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铩羽水墨录》海东升

16、（八）流火的故事：纸已燃尽，恨随火生（7）

　　有一句话叫，祸从天降。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妾有说有笑地转悠到偏房。
　　“哟，你看看那个女人，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
　　“哼，穿得像个叫花子。”
　　“听说还带着个孩子，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
　　刘氏并没有理她们，这个场景，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她只是期盼着，期盼着有一天，老爷会让她换上更好的衣服，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们：她是他的发妻，是妻。
　　多美好的……幻想啊。
　　“从这儿说什么风凉话呢！”林大人背着手，一脸怒气地踱步进来。
　　也倒不是因为这几个妾从这儿评头论足而生气，是因为这几天上头的大人批评他办事不力，还把这点儿小事儿捅到了皇上面前，他自是心里憋闷。
　　“你们，滚蛋！”林大人冲着那帮妾一挥手，几个女人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灰溜溜地夹起尾巴逃走了。
　　他盯着眼前这个从乡下来的发妻，觉得越看越气，从她来这儿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儿。先是因为刘氏去了翰林院而被人议论，如今又遭到上边儿的批评。
　　他低吼了一声，“你，跟我进来！”
　　刘氏低着头，跟在丈夫身后，流火也要跟去。
　　林大人又吼了一句，“留在外面！”
　　流火的手瞬间攥了起来，她咬着牙，眼神也越愈发凶狠。流火毕竟是个小孩儿，她的愤怒是自然而然流露的，是藏不住的。
　　刘氏偷偷转过身，冲流火摇了摇头。
　　上一秒附在流火身上的青霜还觉得怒火中烧，下一秒就被这个温柔的女人给安抚了，青霜叹了口气。
　　流火就这样一直站在庭院里，从火烧云退去颜色，待到星斗挂上天边。
　　门被粗暴的推开，那个男人衣冠不整的走了出来。
　　流火根本就没有搭理他，她跑进门，妈妈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单，坐在床边。
　　“流火乖，你可能要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呵呵，多美好的……多残忍的……幻想啊……
　　日后，林大人一有什么不顺心就来偏房，他的行为变成了殴打。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流火也曾想反抗，可都被她怯弱的母亲阻止了，
　　终于有一天，林失了手下的轻重。
　　一尸两命……
　　流火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想做的，是复仇。

　　“救命啊！”
　　“放我们出去！”
　　“该死的！”
　　家丁，丫鬟，小妾还有林大人，他们在一片赤红的火海中尖叫着，奔跑着。
　　所有可以逃出去的门早就在头天晚上被流火封住了，被流火用不知哪儿得来的灵力给封住了，
　　“你不配做我的父亲……”
　　“是你杀了我的母亲……”
　　“她是你的妻子……”
　　“你去死吧……”
　　流火用稚嫩的童音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些话，在天际回响。
　　整个林府，葬于一片火海。火，从小到大再到小，呼喊声也是，从小到大再到……小。
　　火光纷飞中，两张纸从偏房燃起，灼目而让人痛心。
　　一张是林大人和刘氏的婚书，一张是刘氏珍藏的信。

　　万里黄泉之下，有一个人已在这里久等了。
　　一身黑色刺金长袍，黑青色的盈纱伴着微风，伴着赤红彼岸花的轻舞上下浮动着。上面刺金的团龙纹中，五爪金龙浮光跃金，生动传神。男人脚下的彼岸花中纷飞着荧蝶，蔓延千里，一直至黄泉之边。
　　流火愣住了，青霜也愣住了，眼前这个眉宇深邃，面容白皙，青丝飞舞的男人，他见过。
　　在画像里，他见过。
　　这个人是十殿阎罗的王，朱廪煌。
　　“这灵力，是我给你的。”
　　“嗯。”流火回答。
　　“作为回报，你要成为我的人。”
　　“嗯。”
　　“日后，你便是十殿阎罗之一，青龙亢宿的秩序就交给你了。”
　　“明白。”
　　“判官，在阎罗簿上，写上她的名字吧。”
　　朱廪煌脚边青烟一起，一个判官带着阎罗簿出现。
　　“姓甚名谁？”判官说话时，脸上的纸符也在飘动，他的声音尖锐而怪异，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流火低头不语。她想随母亲的姓，可她也知道，她的行为已经违背了母亲的教导，“‘刘’字，可有同音而不同形字？”
　　“有。”
　　“便曰‘流火’吧。”朱廪煌开口。
　　流火，终是流火弑亲父，火焰炫美诵不归。
　　纸已燃尽，恨随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