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魅》花海不冷

18、人鱼泪

　　当天晚上，老太太就和紫春吵了起来，原因就是花缤儿喂猫吃银鱼羹的那个白瓷碗。

　　紫春认为那个碗已经喂过猫了，就不能再给人吃饭用；而老太太听到后却心疼起来，怪好的一个碗说不用就不用，太可惜了。斥责紫春道：“那个碗已经洗干净了，凭啥不能给人吃饭用？一个糍粑掉地上还捡起来吃呢，好好的一个碗就因为喂过猫不用了，就你矫情。”那么一个碗怎么也要七八文钱，紫春说不用就不用，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呀？

　　贺燕乡也觉得给猫吃过饭的碗再给客人用不合适，老太太见自己孝顺儿子又一次站在儿媳妇那边，极为不满。“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你忘了娘是怎么把你拉扯大的？”

　　老太太一句话彻底堵住了贺燕乡的嘴，要说这老太太不讲理是真不讲理，但给人扣帽子是真拿手。

　　紫春知道老太太看自己不顺眼，偷偷拽了拽丈夫的袖子，让他再劝劝他娘。贺燕乡抵不住媳妇的哀求，再次开口道：“娘，我知道你是心疼那个碗，一个碗才多少钱啊，今儿那个客人可给了一片金叶子呢，抵得上咱们一个月的生意了。你这么计较一个碗，何必啊。”

　　“何必？！”老太太双眼一瞪，大谈起勤俭持家的道理来，“你知道那些大财主家的家业是怎么来的吗？都是一点儿一点儿省下来的。莲花镇那边有个姓张的财主，那么有钱了，一个咸鸭蛋吃三顿！他们就是靠着从牙齿缝里一点一点抠，才攒下来这么大的家业的。咱们才多少钱啊？等你百年后又有多少家业传给德成？我跟你说，你媳妇现在扔的这个碗，花的可不是她的钱，那是德成的钱。”

　　紫春低垂着眉眼，心道又来了又来了，动不动就要省着钱花，自己平常吃口肉都嫌自己贪嘴；这家业都是她孙子德成的，只要觉得自己多花了一文钱，就是贪了她孙子的钱。自己起早贪黑在后厨忙个不停，赚的钱却没有自己一文；心疼德成，却不让自己生孩子。紫春此时真有些后悔嫁给了贺燕乡，只怪当初自己被救命之恩迷了眼。她这哪里是嫁人过日子啊，分明就是进了这贺家打白工，吃不好睡不好穿不好，光干活了。

　　一边的贺德成听到奶奶的话，拍自己的胸脯道：“我的，都是我的，不许把碗扔了。”

　　贺燕乡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儿，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不扔，这家业将来都是德成的。”贺燕乡慈爱的看着儿子，却没注意到妻子神色一瞬间变得有多么失望。

　　贺燕乡妥协说不扔这个碗了，却道：“那个碗喂过猫，再给客人用确实不合适，咱们自家留着用呗。”

　　“行，自家留着用也行。”老太太看着收起小媳妇一样站在儿子后面的紫春，整天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好似谁欺负了她一样。便道：“那个碗就给紫春用力 。”

　　紫春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也要被点名，震惊地抬起头道：“为啥？凭啥？我不用。”

　　“怎么？我在家说话不顶用了？我说给你用就给你用！你敢不听话？”

　　紫春很委屈，她想大声说她就是不想听话。可不行，那是燕乡的娘，是长辈，她要是敢大声跟她说话，就是不孝，只得把满心的愤懑强按压在肚子里。那些怒气如同一把刀在她的胸腔里搅动，把她的五脏六腑都要搅碎了。

　　贺燕乡也知道说不赢自己老娘，便和稀泥道：“我用，那个碗我用。”

　　老太太不依不饶道：“你听不懂你娘我说的话啊？我说那个碗给紫春用。”

　　“娘！”贺燕乡知道紫春现在一定很生气，他娘又不容人反驳，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想了想还是暂且委屈一下紫春，事后再补偿她，“行，听你的，紫春用就紫春用。”

　　老太太满意了，志得意满地看了紫春一眼，挥了挥手道：“行了，夜也深了，你们带着德成回去睡觉去吧，小孩子可不能熬夜，不然长不高。”

　　“好，那我们带着德成回去睡了，娘你也早点儿睡。”贺燕乡抱起儿子，歉疚地、安抚地看了紫春一眼，可是低着头的紫春并没有接收到，不过就算接收到了紫春也不会在意了，总是让她忍着，总是让她后退，就因为他曾救过她一命，她就要忍一辈子吗？是啊，就得忍一辈子，谁让自己欠了他一条命呢。就这么着吧，用这一辈子把这恩还了，只求下一辈子再也不要遇见。

　　要说贺燕乡也太老实木讷，他夹在自己娘亲和娘子之间两相为难，不懂得想办法缓和矛盾。事件的起源就是这个碗，贺燕乡只需要在他娘不同意扔碗的时候，先囫囵着答应下来，事后假装手滑把碗给摔碎了就行了。

　　紫春跟在贺燕乡身后回到他们两个的卧室，打水准备给那正在说话的爷俩洗脸洗脚。贺德成得站在床上，看见桌头放着的蜜糖罐子，对贺燕乡道：“爹，我要吃糖。”

　　“不行，糖吃多了坏牙。”

　　“不，我就要吃糖，不吃糖我不睡觉。”

　　端着水进来的紫春听到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转念想到上次也是她不让德成吃太多糖，德成第二天就跟婆婆告状说后娘不让他吃东西，然后婆婆就指着她的鼻子骂她黑了心肝，哪怕她解释说是怕德成吃糖吃多了坏了牙齿也没用。最终紫春什么也没说，只是喊他们两个过来洗脸。紫春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为了德成好，为什么自己婆婆认定了她不安好心，也不明白为什么婆婆这么讨厌她，一家人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不好吗？非得吵起来、闹起来。

　　贺燕乡拗不过儿子的缠磨，最终舀了一勺蜜糖给儿子天嘴。等把儿子哄睡着以后，他悄悄拉过紫春的手，紫春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抬头去看贺燕乡。只见他笑着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那个碗我会偷偷换下来，我用那个碗。”

　　紫春小小地哼了一声。

　　贺燕乡见紫春依旧板着脸，继续道：“赶明儿咱们起早点，去早市上吃你最喜欢吃的蟹壳黄和小馄饨，好不好？”

　　紫春抬头看自己的相公，看他一脸讨好自己的模样，被委屈和怒火烤硬了的心又软了下来，“你说的啊，那我要吃四个蟹壳黄，你别心疼钱。”

　　“我不心疼钱，我心疼你。”一句话说的紫春脸红。

　　对于贺家发生的争执，我全然不知，并且这一晚留在了小镇上歇脚，计划第二天再去吃一次那道银鱼羹后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去逛当地的早市，吃当地的粢饭团做早点。刚到了早市，我却有了一个极为惊喜的发现。我在一个女人头上竟然发现了一滴人鱼泪，这可是宝物啊，正好可以用来熔炼提升我的武器。

　　巧的是，我的武器是一枚曼陀罗花簪，这滴人鱼泪也被镶嵌成一个簪子戴在一个女人的头上，我顾不得吃什么粢饭团了，走到那个女人身边打招呼道：“这位姐姐好。”

　　紫春刚舀了一勺小馄饨吃，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抬头却见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眼角一只翩飞的魅蓝色蝴蝶，楞了一下才问道：“姑娘是在叫我吗？”

　　“是的呀。”我笑道：“姐姐头上的簪子好漂亮，我好喜欢，想问一下能割爱卖给我吗？”

　　紫春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刚想拒绝，却听坐在对面的相公道：“哎呀，没想到在早市遇到姑娘。”

　　我这才注意到坐在这女子对面的贺燕乡，笑道：“你不是昨天那个银鱼羹店的老板吗？好巧。”

　　“是呀，好巧。”贺燕乡对紫春介绍道：“紫春，这位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抱着三只小猫来店里吃银鱼羹的姑娘。”

　　紫春笑道：“那是真的好巧啊，姑娘也来吃早点吗？”

　　“是呀。原来姐姐芳名紫春，这名字真好听。”我坐在紫春旁边的条凳上，吩咐老板来一碗卤鸡蛋混沌面，然后转头对紫春笑道：“我昨天在姐姐店里吃银鱼羹的时候，就在想是什么样蕙质兰心的女子做出那样好吃的羹汤来，现在有缘相见，我只能说如姐姐这般清隽秀丽的女子做出那样的羹汤来一点都不奇怪。”

　　“姑娘过奖了。”紫春不好意思道，“不过一碗银鱼羹，哪里值得姑娘这样夸。”

　　“怎么不值得？若没有姐姐巧手做出来，我哪里有福气吃到呢？”我笑了笑把话题转到那枚我惦念的簪子上来，“我昨天吃到姐姐做的银鱼羹，今天因为偶然看看到姐姐的簪子心生喜欢，竟然又遇上了，那就是缘分呀。看在咱们这么有缘的份上，姐姐就割爱把簪子卖给我吧。”

　　“这……”紫春刚才还很高兴，听了花缤儿的话面带为难，“这恐怕不行，不是我小气，是我这簪子是传家宝，卖不得。”

　　“我愿意出两片金叶子买姐姐的簪子，两片金叶子姐姐可以买到更好的珠宝传家。”我做出对那簪子极为喜爱的样子道：“我虽然有钱，但有钱难买心头好。实在是姐姐的簪子太合我的心意了，所以求求姐姐割爱让给我吧。”

　　紫春震惊了一下，没想到她一个普通的琉璃珠簪子竟然可以卖两片金叶子。贺燕乡看出娘子的不舍，便在一旁搭腔道：“姑娘，实在抱歉，如果姑娘很喜欢我娘子的簪子的话，可以去金楼打一个一样的嘛，我娘子这个不方便卖。”

　　紫春也拒绝道：“是啊，两片金叶子可以打十个我这样的簪子了，而我这枚簪子是传家宝，真的卖不得。”

　　“好吧，既然姐姐不肯割爱，我也不能勉强姐姐。”我佯装可惜道。蝴蝶魅的铁则之一便是两方心甘情愿才能做成一笔生意，紫春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她。不过这滴人鱼泪我势在必得，我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贺燕乡，想到了他那个想和我做生意的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