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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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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崖子此人性情洒脱不受拘束,时常来无影去踪,缥缈不定。
天下之间也有人花费重金打探其下落,后来听说散尽家产耗时半年也未曾窥探一二踪迹。
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如今却主动给司明月送来消息甚至约她见面,若说其中没有蹊跷之处是不可能。
司明月也有同样的想法,因此她在接下邀请函之后的第二天就起了一个大早,趁着府中安静之时悄悄离开,朝着信中约定的翠茗茶楼赶去。
翠茗茶楼也在临安城的从意坊,不过到底比不上占据黄金地段的天下第一楼,它所在之处不过是从意坊的偏僻一角。这里虽然也有不少客流,但是终究少了几分热闹。
这茶楼不过两层,每一层都有一个大厅,每一层都有一个说书人,他们所讲的东西大到古今秘史小到邻里家常,毫无顾忌,换句话来说,只要是客人乐意听,付得起钱,就算是后宫之事也能说上一二。
司明月刚走到二楼的时候就听见那说书人正在说一段后宫往事:
故事的主角是后宫三嫔之一,如今身怀龙胎的吴昭仪。
司明月对这位昭仪娘娘有几分印象。其前半生可以用唏嘘两个字囊括,说她早年在宫外已经与以为书香门第公子互生情愫。无奈皇家礼聘入宫。二人被生生拆散之后,吴昭仪每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而那位书香世家公子也是为爱疯魔。
而这件事情在临安城也曾经闹得轰轰烈烈,只是那时司明月还在外州,并不知道后续。没想到今日竟然可以从一位说书人口中听得:
“那卓家小公子乃是性情中人,不忍与昭仪娘娘分别,悲痛之下竟然选择挥刀自宫,一时间血溅当场,围观之人所见无不触目惊心。可怜那卓公子自此一命呜呼,命丧黄泉。后来昭仪娘娘侍寝触怒龙颜,这才引出来了冷宫数年际遇,不过如今苦尽甘来....”
司明月站在一旁听着说书人讲述这段过往,冷不丁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她转眼望去,原来是一名青年男子不知道什么出现在了她身边。
这位不速之客身形单薄,一身草染长袍配着腰间暗绿色文锦腰带,看上去文质彬彬。只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对方目光如炬,探究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似乎是在仔细观察他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无崖子。”司明月直视前方开口了,“难得稀客,怎么会想到来我临安城?”
“临画沙,临安城什么时候成你的地盘了?”无崖子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还是说你已经决定放弃你可笑的计划,准备认祖归宗了?”
司明月抬眸看去,对方面色不变回视,两人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她率先笑了出来。
“换个地方吧。”
无崖子说着便指了指身后雅居,司明月点头并且让沁墨在门口守着,小姑娘正听得入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小妹子还是这么有趣。”无崖子落座后看着门外沁墨,意有所指,“不像某人,装腔作势,故作老成。”
被点名的司明月笑了一下,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无崖子见状又直嚷嚷:“瞧瞧,连性子都改了,这还是无酒不欢的临画沙吗?”
“就你话多!”司明月将茶杯推向他,瞪了一眼,“明明滴酒不沾却还能传出一个嗜酒如命的谣言,何必呢?”
“还不是因为你!”无崖子难得失去了风度,面色难堪道,“当年明明是你烂醉不带钱,也不等我过去就先跑了,害得我被人认出了身份。要我说,这事得算你一半!”
那个时候他听说自己看管的小丫头跑去了酒馆喝了个酩酊大醉,心急如焚地赶了过去,结果晚到一步,对方被人接走,只留下一个堆满酒坛的烂摊子给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一通的无崖子气急攻心,碰巧又被一人认出了身份,对方见他面色潮红,身形不稳,下意识地以为里面的酒坛是他的杰作。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无崖子好酒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
听对方提及往事,司明月难得面生异色。她向来自制,能喝的烂醉还是与无崖子有关的事情,思来想去也就只用允州南涝那次。
那算得上是她目前人生中最为黑暗的一次,如今却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提及,心情自然不虞。
无崖子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又继续说道:“你说你又何必,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够颠覆整个天下么?”
“不是颠覆。”司明月一字一句地纠正,“是改变。古商妇好,汉有冯僚,邓绥,为何今朝的司江心不可?”
她的一番话把无崖子呛得咳嗽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半天之后才难以置信地问:“你?”
司明月用一副“这有什么问题”的眼神肯定了他的猜测。
无崖子沉默片刻,这才笃定地说道:“临画沙,从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的脑子是不是在临安城被什么东西撞坏了?”
司明月白了他一眼。
无崖子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有几分文雅的气质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他也毫不在乎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又说道:“算了,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性子如牛一般,劝不动。”
说完之后,见对方仍是一副平淡的样子,没忍住又说了一句:“其中水深,你自己看着办吧。”
司明月“嗯”了一声后突然想去够腰间的酒葫芦,入手却是一片空,她诧异地抬头,然后就看见对方手中正捧着自己的葫芦,抛上抛下地把玩着。
“喂,还给我!”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抢,只是对方仗着个高手长,躲闪轻松。
司明月几番抢夺皆落了空,于是她重新坐回去,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要便给你吧。”
无崖子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放弃,于是也松懈下来,他手臂弯曲,正要将葫芦放回桌面之时却被突如其来地一只手截住。
这一切发生不过片刻,待他回过神来,那酒葫芦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司明月的手中,后者喝了一口蹙眉不悦道:“无崖子率性之人,来临安城到底有何事?”
“又不是我想来的。”说起这个无崖子也是颇有怨气,“若不是楼主传信,要我来临安城小住一段时间,我怎么会过来呢。”
说到这里,他”啊“了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后又说道:“差点忘记了,楼主知道我们今日见面,所以要我转告你,这段时间若是有空就去见见他。至于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罢了。”
他面色稍缓,眉目之间也带上了几分担忧:“听说你被选进宫做伴读了,没有被人欺负么?”
司明月喝酒的手停了下来,她出宫两天,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问自己。
昨日杨氏或许是想问的,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口。
可是有些话,本就应该直白说出来的。否则,心思敏感之人便不敢深想,怕自己会错了意。
“你且放心。”司明月终于是笑了,“不过是一群幼童而已,我还不放在眼中。”
听她将那些贵族小姐比作还不知世的孩童,无崖子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刚刚行笄的少女,好笑之余也有一丝心疼。
她怕是忘记了,有些稚嫩的东西只会在这个年纪才会出现,而且是一生仅有的一次。
“罢了罢了。”他长叹一声,将杯中茶饮尽后起身说道,“我尚未寻得落脚之处,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便会叫小沁墨给你传信,到时候乔迁之喜你不准不来。”
“知道了,义父。”
无崖子听见她的回答,原本担忧的面容瞬间变了色,咬着牙恶狠狠地威胁道:“不准这么叫我!”
“明明是你要我这么称呼的。”
司明月故作委屈,而无崖子在看见她这副表情之后则是更加不爽。
当年他初见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手里握着一根糖葫芦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叫得欢快。不过少年血气方刚,又自觉自己成为了她的临时看护者,于是就怂恿着这小娃娃叫自己义父。小娃娃不知其意叫得欢快,少年初时也听得高兴,只是后来才反思过来这样便是将自己叫老了。于是又要小女娃改口,只是那个时候,小女娃已经成长,想要改口却是难事了。
“总之!以后不准这么叫我!”无崖子越想越觉得当初的自己太天真,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司明月稳坐一旁,看着他下楼,而后走进人群之中。
虽然不知青年来时是何情景,但是他走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人群接踵之间,怕是根本没有人知道擦肩而过之人是谁。
司明月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再看着已经不见踪影的无崖子,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出世者先入世,入世方能出世。”
这两句话自听到之时她便一直都在揣摩,可惜一直都没有结果。只是方才看见无崖子离开,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所谓出世之人,应当先学会入世,尝遍世间百态,融入人世间之后才能够以超然的态度看待一切,成为天下人眼中的智者。
想到这里,她将手中的酒葫芦掷于桌上。
是时候去见见楼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