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你不掉》十心央

81、桃子熟了（十六）

　　敲门声打断了杨煦炎乱成一团的思绪。

　　寇睿先伸手摸了摸他仍旧有些发白的脸，然后转身去开门。

　　老板常来送餐，看见门里面站着两个人，熟稔地开玩笑道：“两个人吃一份？”

　　“还有别的。”寇睿简单地回答道。

　　关上门，寇睿见杨煦炎还发着愣，但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他把餐盒放到鞋柜上，走到杨煦炎面前垂眸看着他，轻声道：“别生气了。”

　　拇指擦过杨煦炎的眼尾停在太阳穴，舒适的按压感让杨煦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他抬起胳膊想打开寇睿的手，手背触到寇睿的胳膊又蓦地停住，然后转身往屋里走。

　　寇睿拎起拐弯进了餐厅，米粉放到了餐桌上，他看了看餐桌上的菜，烤小羊排，蜜汁鸡翅，两个清口的素菜，都是杨煦炎爱吃的菜。

　　杨煦炎在卫生间心不在焉地洗着手，寇睿径直进了卫生间，紧挨着杨煦炎站定。杨煦炎看都不看他，横着往外移了一步。

　　寇睿唇角翘起，也跟着横向移了一步。

　　杨煦炎抬头瞪他，寇睿噙着笑看着他，语气温柔地唤道：“炎炎。”

　　“烦不烦！”杨煦炎凶巴巴的吼了一句，吼完耳朵莫名红了，“炎炎炎炎，炎炎挂机，不想聊，莫挨老子！”

　　寇睿一下笑出了声，擦干净手上的水，转身抱住人，不管不顾地地搂紧，学着之前杨煦炎吸他的样子，把脸埋进杨煦炎颈窝狠狠吸了两口。

　　杨煦炎挣扎了两下，似乎怕碰倒他的伤，就没再挣扎，并且情不自禁地拿侧脸蹭了蹭他的耳朵。

　　“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寇睿偏头，唇沿着侧颈一路吻了上去，最后在唇上用力吮了一口，柔软湿润的触感让他沉了几天冷了几天的心脏突然间软了也暖了。

　　“说话就说话，少占便宜。”杨煦炎偏头躲开，“刚掐我屁股还没跟你算账。”

　　“没掐，”寇睿笑着说，“胳膊用不上力，想拖住又怕你滑下去，所以……”

　　“闭嘴吧流氓。”杨煦炎瞪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疼吗？”

　　“有点。”寇睿说着又凑过去亲了一口。

　　杨煦炎被嘬的唇肉发疼，哼了一声夺回自己的嘴巴才说道：“吃完饭去医院看看。”

　　“不用，明天换药，明天再……”

　　“就这么定了，快吃饭，去看完还能回来上两节自习。”杨煦炎说完，非常着急地搂住寇睿的脖子狠狠亲了两口，亲完又飞快打量了几眼，“还好没瘦，幸好还是那么帅，哎，就是这疤……”看着有点酷，回头去了学校不定有多少小姑娘盯着瞅，还得莫名其妙脑补一出。想想就烦。

　　“开了一管除疤的药。”

　　“谁管你落不落疤，有疤才好。”杨煦炎口是心非地横寇睿一眼。

　　“我随便，”寇睿揉了揉他的脸，“你不行，我们炎炎……”

　　“别肉麻！”杨煦炎被他炎炎来炎炎去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推着他去了餐厅。

　　两个人风卷残云吃掉了四个菜一份面，杨煦炎禁止寇睿吃羊排怕他伤口发炎，于是只好把自己心爱的蜜汁鸡翅分了三分之二给他，又把米粉分了他一半。

　　吃完饭杨煦炎执拗的带寇睿去了最近的医院。

　　“大夫我之前瞎闹撞他胳膊上了，他当时疼的都哭了，您快给看看是不是伤口撞裂了，需不需要再缝合啊！”杨煦炎夸张地跟大夫说。

　　大夫叹气道：“既然有伤怎么不注意点，行了，家属门外等着，有需要会叫你。”

　　杨煦炎本想说这位高大的患者只是看着高大强壮实则非常虚弱，非常需要搀扶，但又奇迹般地被“家属”这个词给安抚了，迷迷糊糊地出了诊室。

　　等站在诊室外面好一会儿才恍然回神，操！后面几分钟里，他时不时就要扒着门缝往里瞅一眼，分诊台的小护士看得直乐，安抚地说：“你跟你哥关系真好。”

　　“啊？”杨煦炎不好意思地收回偷瞄的脑袋，“他不……还行吧。”

　　他在心里腹诽这位护士眼神不咋好，他跟寇睿像吗？不太像吧，首先身高就不像，再者，他是圆脸，每次胖都先胖脸，寇睿的脸不圆不长，但人瘦的时候会先瘦脸，所以下巴是有点尖的——就这一点，他能嫉妒寇睿一万年。

　　所以哪里像？

　　他们分明各有各的帅，而且一点都不雷同。

　　里面那位帅哥怎么还不出来？

　　难道真的裂开了，需要重新缝合？

　　想到缝合，立刻想到针扎进皮肤和肉的里场景，杨煦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带一后背的汗，靠！

　　他又偏头，睁着一只眼朝门缝里看去，还没等他看清，门突然打开了，寇睿迈开的腿差点撞到他。

　　“怎么样怎么样？”杨煦炎一叠声的问，“裂开了吗？”

　　“没有，有点渗血，其它都不严重。”寇睿的手托着他的脸把他的头抬起来，手顺势搂住他的肩带着他往外走，“别自己吓自己。”

　　杨煦炎任由他带着走，两只手捧着寇睿的胳膊翻来覆去的看，换了新纱布，包扎的很漂亮，所以根本看不清里面什么样子。

　　“换药了吗？”杨煦炎仰脸问。

　　“换了。”寇睿垂眸看他，“真的没事。”

　　“哦。”杨煦炎放下寇睿的胳膊，手在他手腕上握了一下，“我这不是怕你以后只能单手拖我吗。”他说完飞快偷瞄寇睿一眼。

　　寇睿一直垂着眼盯着他，所以捕捉到了他那狡黠的一瞥，搂在他肩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握了握他的肩，语带笑意道：“不会。就算一只胳膊也能稳稳拖住你……”

　　杨煦炎直觉他话没说完，转头看他。

　　寇睿笑着补完后半句，“因为你屁股……”

　　“行了！”杨煦炎立刻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然后手指在他胸口狠狠戳了两下。

　　寇睿抓过戳在胸口的手指攥进手心，忽然凑到杨煦炎耳边小声道：“又翘肉又多，拖起来很稳。”

　　轰——

　　杨煦炎只觉有人在他脸上放了一把火。

　　脸上热辣辣的，心里却极其纳闷，回家一趟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说起骚话来怎么像被流氓魂穿了一样。

　　随着夜间急诊的人群走到医院大厅，杨煦炎才发觉，原来这家医院是上次急性胃炎时住的医院，刚刚他和寇睿走过的地方，是他和元赢打架的大厅正中央。

　　猛然间那天的画面哗啦一下涌进脑袋里，险些把他的眼球从眼眶里挤出去。就连刚才被寇睿骚话激起的热和羞涩都退散的干干净净。

　　寇睿感觉杨煦炎的脚步变慢，知道杨煦炎终于从担心他伤口撕裂的紧张感里脱离出来发现了这家医院的特殊。

　　其实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前时，他就想让司机换一家，但怕触到杨煦炎那根敏感的神经所以没说。刚才出了诊室，他搂着人就走，也是想分散杨煦炎注意力的同时赶紧带他离开。

　　寇睿在心里叹气，还是没来得及。

　　意念这东西真的很玄，就在杨煦炎脑海里回放那天疯狂的画面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抱着一个小孩儿冲进了医院大厅，直奔急诊挂号。

　　“你好挂号！”

　　“怎么了？”护士问。

　　“发烧了！39.5°！”

　　“多大了？家里大人呢？你是他什么人？”
　　“四个月！我是他哥！”

　　杨煦炎无声苦笑，原来已经过去四个月了。四个月而已，对一个人的一生来说四个月或许微不足道。甚至起不到多大的变化，但对他，对寇睿，对抱着孩子一脸焦急的元赢来说，这四个月，让他们的人生发生了急转弯，他们在弯路上抛锚、重创过，艰难地爬起来，拍掉满身灰尘又重新起航了。

　　“走吧。”寇睿收了收手臂。

　　杨煦炎收回目光转头看了眼寇睿，他忽然想起来，下车的时候，寇睿拽了他一下，想说什么但是没说，他那会儿以为寇睿不想让他看见伤，原来不是。这个傻大个有时候心真的很细腻。

　　寇睿也看着他没说话，不过从眼神里能看出来说不出口的担忧。

　　杨煦炎忽然笑了，抓过他扣在肩上的手牵住并垂下，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那些事，对我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已经消化了，跟饭一样，吃下去，再不易消化也消化了。”

　　拿了急诊号的元赢抱着小孩儿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走过去的下一秒猛地停住，然后转头看向杨煦炎。

　　杨煦炎牵着寇睿的手站在大厅中央，回头看着元赢，下巴朝他抬了抬，嘴欠地问：“怎么，想抱着孩子打一架？”

　　他话落，两道人影从寇睿旁边跑了过去，直奔元赢。

　　“哎哟你抱着他跑什么。”女人埋怨归埋怨，接过元赢手里的孩子时埋怨化作疼惜，“还是烫，药没起作用……怎么了？”

　　“没事。”元赢沉声回了一句，沉着冷静的目光从杨煦炎收回，赶忙引着两个大人往儿科急诊去了。

　　寇睿觉得抱孩子的女人有点眼熟，不禁多看了两眼。

　　“单麒麟他爸妈，元赢的大姨大姨夫。”杨煦炎收回目光，眼神有些空洞。他刚刚瞥了一眼元赢抱着的小孩儿，并没有婴儿粉嫩圆润的感觉，小小一只，又瘦又黄。

　　“七点半了，回学校？”寇睿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只想赶快转移杨煦炎的注意力。

　　“回吧，”杨煦炎边往外走边嘟哝，“我答应了老董，寒假前不再逃课，晚自习也不逃。”

　　寇睿没等他说完就笑了。

　　“拜你所赐。”杨煦炎甩开牵着的手，“放寒假前你最好哪都别去，安心待在我一米范围内，伸手够得着的地方。”

　　“好。”寇睿笑着说。

　　走读生的晚自习只有三节，上到九点。两个人赶在第一、二节晚自习的课间进的教室。

　　寇睿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和目光。最执着的要属苏熹，要不是知道苏熹只关心成绩，杨煦炎早一脚踹翻醋缸了。

　　“卧槽！这是谁！这不是我睿哥吗！我去！大佬回来了！？”刘飒格极其夸张地进行了两轮自问自答。

　　“你早回来一周就好了。”李亮上半身侧转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上个月还是苏熹……”

　　李亮话没说完一本草稿本从苏熹那边飞来，不偏不倚砸在他肩上。李亮立刻回过身坐好，双手举着草稿本举过头顶恭敬地递到高珩面前，高珩接过去递给了李诗琪。

　　李诗琪接过本子，笑着小声说：“哎，羊的魂儿总算回来了。要不给寇睿改名叫招魂大师吧。”

　　“招魂大师，贴切。”高珩跟着起哄道。

　　杨煦炎咬牙切齿地踹了高珩椅子一脚，他回头看寇睿，寇睿自从进了班里，脸上的表情就淡了，但杨煦炎能看出他眼角带笑，于是没好气地把他摞起来的书一把推倒了。

　　寇睿抬眼看他，无奈抿嘴，伸手盖在他头顶，五根指腹陷进头发里安抚似的抓了两下。

　　杨煦炎只觉脑皮层下电流嗖嗖划过，无法形容的舒适从头皮蔓延至全身，爽的他恨不能立时缩小然后瘫在寇睿手心里打滚。

　　他这么想着，已经不自觉的眯起了眼，鼻翼舒服地扇动着，抬手轻轻握住了寇睿的手腕。

　　“天呐，我的眼。”李诗琪夸张地说了一句。

　　杨煦炎赶紧松手坐直，飞快看了寇睿一眼，寇睿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但眼神明显不是那么回事，似乎被他刚才的一系列表情和动作取悦到了。杨煦炎臊得够呛，其它人都没敢看，手忙脚乱地转回身坐好，然后立刻摆出一副“我要学习了谁都不要打扰我”的端正样子。

　　“哎，怎么回事，刚我眨眼了，麻烦请回放。”

　　“不不不，我要求快进，保护视力从院里酸臭恋爱做起。”

　　“什么什么？我错过了什么？哪位好心人能给详细的讲一遍？”
　　“就刚才，羊……”

　　“老师来了。”杨煦炎拔高嗓子喊了一声，比铃声还响。

　　看自习的老师端着水杯从外面进来，拯救了杨煦炎，教室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杨煦炎顶着张大红脸随便抓了一张卷子开始闷头写，一直到脸上的热降了下去才觉得自在了一点。正想回头看一眼寇睿在干嘛时，后背忽然被点了一下，硬度像笔，他没回头，只反手在背上摸了一把，手收回，一团纸塞进了他手心里。

　　杨煦炎心里一跳，先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老师正在全神贯注的判卷子，至于其他人，只有个别几个在小声探讨，他攥紧五指，额头贴在桌面上，把纸团在大腿上摊开。

　　纸条是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被抟的邹巴巴的。

　　纸条上面笔走游龙地写着一句话：炎炎专心做题时的背影好美，跟脸红的时候不相上下

　　靠！

　　要死了！

　　这人到底再说什么骚话！

　　杨煦炎心脏突突一阵乱跳，刚退下去的热又飞快爬上了耳朵。他坐直，一手撑着额头，侧身朝后看，用口型对寇睿说了句“神经病啊”。

　　寇睿两只胳膊搭在桌边上身前倾，略微歪着头，状似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飞快在一条窄窄的纸上写着，写完攥成团直接趁他侧身扔进了他的桌兜里。

　　杨煦炎忍俊不禁地看着他扔纸团，只觉得再看下去要笑出声了，赶紧转身坐正，又等了一会儿才掏出纸团打开。

　　窄窄的纸条上，一行略显缭乱却不失遒劲的字迹表明写下的人当时心情有些激动，甚至有些狂野的味道。

　　心脏将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是什么感觉，杨煦炎切切实实感受了一回。

　　他含着将要蹦出的心脏反复读着那行隐含狂野意味的字迹——

　　“想送你回家，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