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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赌约 ...

  •   我日前给陈承祖的那一百两银子早就被他输得一干二净,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双眼空洞无神,好似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在乎。

      我一琢磨,可不是嘛,他的一个肾脏、味觉、过目不忘的能力都典当给我了,他对自己的身体、学业都不在乎,还能在乎什么呢?

      老实说,陈承祖交换给我的那些东西,对我都没用。我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交换,只是想看看他还能堕落、疯狂到什么地步。这是一个无聊的游戏,但我就是奇怪地想看看这个无聊的游戏会有什么结果。

      “你可想要要和我交换什么了吗?”我出声问道。

      陈承祖听到花缤儿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仙女!仙女什么时候到的?”

      “刚来不久,说说看这次你准备和我交换什么?”

      陈承祖握紧了拳头,“我的一身学识,你看可不可以?”

      学识?他一个连举人都没考上的童生,有多少学识?不过我和他作交换本不是为了交换物,所以无所谓他和我交换什么。“可以啊,还是一万两银子,你答应吗?”

      做交换之前,陈承祖本来有些担心,现在听到花缤儿统一交换,自是高兴,“愿意,愿意。”

      我缓步走上前去,准备取走陈承祖的学识,却不料一个银色禅杖拦住了我的去路。“妖女,你适可而止。”

      “焚空?”我讶异道。上次我和他打赌,本以为会有一阵子不见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焚空没理会花缤儿,而是转头对陈承祖道:“施主,悬崖勒马,方是大智。”

      陈承祖不知道挡在他面前的这个光头和尚从哪里冒出来的,“和尚?你是什么人?”

      焚空双眼紧盯着花缤儿,对陈承祖道:“拦你进地狱的人。”

      “拦我进地狱的人?”陈承祖无所谓地笑了笑,“和尚,何处是地狱?这晃晃人间难道不也是地狱吗?”

      我没料到如同一滩烂泥的陈承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原来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以往我倒是小看他了。同时我想到,既然他心里什么都清楚,那么他每次见到我嘴上喊我仙女,其实心里认为我是妖女吧?毕竟我做的事情,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会做的。

      焚空纠正陈承祖道:“人间即是人间,并非地狱。人间有贪嗔痴怨、奸恶邪佞,亦有空明如来、般若菩提,施主莫要想偏了。好比每天的日夜交替,光明与黑暗轮转,善恶交织,方是人间。”

      陈承祖嗤笑一声,“和尚,我最烦别人给我讲大道理,我跟你说,我的事你少管。”

      我玩·弄着我的头发,闻言笑了笑,好整以暇道:“焚空,这交换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又何必枉做好人?”

      焚空大义凛然道:“就算是枉做好人也好过冷眼旁观,贫僧非是那等麻木不仁的人。”

      “哦,是吗?”我垂眸提醒焚空上次的赌约,“焚空,上次你我在济南的赌约可还记得?我赢了呢,这赌注该兑现了。”

      焚空脸色不变,用一脸严肃又正直的神情对花缤儿道:“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

      我乐了,拉长了声音回应他,“哎!哎!哎!”

      旁边的陈承祖目瞪口呆,不明白这个一本正经的光头和尚怎么突然喊花缤儿三声姑奶奶。“和尚,你没事吧?”

      焚空当然没事,上次我和他打赌,我赢了下次他见到我就要当面喊我三声姑奶奶。如果他赢了,我一年不做生意。

      我歪头把焚空上下打量了一个遍,没从他面上看出任何困窘的神色,有些失望。“焚空,为了这么个人值得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脸面而已,没什么放不下的。”

      “你境界高。”我佩服道,“今天我心情好,就不跟你争了,这个人随你处置。”

      然后陈承祖看到花缤儿一点脚尖,飞身离开,冲她的背影喊道:“仙女,仙女,你去哪里?”

      焚空瞪了陈承祖一眼,“什么仙女,她分明是妖女。”

      陈承祖无赖道:“我知道啊,但我乐意喊她仙女,你管得着吗?”他眼见着花缤儿走了,知道交换无望,转身又躺会摇椅上。

      焚空掐着佛珠对假寐的陈承祖喝道:“起来!”

      陈承祖睁开一只眼睛,瞄着焚空道:“不是,我说和尚,这是我家,你是不是该出去了?别打扰我睡觉。”

      焚空也不再和他多言,拿下脖子上的佛珠扔向陈承祖,只见这佛珠如同一道锁链一般缠住陈承祖的双手,让他挣脱不得。

      “和尚,你干嘛?赶紧放了我,在我家绑我,还有没有天理了?”陈承祖喊道,奋力挣扎。此时焚空口念咒语,那佛珠通灵一般拉着陈承祖跟着焚空走向门外。

      陈承祖被拉了一个趔趄,喊道:“和尚,你带我去哪里?我告诉你你赶紧放了我,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焚空大步向前走,头也不回道:“菩萨低眉,金刚怒目。施主不愿悔改,贫僧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什么非常手段?”陈承祖听了一惊,之前他都不拿焚空当回事,就是觉得他一个和尚,慈眉善目、吃斋念佛,肯定不会对他怎么样,所以就不像对待花缤儿那般慎重。说白了陈承祖就是柿子捡软的捏,如今他知道焚空和他以往见到的那些张口阿弥陀佛、闭口善哉善哉的和尚不一样,才知道怕了。“我告诉你我几个姐夫在泰安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绑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焚空微微一笑,对陈承祖道:“你确定你如今这般模样,你那几个姐夫会正眼看你一眼?”

      陈承祖语塞,这什么和尚啊?人情世故摸得一清二楚。陈承祖也有自知之明,他败光了陈家的祖业,沉迷赌·博,他那几个姐夫就当没他这个小舅子。没了陈家做靠山,他几个姐姐也是兢兢业业地在夫家过日子,小心伺候婆母,还要防着小妾算计。他那几个姐姐能看在往日姐弟情分上,不让他饿死就不错了,哪里肯为他出头。陈承祖敢说若哪一天他死在家里,丧礼有没有还是两说,有个薄木棺材下葬就算是好的了。

      陈承祖的家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巷子里,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贫苦百姓。因为穷,有个破箩筐、烂衣服都舍不得扔,因此巷子两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陈承祖一脚踢开一个没了底的破瓷碗,一个破碗都没底了,还要它干嘛?

      走出破巷子,大街上人渐渐多了。陈承祖看着围观的人,转了转眼珠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和尚绑人啦。大伯,救救我啊,这个和尚不知道要绑着我去哪里啊。大叔,一看你就是面善的好心人,你帮我报个官吧。我好端端在家里睡觉呢,这和尚就闯进我家里把我绑起来了。”陈承祖说着示意大家看绑着他手腕的佛珠,“你信你们看啊,这和尚也不知道会什么妖法,这佛珠紧紧绑住我的手,我挣都挣不开啊。”

      没人理会陈承祖的求救,一来绑着他说的是个和尚,那和尚庄严肃穆,一看就是高僧。再看陈承祖走起路来吊儿郎当地,该相信谁一目了然嘛。

      焚空不理会身后陈承祖的叫嚷,自顾自大步走在前面,焚空才不管陈承祖做什么。“施主,你尽管喊,只要你不怕喊哑了嗓子,随便你。”

      陈承祖骂道:“和尚,你他·娘·地要带我去哪啊?”

      “去你该去的地方。”

      “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去哪儿,我这时候应该好好在家睡大觉呢。”

      焚空不再理会陈承祖,他不和一个脑子有坑的人讲道理。

      两人走上泰安的主街道,有人认出了陈承祖,看他这般模样,笑呵呵道:“哟哟哟,这是谁啊?这不是陈六子吗?前两天我听说有人在赌坊看见你了,这是又从哪儿捞的钱啊?”

      “关你屁事!”陈承祖啐了他一口。

      那人也不恼,谁会和一条狗计较呢?继续笑嘻嘻道:“我这不是也想发财吗?按说赌坊康老三那样的人,就跟个蝗虫怪一样,早把你的家产给抠的一个子儿都不剩了,你几个姐姐姐夫也早不管你了,你到底哪儿来的钱啊?”

      陈承祖翻了一个白眼。“我告诉你,爷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你爱信不信。”

      自打陈家落败,陈承祖落魄了好一阵子,直到他遇到花缤儿。大家伙都有眼睛,看到陈承祖好吃懒做的,竟然接连几次有了那么多的钱,自然好奇他是怎么发财的,总不能是天上掉馅饼吧?

      陈承祖好赌,可是每当人问起他的钱从哪儿来的,他就成了一个锯嘴的葫芦。也有那些想出歪主意的人,硬是说陈承祖的钱是从他家偷的,想强占这笔财产;也有人给他设下仙人跳,等等。可以说每次陈承祖和花缤儿做了交换后,他身边就要不太平一阵子,也就难怪他说这晃晃人间如同地狱了。

      “信你个鬼。”那人呸了一声,不屑道:“你这给人绑起来,别不是偷了寺庙给佛祖铸金身的钱了吧?陈六子,你这可是做了大孽了,佛祖的钱你也敢偷,不怕损了福报。”

      “你这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嫉妒我。”陈承祖冷哼一声,傲然道:“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的钱来的清清白白。我陈六子再落魄,也不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

      这时候一个臭鸡蛋打到陈承祖的脸上,一股腥臭味散发出来。好比一个信号,众人纷纷冲陈承祖扔起烂菜叶和臭鸡蛋,好比官府押犯人过街一般。

      陈承祖也顾不上和那人闲扯淡了,一边躲躲闪闪,一边大声骂道:“谁啊?谁扔我啊?我他·娘·的没杀人没放火,扔我干嘛?”

      扔菜叶的人回应他道:“扔的就是你个王八蛋,不肖子孙。”

      “败光祖产,好吃懒做,我就是要让我孙子好好看看像你这样的混蛋会有什么下场,免得他长大学坏了。”

      这些人骂的也没错,陈承祖没办法,只得找焚空求救。“和尚,和尚,你快拦住这帮人啊,你把我绑走,就是让我受这罪啊?”

      焚空脚步不停,回答道:“施主,这是你罪有应得,你且慢慢受着吧。”

      “草!”陈承祖用袖子擦了擦糊住眼睛的鸡蛋液,“我怎么罪有应得了?我败的是我的祖产,关你们什么事啊?我的钱愿意怎么花怎么花,就是打水漂也是我乐意。他们不讲理你也不讲理啊。”

      焚空悠悠道:“你罪不在此处,等到了地方我细细跟你道来。”

      陈承祖听得莫名其妙,紧跟着焚空,只盼望赶紧离开这里,这帮人总不会一直跟着他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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