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谅》朱和

12、少铭其人

　　数日之后。
　　叶谅一回千泽仙殿，就听闻土之神尊——司还神君于少铭要伏罪，他妄动凡心，徇私枉法，自愿受五雷轰顶之刑。
　　叶谅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要为染玥灵殉葬。
　　叶谅隐隐约约想起来，神界五大神尊一旦有三位陨落，就会触发神界灭亡的结局。当初她玩游戏的时候，这个结局怎么都避不开。
　　叶谅顾不上和叶千泽知会一声，就直奔神界而去。
　　天分九重，上四重为神界，下五重为仙界。神界仙界之下，就是人界。地面之下，就是冥界。在天涯海角的尽头，往东属于妖界，往西属于魔界。神界，是六界之首。
　　说起来神界是六界之首，但是法力高深达到极致的也不剩多少。上古诸神在一次次天灾人祸之中不断陨落，余下的除了几位神尊，就只有四位尊神了，而其中三位卡在瓶颈上，万年难以再进一步，那唯一突破瓶颈的那位，就是九落神君。除了上古诸神，其余皆是晚辈，年纪不大，修为也并没有多么高深，不难对付，再加上神一向清心寡欲，等他们反应过来神界子弟凋零，为时晚矣。如果妖魔两界联手，拼个残胜，灭了神界，也不是不可能。
　　而一旦于少铭陨落，等待神界的，就只有灭亡！
　　叶谅讨厌极了这个游戏里面把所有赌注全部押在一个或者几个人身上的风格——知不知道什么是规避风险？连个继承人都要靠上天指点才会去接收！
　　神界天牢，清冷神圣。
　　叶谅被结界隔绝在外，于少铭端坐在结界里面，不为外界所动。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叶谅一点也不希望六界有个闪失。
　　叶谅沉声说道：“于少铭，六界岌岌可危，你竟还要在这个关头儿女情长，选择无谓的殉葬吗？”
　　于少铭猛的睁眼，直直看向她。
　　冥界能够查清一切，叶谅知道他的旧事，并不意外。
　　于少铭和叶谅之间没有什么交情，只能说是互相认识。
　　叶谅急了，不由失态，说道：“你想要殉情，能不能挑个时候？”
　　于少铭漠然置之：“本尊的事，与叶谅殿下何干？”
　　叶谅被他气笑了：“这六界里面有不少本殿在乎的人，本殿在乎的人更有他们在乎的人，而你知不知道，你的生死，关系着六界多少人的性命？！”
　　于少铭面对叶谅的咄咄逼人，面不改色反问道：“难道本尊就连求死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叶谅凉薄一笑：“你一心求死，如何对得起把全部赌注压在你身上的苍天？如何对得起一心信任你、信奉你的天下苍生？如何对得起到死都觉得是她连累了你、让你有了污点的染玥灵？！”
　　于少铭目眦欲裂：“是你杀了染玥灵？！”
　　叶谅早就在路上已经想好了怎么说，便面不改色说道：“不是本殿杀了她，本殿只是见了她一面，给了她一个自尽的理由。神君应该知道，染玥灵不在生死簿上，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就算是本殿，在没有什么动作之前，是杀不掉她的。”不待于少铭回话，叶谅便自顾自说道：“你更应该知道，染玥灵早就是生不如死，她自责，内疚，她害死了司战神君，还残害了无数无辜的人，她多活一天，就多痛苦一天。再说，你为她偷来了那么多寿数，还不知足吗？”语气一冷，又说道：“你自然不知足，你希望她寿与天齐！可是寿与天齐的能有几个人？连上古诸神都在逐渐陨落！而染玥灵，她不但没有功绩，反而害死了无数人，她凭什么活着？更凭什么寿与天齐？”
　　“你！！！”于少铭咬牙切齿。
　　叶谅话锋一转，说道：“她是凭你！凭你给她当靠山！你愿意付诸一切保她一命！”
　　“行，你想保她，因为你是土之神尊，你是司还神君，你是于少铭！你救的人那么多，偶尔想任性一回又何妨？你做了那么多，也有权利问六界讨要一些东西。所以本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你去了！这么多年，本殿何时管过你这档子事？可是六界已经危在旦夕！妖王魔君狼子野心，他们要的时机正在渐渐成熟！本殿是为了防止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发生，这才见了染玥灵一面，本来也没有想要她的命！她是自己一心想要解脱！你救了她，又何时问过她愿不愿意活着！”
　　临了，叶谅讽刺道：“于少铭，你现在在本殿面前，又演的一个什么虐恋情深？！”
　　字句诛心，这一番话，可是不留一点余地。
　　于少铭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叶谅停顿片刻，说道：“别想着殉葬，实在不行，本殿把你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
　　说这话，她是在赌，赌于少铭放不下六界的重任。冥王不会允许她胡来，不会让她从生死簿上面划掉于少铭的名字。一直以来，她都是拿捏着分寸行事的。
　　“不，已经迟了。”
　　九落神君听了许久，这才现身。
　　“首先，五大神尊，妄动凡心，是要以叛徒之罪论处的，他已经伏罪，就不再列入神籍，已经没有了后悔的余地。其次，规矩虽然是人定的，但是没有惨痛的代价，乱改规矩，会让众生对神界仙界产生怀疑和不信任，六界就没有了精神支柱，会灭亡得更快。最后，神尊不可妄动凡心，本来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徇私枉法，司还神君知法犯法，如不严惩，又如何服众？晚辈的一向以他为榜样的神仙，也会迷失方向，甚至产生心魔，再难担起六界的重担。另外，已经宣告六界，要处死司还神君，不可轻易收回成令，而且司还神君自愿伏罪，也能挽回众生对于神界仙界的信任。”
　　也就是说，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留着染玥灵，神界要灭亡。
　　杀了染玥灵，神界还是要灭亡。
　　叶谅惨淡一笑。
　　九落神君心疼地看着叶谅，说道：“接下来我们更加小心就行了，你也……”
　　“不，防不胜防啊……”叶谅磕上双眸，“也难为你被我伤的那么深，还乐意来安慰我……”
　　九落神君沉默了。
　　叶谅到最后也没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行刑那天，叶谅去看了于少铭最后一眼。
　　五道天雷，一道接一道劈在他身上，他还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直到最后化作飞灰。
　　周围所有人都落了泪。除了叶谅。
　　她在想，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是不是不应该逼死染玥灵？
　　她可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就是她逼死了染玥灵。
　　她站在上帝的视角上，轻而易举决定了染玥灵的生死，却愕然发现，她复活不了染玥灵，也阻止不了于少铭的死，更阻止不了神界的灭亡。
　　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家里养猫，在她看来，猫咪也是生命，可是在家里人看来，猫就是畜生，畜生就不如人！
　　如今，她看待这些NPC的态度，又与当初家里人看待猫的态度，不是一模一样吗？
　　她又给自己辩解，猫是活体，npc只是死物，根本就不一样。but，她研究的机器人不也是死物吗？
　　无论是人，是机器人，是猫，还是npc，都只是灵魂不同的存在方式罢了，根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所以，她一直都是错的。
　　叶谅深吸一口气，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可是，她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于少铭死了，神界必然会灭亡，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伤亡，尤前是司灵神卿鸾海，她绝对不能死！
　　冥界。
　　“冥王好兴致，居然还有心情独自下棋。”一个黑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阎罗殿里。
　　他的身形隐匿在黑色的斗篷里面，面容也藏在面具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阴蛰。
　　冥王放下手中的棋子，冷静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擅闯阎罗殿？”
　　那人低低一笑，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完成你最大的心愿，弥补你最大的遗憾。”
　　冥王眸光乍冷。
　　知道他的心愿的人，寥寥无几，这人到底是谁？
　　那人十分自信，他相信冥王不会对他动手。
　　他继续说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冥王把叶谅殿下逐出冥界，与叶谅断绝父女关系，无论叶谅落得如何，你都不能再出手帮她。她伤害了我的儿子，让我的儿子为了她而死。”
　　冥王不知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要他把叶谅逐出冥界，断绝父女关系，实在是……
　　那人闲庭信步走过来，说道：“亲生女儿和一个义女，想必冥王也能分清楚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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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答应你。”冥王闭上双眼。
　　把叶谅逐出冥界，她也能另谋出路，但是错过这次机会，他亏欠甚多的亲生女儿，就很难再有机会……再次睁开眼睛了。
　　他当初奉叶谅为座上宾，就是因为叶谅能够帮助他的女儿一直沉睡，不会让她直接魂飞魄散。
　　而且直到现在，他的女儿依旧在沉睡，他还需要叶谅帮他继续稳固他女儿的魂魄。
　　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能让他的女儿醒过来，他愿意付出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