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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六)芜安的故事:一眼千年,信之如一 ...

  •   (六)芜安的故事:一眼千年,信之如一
      相信,这个词很重也很轻,很抽象也很具体,是吧。
      --------海东升
      “小公子......小公子......你跑慢点儿,芜安要追不上你了,小公子......跑得太远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公子......”
      小琦言听到小芜安在后面叫唤,猛地刹住脚。小芜安没来得及反应,一把扑在了小琦言身上,两个小小人儿一齐飞到了不远处的泥塘里。
      这两只小泥猴儿挣扎着从泥塘里爬起来,小琦言的头上还挂上了几丝粘了泥的草,他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芜安,你真笨。”小琦言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泥灰,两只小手叉着腰,故作生气状。
      “小公子,我......”小芜安不好意思地挠头。
      “哎呀,别叫我小公子了,全府上下都这么叫我,烦死了。”小琦言嘟着嘴,“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在夫人和老夫人面前这样叫就好啦,咱俩私下里大可不必这样啊。”
      “可是,我是仆.......”小芜安还坐在泥里。
      “仆什么仆,你是我的朋友!”小琦言的小脸涨得通红,小手攥紧拳头,又一把把他从泥里捞起来。

      萧府。
      “娘!是我自己要出去的,跟芜安没有关系!”小琦言被几个家仆拉着,挣扎着。
      “芜安,你未尽到你作为书侍劝谏主子的职责,还任由琦言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在外面丢了我们萧府的脸,这罚,你领不冤。”萧夫人一脸怒气地坐在厅上。
      小芜安跪在院子里,长刺的藤条抽打在他的身上,一道道血痕爬满了他的后背。他疼得颤抖着,但也一言不发。

      是夜,被罚打,被罚跪又被禁了饭食的芜安身心俱疲,一身酸痛地走进自己的房间,说是自己的房间,其实不过是为了方便服侍公子,在佣人的大通房里隔出来的一个小间儿罢了。
      他皱着眉头,鼻子酸酸的,慢慢挪到床榻边,肚子也不争气地叫唤起来,他开始掉眼泪,倒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琦言偷偷溜出书房问他:“疼吗?我去给你偷药......对不起啊。”
      琦言,还真挺疼。
      门被推开,推门人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儿动静打扰的别人。芜安赶紧抹去了脸上的泪。琦言端来一个托盘,有好些伤药和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芜安赶紧起身想要接过托盘,起身太急,又不慎扯动伤口,疼得他站不起来,琦言一脸心疼,又扶着他坐下,芜安一偏头看到了琦言袖子之下的伤,“这是怎么弄的?”
      “没什么。”琦言有些慌乱地把托盘放下,拽了拽衣袖,用衣袖挡住双手。
      “怎么弄的?”芜安又生气又心疼。
      “没事儿的,”琦言说,“刚才去厨房做粥嘛,佣人们都歇下了,我就……没叫他们,劈了个柴……把手划了一下,生了个火又把胳膊烫了一下,没事儿的……唔,我这样是不是特别笨啊,芜安。”
      “是,”芜安的泪掉了下来,“公子真笨。”大户家的公子哥哪干过这种粗活儿。
      琦言看着委屈巴巴的芜安,心里一软,忙安慰道:“好了,好了,吃粥,尝尝我的手艺嘛。”看着芜安伤得连手都抬不起来,琦言干脆端起粥来喂他。
      “公子,公子,这可使不得。”芜安有些着急了。
      “快点儿吃。”琦言假装板起脸,但已经把一勺白粥送到了芜安的嘴边。
      “嗯,”芜安听话的点点头。“唔……”
      “怎么了?”琦言以为是自己碰到了他的伤口,十分担心。
      “粥……糊了。”
      “那……”
      “没事儿,好吃。”

      大齐元平六年,四月,萧琦言参加了朝廷举行的殿试。
      那天,天很晴。四月太阳也没有那么火辣,只温温和和地挂在天上,府里的桃花开的炫目大朵大朵的。今年的桃花开得似乎比往年的更鲜艳,更红了些,芜安一边想一边在庭门前等待着归来的萧琦言。
      一阵风拂过,几瓣桃花落入池中,挑逗起几圈涟漪,萧琦言的马车从长街的尽头缓缓驶来,停在了萧府门口。
      芜安心中激动,他也不想多问公子殿试的情况,因为在他心里,公子就是最棒的。
      马车停稳后,芜安赶紧去扶公子下车,撩开门帘的那一瞬,芜安呆住了,萧琦言双目无神,十分颓然地坐在里面一动不动。
      芜安吓坏了,“公子,公子。”
      萧琦言这才回过神来,“嗯,下车吧。”
      前厅。
      夫人和老爷问及萧琦言殿试的情况,琦言的语气很怪,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殿试得了个进士及第,是个状元。”
      举家欢喜,可唯独萧琦言的脸色极其难看,“爹,娘,儿今日应试有些疲了,可否让我先下去休息。”这要是在往常,这个体贴人心的萧公子是万不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老爷和夫人仍在欢喜着,也未察觉出什么异样,一抬手便应允了,末了还吩咐芜安好好照料公子。
      一回到房间,琦言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一脸难受地捂着胸口,一个没站稳,瘫坐在地上,芜安急忙去扶,他摆了摆手,“让我坐一会儿。”
      “琦言,发生什么了?”
      “今天,参加殿试的五十三人,只剩下我一个了,”萧琦言回忆着今日的噩梦,五官都在痛苦地诉说着,“皇上,在我面前……杀了其余的五十二人……他告诉我,所有忠臣的仕途……皆是……流血的仕途……他,”萧琦言的表情愈发痛苦,脸色更加苍白,“他逼我喝下了那些人的血……呕……”萧琦言倒在地上,开始干呕。
      “那我……”
      “陪我呆一会儿……”
      “好。”

      大齐元顺元年,新帝即位,这位新帝有意削弱世家大族的权力,而且他对这位在先皇在位时便建立起威望的同龄人萧琦言,萧丞相感到极为不满。
      一位皇帝,想除去一位大臣,太简单了。
      这日,天很阴沉,萧府几个佣人被秘密带到一家客栈。
      “咱家就是来传个话,”座上的公公笑得妖艳,“皇上想让各位给咱们大齐立下功劳,这是赏金。”
      几个下人拿出一箱金银。虽说萧家的待遇也很好,但这群目不识丁的佣人那里见过这么多金银。
      几个人把萧琦言和聂芜安的日常全都透露给了这个公公。
      虽说聂芜安是萧琦言的仆人和书童,但京城里传他俩风言风语的人也不在少数。
      末了,公公抬了抬手,那几个佣人以为可以拿着赏金跑路了,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赏金垂涎三尺,可是,周围几个下人迅速拔出短刀。
      血泊一片。
      渐渐地,萧琦言有断袖之癖的传闻更加传遍大街小巷,萧琦言名声败坏,和芜安也出现了嫌隙,关系也一日不如一日。
      日后,新帝笼络群臣反对萧琦言的政见,给他加扣上了不谋众议,不合时宜的高帽。
      ……
      终于有一天,圣旨一道。
      萧家被抄了家。
      那天,桃花开的也很鲜艳啊……
      “芜安,世人皆说我是奸臣,你说,我是奸臣吗?”
      芜安看着公子,公子很平静,他的嘴角边甚至还有一抹笑。
      这个笑已与儿时的公子的笑不一样了,眼前这个人已与儿时的公子不一样了。
      那时的公子会笑着跟他说:“以后你只需在夫人和老夫人在时叫我公子,别的时候无须如此称呼。”
      那时的公子会跟他说,自己要做一个“了却君王天下事”的忠臣。
      那时公子会因为走路时不慎踩死只蚂蚁而连连道歉,甚至伤心落泪。
      芜安想说,不,公子你不是,可世人的唇舌紧紧地扼住他的脖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静,很静,外面,抄家的声音,喊打喊杀的声音仿佛与两人无关。
      突然,公子一把抽出佩剑,他发狂似的舞着剑,大喊:“皇上,臣世代对您忠心耿耿!既生君!何生臣!”
      芜安看着长剑刺穿公子的身体,外面的乱箭射入,他也看着外面的乱箭射穿了自己的身体。
      他多想说:公子,我信你,你是忠臣,你是我心中永远的忠臣。
      可他已经说不出,公子也听不到了。
      史书有载:大齐元顺六年,左承相,太子太师萧琦言,功高盖主,目无尊上,奸佞篡权,密谋反叛,着令,杀。并死者,侍书芜安。
      可是,史书里记载的到底是真的吗?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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