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之上》boroboro

3、孔雀

　　因为流感，最近来医院就诊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成医生刚结束轮休，拿着假期写好的报告打算去找主任讨论一下。来到脑科的接诊室，看见几个小女生在窗外探头探脑。

　　走进一看，这不是隔壁儿科的小护士们吗。“看什么呢，这衣服都换好了还不回家休息。”

　　“啊，成医生早啊。我们先走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小护士红了脸，赶紧拉着同伴们走了。

　　成医生刚想看看刚刚她们在围观什么，结果肩膀被拍了一下。

　　“安然，好久不见。”

　　成安然回头，居然是自己的小学同学白冰河。“嗨，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同学会吧，今年的你没来。”

　　“是啊。”白冰河笑了笑，“本来要去的，临时有事，就没去。”

　　“怎么？你今天是……？”成安然想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觉得不大像，对方状态看上去挺好的。

　　“是我侄子，就在里面呢。”

　　成安然回想了下，白冰河是有个姐姐，叫白梦洁。比他们大几届，偶尔会来班里找白冰河。

　　姐姐长得漂亮，是学校男生私下公认的校花。每次她到低年级找白冰河的时候，周围班级的男生总在偷看。

　　可惜，红颜薄命。一场雨夜的车祸夺去了她的生命，算起来也有二十年了。

　　那眼前这个男生，应该也二十岁了。成安然不作声色地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模样是生的十分俊俏，身板有些瘦弱。虽然是坐着，看骨架应该挺高。

　　“小安你来啦，来看看这些片子。”主任招呼她过去。男生也仰头看她，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美目流转，虽然好像不常用它来形容男生。

　　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但却没有笑出来，眼神有些玩味。

　　成安然挪开了视线，绕过年轻男生。凑过去和主任一起看X光片，不禁感叹，这头骨形状确实很美。

　　她忍不住掐了把自己的手臂，这都想啥呢。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被小男生蛊惑到，有点丢人了啊。

　　“这看着没什么问题，挺健康的。”

　　“是啊，但是患者记忆好像出现了混乱，问他一些常识性的问题，需要回想很久。”主任托着下巴思考着。“会不会是心理方面的问题？”

　　白涟在一旁犯困，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要理解其中含义，有些费脑子。

　　视线扫过墙上的规章文件，白涟有些惊讶于自己居然能看懂字。也是，毕竟这是生活在21世纪的人的脑子。

　　他现在居然也知道记忆的载体是人脑了啊。

　　这些忽然多出来的认知，也让他有点混乱，自己仿佛还是过去的自己，又仿佛不再是那个自己。

　　主任让白涟先留院观察几天，不出意外应该没什么大碍。

　　“医生，他真的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感冒。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了。”

　　成安然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白冰河扶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A省人都认得的一张脸，家乡有名的女企业家。主要是他们辣条厂生产的辣条，早年包装都会印上她的脸。后来换了包装，很多网友还说童年不再了。

　　老人靠卖辣条发家，赢得了第一桶金。后来，又很有投资头脑，在A省旅游业发展之初很积极地参与招商。在A省成为旅游大省的今天，旅游旺季的时候，其家族名下的度假山庄和酒店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白涟也坐直了抬头看向老人，音量放低地叫了声“奶奶”，因为呛过水，嗓子有些沙哑。他想要模仿“白涟”过去的语气。却发现自己只记得他的表情习惯，并不记得他的说话语气。

　　奶奶一直盯着他，板着脸不说话。

　　白涟有些心慌，混乱的记忆里，老人对“他”一贯是温和的。他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因为源于关心的责备。

　　也觉得怪新鲜的，有些麻烦，又挺温暖的，暖得他眼眶有些发烫。

　　老人却以为他是委屈得要哭了，一下子也绷不住了。整个表情软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拉住他的手，“可不许再这么吓奶奶了。”

　　“嗯。”白涟乖乖地点头。

　　成安然看着这祖孙二人，也不住有些感动。特别是这大男孩那双大眼睛，拿下目线看人的时候，显得特惹人怜。

　　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色即是空，目送着他们回病房。

　　突然想起来这孩子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看过。和主任讨论了一下论文需要修改的地方，就到该出诊的时间了。

　　忙碌了一上午，终于到午饭的时间了。急诊科的护士长过来找她一起去吃饭，“听说了吗，vip那边来了个大帅哥。”

　　“你这一天见多少人啊，帅的还不多吗？”成安然有些心虚。

　　“这小朋友这段时间挺火的啊，一看你就不怎么上网冲浪。”

　　“大明星啊？”成安然塞了口饭，隐隐约约好像回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划拉到和小表妹的聊天窗口。昨天小丫头是跟她抱怨什么房子塌了。

　　“明星也不是没见过，可不都挺清冷的吗，生人勿进的。”

　　“第一次见这么花孔雀的是吧，哈哈哈。”

　　“这么直接说出来也太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坐在她们背后嗦粉的江蓝听到这句话，被粉噎住了。赶紧喝了口汤。

　　她们是对自家艺人有什么误解？

　　江蓝忽然愣住了，白涟醒过来之后，好像是有哪里不对劲。除了刚开始记不起来他是谁，对他表现出陌生。

　　江蓝之所以觉得他真的可能泡坏了脑子，也是因为，重新醒过来的白涟，给他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仿佛和过去不一样了。

　　但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这无意间偷听来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是整个人的气质。

　　在他看来，白涟是个比较反应比较迟缓，甚至有些木讷的人。这种“木木的”状态，还体现在他的神清和肢体语言上，总是给人一种心不在焉、有些呆滞的感觉。

　　当初艺考的时候，高度紧张的精神，还让他看起来有神气一点。这才入了评审老师的眼。

　　现在感觉，整个人忽然生动了起来。还有就是，那莫名其妙高涨的性张力。

　　江蓝忽然觉得眼前的粉不香了。自己找各种老师给他上课都没解决的问题，泡个河水整个人还开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