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铩羽水墨录》海东升

3、(一)萍水相逢,天上人间

　　(一)萍水相逢,天上人间
　　有的遇见,从一开始就是个美丽的错误。但命运让我们不得不在这错误中涉着江,趟着火,走一遭。--------海东升
　　人间的初秋，天很高，云很白，落叶很静很静，它们默默飘落，拂起一丝晨晖，于天地间，等待，回望。
　　昔日在天宫上,青霜见惯了雍容华贵之物,来到了人间,反倒觉得处处新鲜。
　　晨起时便有鸡鸣数声,农家女垮篮卖花，声音清脆悦耳，犹如百灵鸟的歌声。日隅之时,市场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午时,亦有乡间人家,饭菜飘香。夜间还有夜市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尘世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都深深地吸引着这个少年。
　　青霜走在街市上,有几个垂髫之童唱着歌谣围着他蹦蹦跳跳，又欢笑着跑远。青霜笑了,这是他接受这个并不轻松的任务后第一次展露笑颜。
　　突然,几声叫喊打破了这和谐,\"抓住它,抓住前面那只做贼的狐狸!它偷了我们的鱼!\"
　　行人急急忙忙地纷纷避让，青霜定睛一看,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红狐狸正叼着一条鱼飞奔过来,有几个渔民在后面气急败坏的追赶。
　　青霜右手暗暗蓄力,有自己百年修为的加持，在狐狸跑过自己时自己一定可以逮到它。他觉得自己可以十拿九稳地完成这件事。
　　但他错了。小狐狸的皮毛不是一般的油光水滑,而且在他碰触到它时,他感觉到了狐狸身上汹涌澎湃的灵力,顿时,一句话涌入他的脑海:
　　既如沧海秋波,吞吐山河。又如苍天探顶,日月恢宏。
　　这句话,是用来形容妖王的。
　　青霜心下猛然一惊,转身拦下那几个渔民,\"师傅,莫要追赶了,那不是普通狐狸,切莫被它伤了。\"
　　几个渔民心里别扭，骂骂咧咧地停下，“那咋，这钱你给啊”
　　青霜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摸出几些碎银，然后向着狐狸跑掉的方向追去。
　　入了夜，月光洒下点点寒光，清寒的光把一切都拢在了怀里。一座破庙立在了青霜面前。破庙真是值当了其破庙之名，门墙摇摇欲坠，小院儿里杂草丛生，许是有些杂草也有“鸿鹄之志”，攀到了破庙的房檐上。破庙里，一对母子正燃着火，烤着鱼。很和谐正常的画面，当然，如果忽略那熊熊燃烧的幽蓝色的火焰，冥火。
　　青霜探身要进去，一柄扇子挡在了青霜面前。“别打扰她们母子。”
　　他低下头，一柄雕花贝母云稠扇，细致的纹路刻画和描绘着《山海经》的异兽图中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九尾狐。据说，这九尾狐并非狐妖，而是狐仙，是上古时期西王母娘娘的坐骑。只是其贪玩异常，私自跑到人间，结果被人降住，收进了《山海经》。后来，西王母娘娘知道了这件事，勃然大怒，迁怒于人间和九尾。数十年间，人间大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而九尾则被化形为妖，不过，好歹也是西王母曾经的坐骑，西王母罚九尾一族世代于人间管制妖族，维护各族和平秩序。可岁月变迁，很多事却是不像当初的预想了……皎洁的贝母上无数湛金的纹理交织错落，篝火的颜色映地上面溢彩流光，幻化出世间冷暖，仿佛在诉说着千年之前的故事，其扇尾缀了几根三足金鸟的羽毛。
　　无垢扇。
　　青霜的手在墨碧色的长袖下慢慢握紧，他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厉色。青霜何曾不识得此扇。绝翼之战中，妖王凭借它孤身一人就在妖谷——不思谷前抵挡住了翼族的前军，为各路军兵的汇集和反击赢得了充足的时间。天族史书有载：无垢飞旋，清风藏杀机；妖王出世，万物皆服臣。
　　青霜看向执扇少年。
　　一袭红衣，袖口绣着一枝红梅，月白色的腰封上跳跃着点点星光。衣襟微微敞开着，露出半透明的白色内衬，一束黑发仅由一支簪子束扎在头上，剩下的则松松散散地披在身后，唇边一点美人痣--------脸上则是极其认真的表情。
　　“她们，”青霜大概也是明白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未想轻举妄动，他转过头又仔细看了看那一对母子，母亲烤着鱼，慈爱地笑着，孩子在她身边蹦来蹦去，天真而无邪。“她们是冤魂？”
　　“嗯，那女人死了丈夫，家中的房子又被村人霸占，母子俩流落至此，饥寒交迫，死在这破庙里。”那个看起来和青霜差不多大的少年淡淡地解释到。
　　“所以-------”青霜顿了顿。
　　“所以，我今日抓了鱼过来，是为用以祭奠，今儿是她们娘俩儿的头七。”少年摇了摇头，看向青霜，“你本不用给那几个渔夫钱的，是他们贪心，看到我抓的鱼肥美，想要来抢，一时间诓骗你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变成狐狸去捕鱼？”
　　“灵活，不容易被发现，好抓，哎，你是不知道，这一片水域里的鱼，贼得很。只是，”少年微微叹息，“我渡不了这对母子。”
　　“我可以。”青霜双手一合，祭出一本略比手掌大的书。很素雅的装潢，墨字书其封：
　　水墨录，载未完之魂，渡怜惜之人。记世间之理，掌八荒之情。
　　青霜屈膝，轻轻地唤了一声，“来吧。”
　　女人看向青霜，露出一个微笑，抱起孩子，走进了水墨录，一声温柔而轻盈的“谢谢”轻轻巧巧地落入了青霜和少年的耳朵。
　　相对而笑。
　　“我叫青霜。你，叫什么名字？”青霜问。
　　“岁崖”
　　“你是哪列仙班的？”青霜问道。
　　“......无业游民罢了，若列仙班，岂不是让我脏了那天族的金殿”岁崖戏谑地回答，眼里温柔，却绝无玩笑之意。
　　“你是人吗？”青霜问地极其认真。
　　岁崖的嘴角不由地抽了几下，挑了挑眉，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眼神盯了回去。
　　“额......那个啥，字面意思。”
　　岁崖沉吟一阵，“不是啊，今天白天你在集市上看到的，就是我的真身。”
　　狐族！！！青霜又是心下一惊。
　　妖王，不就是狐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