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1》见取珠玉

6、进宫

　　第六章

　　“王上，您批公文批了许久，可要休息一下？”喜公公向来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徐岷致稍稍显露出一点倦乏的神色，他就顺手接过旁边小宫人一直奉着的热茶。

　　承明宫里香雾缭绕，徐岷致支着额，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定远侯可回京了？算算时日，如今也应该到了吧。”

　　喜公公把热茶递给他，笑吟吟地说：“王上不必担忧，奴才已经着人去过一趟侯府了，看这时辰，车架想必已经到了朝阳门了。”

　　徐岷致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香片茶，皱眉问：“那燕国世子呢？现下安顿到哪儿了？”

　　喜公公忙答道：“回王上，燕国世子正住在宫里呢。”

　　“孤最近朝务繁重，都忘了这么回事儿。燕国虽小，但近年来发展尤为迅速，质子来京也不能让他失了脸面。”

　　喜公公觑着他的脸色，补了一句：“过两日皇后娘娘便举办宫宴，王上不如在这时一并办一个小宴，也不逾了礼分。”

　　“报——定远侯到。”门外唱喏的宫人声音拉得长而尖啸，像一把钝了的锯子掐断了喜公公的谏言。

　　喜公公见定远侯到，便朝徐岷致行礼退下了——

　　定远侯与王上亲如兄弟，情同手足。他们谈话之时任何人都不准许在场。喜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早便习惯了徐岷致的规矩，迈着猫儿似的步子隐去了。

　　定远侯将江婧送到了昭德殿，自己一人来了这儿。

　　徐岷致也没让他多礼，亲自摆了两个小红木椅让他坐下，自己又坐在他对面。

　　“十二，燕平那儿怎么样？”王上面前摆了一壶热腾腾冒着水汽的香茶，氤氲的水雾将两个人的面孔都匿得半遮半掩。

　　“回王上，燕平近几年都很平定，西北部偶有躁动，都镇压下去了。”

　　徐岷致给他斟了一杯香茶，良久才叹了口气：“早便说了，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多礼。私下里叫我三哥便好了。”

　　江挚渊也没说话，徐岷致便继续说：“燕凉这仗迟早要打的，我看这天下局势，大虞局势动荡，近来更是草莽辈出。”

　　江挚渊心一悚，刚要告罪，徐岷致便摇了摇头，喟然叹道：“世人多欺我，到头来，连我情同手足的臂膀也要骗我吗？”

　　“王上，大虞局部动荡是真，满盘皆输是假。燕凉世子现下还在大虞，燕平王便不会擅自对大虞下手。虎毒不食子，王上不必太忧心了。”

　　“就是这燕凉世子，我至今不知怎么安置他。住在宫里怎合礼分，若给他单独划一座府邸，这小小一个京师也不知安放在何处。”

　　江挚渊跟了他这么多年，心下了然，拱手行礼道：“王上，臣请将燕凉世子府邸安置在定远侯府周边。”

　　徐岷致垂下眼去，不看他：“江爱卿不必勉强，孤本未有此意。”

　　江挚渊一锤定音：“十二愿意，请王上下旨，明日便动土。”

　　昭德殿外的空地上，江婧正在和平阳公主踢羽毛毽子。

　　平阳比江婧小三岁，江婧私下觉得她比较肖贵妃娘娘，连略带弧度的唇角都一模一样。

　　白宛就坐在宫人给她搬来的椅子上，笑看着她们玩闹。

　　安阳侯府出了两个女儿，大女儿白宛进宫做了贵妃，二女儿白箬嫁给了王上的左膀右臂。白家姐妹关系和谐，自从嫁到侯府的白箬十几年前走了以后，白宛就没见过江婧几面了。

　　一是江婧之前怕生人，说什么也不肯见别人。二是江挚渊常年镇守边陲，一年也不回来两次，更没人带她进宫来看望她。

　　平阳玩累了，找宫女给她扇着扇子。白宛朝江婧招了招手，轻声说：“阿婧，你过来些，我们姑侄俩许久没见面了。”

　　江婧笑得真心：“姑母，今年年初迎春宴您还见过我呢。”

　　“见是见过，你也不与我说话，我怎么好去找你。”白宛低下声音来：“你也知道这宫里哪里容得了乱跑。”

　　江婧吐了吐舌头，就看见白宛找人抬出两个箱子，在她面前开了盖儿，指着两箱崭新的衣裳首饰说：“这些都是我为你准备好了许久的，可你江小姐不肯纡尊降贵，一年也不落一趟我这昭德殿。”

　　她话里虽是责备，但宠溺的语气里却全是关怀：“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侯爷都没在京师，你那姨娘和祖母看上去也不是个好人。我几次想要和你爹爹提一下，带你去燕平镇，虽是荒凉粗粝些，但也比在深宅大院里明枪暗箭来得好。”

　　江婧心道素姨娘那伙人身上的鉴绿值她还没拿完呢，怎么好就这样放过她们。她脸上却堆起笑：“都挺好的。姨娘毕竟是姨娘，总不能对我视若己出。况且若我真走了，林氏和素姨娘都是外头来的，我怎么好把偌大一个定远侯府都交给外人打理？娘亲在天有灵都要嘲笑阿婧的。”

　　白宛打量了一会她，半晌才吐出一句：“阿婧，过罢年，我倒是觉着你长大了许多。”

　　江婧怕露出马脚，忙捧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来：“嘿嘿，谢谢姑母。”

　　平阳细藕一样白皙的手臂支着一把扇子，突然跳到江婧面前，细声细气地说：“姐姐，你看那里！”

　　平阳指了指昭德殿旁边的一间小宫殿，一个黑影正坐在殿门前的一颗乌桕树上。

　　江婧奇怪地问道：“那是谁啊，怎么坐在树上？”

　　白宛拍了一下自己女儿胡乱挥舞的手臂，斥了一句“平阳不要乱指”，对江婧答道：“那是燕凉世子，近几日就住在昭德殿的侧殿里。”

　　江婧皱了皱眉：“为何让他住在这儿？”

　　“小声点。”白宛一根葱段似的手指摆在她鼻子前，“因为昭德殿人少，其他妃嫔都是两三人拼一件金殿的。王上怜我体弱，又是身居高位。反正昭德殿人少，给他住一间侧殿也无妨。”

　　江婧“哦”了一声，心道这昨日见到的燕凉世子可不是什么好货，缺心眼的王上还敢让他住在自己后宫里。

　　“姑母，您今日可要小心点。”江婧一本正经的说：“话本子上都这么写，万一这燕凉世子做出点什么不好的事儿来呢？”

　　白宛笑，矮下身摸她毛绒绒的脑袋：“以后这话本子可要少看点。过了皇后娘娘的宴会你就要去席雪堂了吧，那儿都是好先生，可不许任性，好好学。有什么缺的府里不报给你，你便派人去安阳府，找老侯爷一说，看谁还敢欺负你。”

　　不远处坐在树上的少年还坐在原处，固执地守望着北方燕凉的方向。他察觉到江婧在看自己，这才一翻身跳下了乌桕树。

　　“母妃，他也好可怜啊。”小平阳童言无忌，悄悄地在白宛和江婧面前说。

　　“没关系的。”江婧安慰她：“他很快就会回去的。”

　　当晚江婧抵不过平阳和白宛的盛情邀请，和江挚渊打了招呼后就歇在了昭德殿里，等第二日她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回侯府的时候，定远侯要事在身，已经启程往返燕平去了。

　　宫里的人低眉敛眼，尽职尽责地帮江婧把几口大箱子全数搬进了属于江婧的小院子里。江婧让谷雨给了几两赏钱，打发昭德殿的人回去了。

　　江媃站在她院子门边，不阴不阳道：“三妹妹倒真是好大排场。”

　　江婧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谢谢二姐姐夸奖，西域绢丝做成的衣裳可还合姐姐心意？”

　　江媃被她堵了一下，有口无言，半晌才说：“江婧，你别得意！爹爹已经回燕平去了，看谁还能听你狡辩！”

　　江婧一只手支在小竹门边，似笑非笑道：“二姐姐当安阳侯府昭德殿的人都是死的么？尚且三娘并未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需要狡辩的人应当是二姐姐才对。”

　　江媃咬着牙，抛下一句“你等着瞧”，就跺了跺脚走了。

　　谷雨正扒在栅栏边上，一脸崇拜的看着她：“小姐，我感觉您越来越厉害了！”

　　江婧谦虚的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叮咚！宿主江婧您好，检测到正式副本一：皇后的宴会。任务持续派发中！请积极完成任务，获取鉴绿值！”

　　系统突然在她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句，江婧愣了一下，问道：“新手任务就做完了？”

　　“宿主江婧您好，系统暂未开通人机互通功能，系统自动检测到您的鉴绿级别未达到开通标准，期待您的解锁！”

　　“……”江婧：“这玩意儿还有等级限制？”

　　系统一脸冷漠：“宿主江婧您好，系统暂未……”

　　江婧内心十分无语，正在捣腾白宛送给她的两箱东西的谷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江婧。

　　“这是侯爷去燕平临行前嘱托奴婢交给您的。”谷雨递过来的那封信上了火漆，摸起来分量却不重。

　　江婧将信封拆开，内里只有薄薄一张纸，上面也只有寥寥几句话：

　　吾儿阿婧：

　　王上将建燕凉世子府邸于侯府旁，无需慌乱，少见则安。吾往燕平，行事既有诸多不便，遇事乱者切记保全自身。

　　父江挚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