟我谈东郊那块地,你听说了吗?”
“东郊?”卢正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蔡毅然,“哪块地?”
“就颖东区,启垄那条小路一路往东,省道和春湖大道中间那块,”蔡毅然说,“你知道吗,那里有家花园,叫芸芸什么来着的,政府头疼着呢,征地的钱谈不拢,一直耗着不肯搬。他们说,要是我能把这园子搞定,这块地我就有份参与投资,诶,你知道吗,这家芸芸啥的生意不怎么样,可能还欠了不少外债呢,我想把它买下来,这不就给政府解决问题了嘛……哎,可就是那鬼地方实在又远又破,我真懒得去掺和。”
卢正看了一眼蔡毅然,反正那眼神把蔡毅然的酒吓了个半醒,仿佛禁欲多年的卢少爷终于被一语惊醒梦中人,准备开荤了。
蔡毅然牢牢把自己抱住,后退半步嗷嗷直叫,可卢正已经一把扣住了他的肩头,力气大得让蔡毅然觉得自己肩胛骨快断了。
蔡毅然大叫:“我去!”
“不,是我去!”卢正道。
“啊?”
卢正眼角一眯,嘴角上提,蔡毅然意识到这家伙开始酝酿经天纬地的歪脑筋了。
卢正:“我去帮你搞定‘芸芸’,不过你收购时把他花园里所有地上植物都作价收回来,我只要一样东西。”
蔡毅然瑟瑟发抖:“你要什么?”
卢正目露凶光下巴微提,伸出一根手指,狠厉道:“我要那棵,两百年的,木!耳!”
蔡毅然:“what…………………………?”
一周后的傍晚。
卢正将刚换完新轮胎的countryman又一次停在了“芸芸花间”那木柴门前,今天的招牌处倒是很热闹。
那个叫顾雨歇的人和上次碰见过的六爷都在,正与几个工人一起在木柴门处砌起了一座红砖拱门,两头已经栽下了虬结的藤蔓植物,“芸芸花间”那块巨大的旧木招牌被工人晃晃悠悠悬吊在了半空,正在慢慢调整位置准备重新挂上。
卢正下车上前,六爷闻声转头:“哟呵,你怎么又来了,上次这门就是你弄坏的吧!还敢来……”
卢正:“?!……………………”
顾雨歇正抱住一大捧修剪下来的“大游行”月季枝条从梯子上爬下来,看了一眼卢正,问:“怎么又来了?来自首还是来下葬?”
卢正差点被噎死,这斯斯文文软乎乎的美人样难道是张画皮?
“那什么,那个门不是我……”卢正刚欲解释,眼角一瞥,那“芸芸花间”四个字忽的像是从天而降坠成的一道枯竭落影。
陡变突生,拱门处悬吊着招牌的那根绳结突然一松,巨大的木牌瞬间砸了下来。
“小心!!!”
周遭响起此起彼伏的吼叫,卢正瞳孔骤缩,猛地朝前一扑,拦腰一把抱住了在他正前方的顾雨歇,连人带花枝一同往地上倒去。
跌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卢正的脑海里不知为何乱七八糟在想,这顾雨歇如果是个女孩该多好,这种桥段也许下一秒二人倒地时他会吻住这奶油蘑菇精的嘴。
那岂不是得吻一嘴芥末火/药味?真是晦气。
巨大的冲力惯性将二人一起掼倒在地,木牌在他们身后“哐啷”一声发出落地的巨响。
卢正抱着顾雨歇,一手护着他的后脑,一同摔倒在地,连顾雨歇鼻尖细密的薄汗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全身上下都仿佛沾上了那股子清新的花香味。
二人身下是花园前两天刚修剪过的草地,软绵绵的,像躺在了晕乎乎的云里。
卢正居高临下地盯着顾雨歇的眼睛懵了一会,在彼此交缠的剧烈喘息声里竟然一时语塞:
“你……”
可顾雨歇的脸色显然有点不太对劲,他仰头盯着卢正的脸,问:“你你……你没事吧?”
静止了两秒后……
花田间爆发出丧心病狂的哀嚎:“嗷!嗷!OOOOOuch!!!!!!”
暴跳起来奔走惨叫的是卢正。
电视剧里什么扑倒了人就地接吻这种事都是骗子瞎编的!
卢正幻想的吻住美人的火/药嘴没实现,却一头把脸埋进了顾雨歇怀中带刺的月季枝条里,把自己活生生扎成了绿脸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