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青柠（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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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杨煦炎睡到九点。夏天虽然已经到了尾巴尖儿上，清晨的阳光却依旧火辣。
拉了一半的窗帘挡不住热辣的阳光，跟夏凉被搅成一团的杨煦炎被活活晒醒了。
眼睛还没睁开先懵里懵懂地伸手到床头柜上够手机，睡眼朦胧地盯着微信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娄桐的信息。
娄桐：回来了，进屋拿了东西就去洗澡了
信息是昨晚十一点多回的。上一条是他发的“老大，寇睿回寝室了吗”。
总算有点成效，杨煦炎握着手机锤了下床。
他拱回被窝里，捂着被子在里面摩擦了两下才顶着一脑袋杂乱的毛起床洗漱。
“哟~没叫就起来了。”闫凌站在瑜伽垫子上，竖式的姿势拉长了她的身体，“早饭锅里呢。”
“这周，你给寇睿打过电话吗？”杨煦炎进厨房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水灌了两口。
“打了，入学第二天打了一回，周三还是周四晚上打了一回。怎么了？”闫凌放下踩在腿根处的脚和高举的手，转身叉腰看儿子，“又大早起喝凉水！胃还要不要！不懂养生等老了有你罪受，别喝啦！”
“哎，男孩儿火气旺，少喝点没事。”杨听直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周末了，叫寇睿来吃顿饭，我还没见过那小孩儿，听你妈说成绩不错。”
在闫凌持之以恒的瞪视下，杨煦炎把剩下半瓶冰水放回冰箱，扭头进厨房找吃的。心说，一个熊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我成绩也不错，怎么没听你们说请我吃饭，果然近的都臭。”杨煦炎嘟嘟哝哝地把厨房里所有锅都打开看了一遍才找到吃的。
“嚯，大早起蘸醋了。这你也比，行，想吃什么今晚爸爸请你，顺便请寇睿。”杨听直说着进了厨房。
“一顿请俩，不愧是我爸。”杨煦炎盛粥时，看了眼他爸，胡子没刮，穿的还是工作装，衬衫和西裤看起来都皱巴巴的，“昨晚几点到的？”他昨晚十一点才到家，那会儿他爸还没到家。
“今早回来的。”杨听直盛出煎蛋和肉卷，“够吃吗，煎个馒头片？”
“够了，留着肚子吃大餐。”杨煦炎端着盘子和碗往餐桌那边走，回头又问：“你们公司只发配你一个人去开疆拓土？”上周他爸就没回来。
高一暑假，他爸被调去了外省分公司，只周末回来住两天，最近几个月更是半个月才回来一次。
杨听直垂头苦笑，“开疆拓土哪有那么容易，等你上班就知道了，”他说着眼神不经意地朝闫凌那边瞟，“这不，连带着还犯了点错，正在跟领导争取宽大处理，好弥补……”
“跟他说得着吗，”做瑜伽的闫凌突然插话，“你们各自有一摊事，他不跟你抱怨学习苦，你也别跟他抱怨工作累，其它的更说不着，等哪天换他养家糊口，上有老下有小，他自然能尝到个中滋味。”
“我不是家里一员？怎么跟我就说不着了！”杨煦炎含着一口粥扬着脖子喊。
“这不是跟儿子沟通感情吗。争取在我身上吸取经验，严于律己，谨慎做人。”杨听直坐在杨煦炎对面看着儿子又看老婆。
“得了吧，严于律己是对那些对自己没有底线和那些一再在底线边缘疯狂试探的人才讲的道理。你有事吗？别打扰他吃饭。”闫凌目光在杨听直身上一扫，收回时瞪了一眼儿子。
杨煦炎有些摸不着北。
他不太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去年暑假他爸调任阳城开始担任分公司负责人起，他爸妈总是说着说着就能呛两句。又不像吵架，在他印象里他爸妈几乎没吵过架。相反，就他爸那个好脾气，他妈那边都已经气的要爆炸了，他爸还能笑呵呵应对。所以他俩根本吵不起来。
但感觉就是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他还真说不好。
“很严重吗？”杨煦炎前倾上身，小声问。
杨听直转身面朝儿子，把离得远的煎蛋盘子推到他面前，“看领导怎么判吧，领导觉得不可饶恕那只有死路一条，如果领导网开一面……”话到这里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笑。
“挺你老杨，吃香喝辣的就靠你了。”杨煦炎一边喝粥一边伸拳到杨听直面前。父子俩对了个硬汉拳。
家常话唠完，一家三口又说起叫寇睿来吃饭的问题。
杨听直和闫凌都觉得应该叫小孩儿来一起吃顿饭。杨煦炎盘腿坐在两人中间玩switch装去世，完全不发表意见，实则满脸的不愿意。
闫凌和杨听直在这方面看法一致，都觉得寇睿初来乍到，孤身一人，又住在那么一幢要塌不塌的老楼里，肯定会感到孤单、寂寞、冷什么的，心灵稍微脆弱点的小孩儿估计这会儿已经哭爹喊娘第八场了。
杨煦炎：哭爹喊娘是不可能哭的，就那么一个又冷又臭的熊孩子，笑都不会笑，能哭他就直播表演吃翔！
俩大人商量完，然后齐齐看向杨煦炎。
杨煦炎暂停游戏，左右看看无辜眨眼：看我干嘛，我说话管用过吗？
闫凌歪头微笑眨眼：当然没用。
杨听直微笑：听你妈话，让干啥乖乖干啥。
杨煦炎翻白眼：……好的呢。
于是杨煦炎被委任家庭外联员，负责把寇睿诓来，不，请来吃饭。
想起昨晚那一出出的一惊一乍，杨煦炎就想社死。
但转念又想起昨晚西街夜市里孤魂野鬼似的寇睿，黑暗中吓他一跳的寇睿，熟练地爬上礁石面朝黑魆魆大海的寇睿……叫就叫吧，全当关爱青春期过度敏感、叛逆期突然井喷的青少年。
回到卧室，杨煦炎站在床头打开微信，两秒后又关掉，打开联系人，两秒后又关掉，最后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放了一首比较嗨的音乐。
先调动一下情绪再说。
音乐起，他转身踱步到书架前，力拔山兮气盖世地一把拔出书架顶上挂的大宝剑。
脚尖旋转180°，狂霸的剑尖直指七中所在的方向。杨煦炎在心里给加了个BGM，此处应该有晴天惊雷劈下，“pi!pa!”，剑身沐浴在惊雷闪电里，立时闪过七彩流光，光彩灼目，灼瞎七八个不成问题。
等他起完范儿，歌曲已经唱过了第一段，他赶紧跟上第二段。
“我要带上最好的剑翻过最高的山闯进最深的森林把公主带回到面前……”
诶？好像不对。
前期准备过于冗长，遭到了闫凌咆哮式催电：“干什么呢！狗哭狼嚎的还不打电话！”
杨煦炎一边关音乐一边喊：“打打打！马上打！”
“喂，我，杨煦炎。”杨煦炎拨通电话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外面更热了，还不到十点，空气已经被烤到扭曲了。
“嗯。”酷暑里冷冷清清的一个嗯。
听，酷的哟~空调都免开了。
杨煦炎靠在书架上幻想面前站着1号NPC寇睿，于是手气剑落，NPC被他无情斩于大宝剑下，NPC打爆后竟然爆出一块又冷又硬、黑黑臭臭的石头。
“我爸回来了，想请你吃饭。”他言简意赅表明打电话的用意。
“今天不行……”寇睿说。
杨煦炎心里一喜，眉毛挑起。然后一声不吭地等寇睿把“今天不行”的理由补充完整。毕竟是长辈要请他吃饭，不能来，总得给个合理的理由吧。
但等了三秒之久，寇睿欲言又止的沉默还在继续。
这时听筒里突然传来咝咝啦啦的广播声响，可能对面隔音太好，只能勉强听到一个不算熟悉的地名。
今天不行，不是现在不行，所以说今天整天寇睿都在忙，忙什么要占用一天的时间。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秦城，没朋友、没亲人在本地的学生来说，有什么事，是需要占用一天时间的？
初来乍到，一天……答案呼之欲出。
杨煦炎试探地问：“你不在秦城？”
“……”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停了。
“哼哼。”杨煦炎狡猾地冷笑两声，回手把大宝剑扔到床上赶紧捂住另一只耳朵，然后闭上眼，微小细弱的声响从听筒里传过来。
“……乘客……站……请……”
杨煦炎唇角一勾，肯定地说：“你在火车上。”
虽然很安静，还是能听见一些小动静。
在对面持续的沉默中，杨煦炎似乎看见了寇睿因为略微惊讶而稍稍蹙起的眉心。呵，有什么能逃得过他杨.柯南道尔.煦.波洛.炎的双眼的吗？
答：没有。
“回海城？”杨煦炎再猜。
“别说……”寇睿语气有些急。
“我闲的，下次再吃吧。”杨煦炎打断他的话，忽然很疑惑，为什么不能说？
是寇睿此去目的地不能说？
还是出行的动机不能说？
亦或者是寇睿的这种行为不被允许所以“别说”？
他没办法体会这种“别说”背后的有口难言。这人干嘛把自己活的这么累，明明才十七岁，心理年龄怕是得有七八十岁。
“注意安全。”杨煦炎说。
“嗯。”
电话在寇睿毫无情绪的嗯里挂断。
书架前，杨煦炎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才出去宣布这个让人闻之起舞的喜讯，划掉，闻之沮丧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青柠（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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