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8、第二次刺杀

　　第二日清晨，队伍再次启程，仍是晓行夜宿，慢慢的向东北方行去，李怀兮知道有人想杀掉萧焕昭，虽然目的是嫁祸，并不是真的与萧焕昭有仇怨，可对方手段狠辣，除了夏凝秋以外，难免不会用其他方式下手，仍是不能放松警惕，所以今日一早，李怀兮明显感觉到队伍的防范比原先更加严密了许多。

　　萧焕昭在邺城都遭遇过什么事，李怀兮不知道，据她猜想，萧焕昭为了避免麻烦，很可能一直躲着欧阳珊，但欧阳瓒有十几个儿子，邺城的形势定然极为复杂，萧焕昭是质子，本就行动受限，总有躲不过去的时候。

　　不知道萧焕昭怎么安排后面的事，接下来还会叫她做什么，尽管前途未卜，李怀兮倚在马车上，抱着暖炉，蜷在被子里，望着车外的景色，初春下起小雨，细密如丝，寒意缠绵，她的身上还是酸痛难忍，可她心中却很踏实。

　　李怀兮看着自己的手掌，短短几天时间，手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但身体明显感觉变得灵活结实了许多，虽然仍是前途难测，可她却觉得，很有趣。

　　队伍过了尚城，沿着蒙山山脉，缓缓而行，蒙山是宁国境内最大的一片山脉，自邺城起，起伏平缓，直到尚城，才陡然拔高，最高处是为梅峰，后转向东北方向，山势连绵不绝，直到宁国东北部海岸，又沿着海岸，一直延伸到宁国北部边境。

　　李怀兮刚刚看完《山川志》，对于书中的记载，她记得很深刻，在蒙山北部，沿着海岸的那一部分，山中藏有温泉，地气温暖，又十分安静，是个休闲的好去处。许多宁国的贵族都在那里建有别院，据李怡所言，萧焕昭在那里也有住处，他平时也很少住在邺城，而是隐居在那里。

　　蒙山临海，欧阳瓒就眼看着梁国的质子住在哪里，不怕他跑了？

　　回想自己在街巷中听过的传闻，几十年前，也有他国送质子来过宁国，质子其实没什么用处，一旦两国发生战争，质子唯一的作用，大概是拿来祭旗，几十前的那个就是。

　　所以被送往他国做质子的皇子，就是流放，欧阳瓒不怕萧焕昭跑掉，是因为欧阳瓒知道萧焕昭并无他处可去。

　　李怡还说，欧阳瓒的十几个皇子年纪相差不多，眼前都是正当年，没有谁愿意离开邺城，都留在都城里厮杀。所以蒙山温泉再舒服，当然无人有心思去，那里应该是，真的很平静。

　　走了一会神，李怀兮又拿起手中的那本书，这是一本杂记，书中写的是各国的一些奇闻异事，既有朝堂故事，也有民间轶闻，写得妙趣横生，读来一点也不枯燥，一天过去，就看了大半本。

　　正读得有趣，李怀兮听到马车外有些喧哗之声，她轻轻掀起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此刻，萧焕昭的队伍正行走于山野之中的一条小路，地处偏僻，又是黄昏时分，山路上没有其他行人，萧焕昭的队伍仍在缓缓前行，有一个陌生人，正骑马随行在萧焕昭的马车边。

　　李怀兮只能看见那人的侧脸，看起来他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岁，面容坚毅，线条硬朗，还颇有些儒雅之风，穿着一身骑装，像是个世家公子的模样，正在跟车上的萧焕昭说着话，只是离得太远，听不清说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李怀兮听见萧焕昭那边传来的命令，叫队伍停下，在路边扎营。

　　今日安营的时辰，比平时要稍早一些，晚间，李怀兮照例跟着公孙羽练拳脚。

　　公孙羽看着在场中挥汗如雨的李怀兮，心想就学武而言，她的年纪大了些，可确实资质极佳，将来能达到什么高度，那就要看她自己能吃多少苦了。

　　正想着，身后走来一个男子，与白天的男子长得有几分相似，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那男子指着李怀兮，跟公孙羽问道：“这姑娘是哪里来的？”

　　公孙羽道：“我徒弟，怎么了？”

　　那男子笑道：“这姑娘不错，你在哪里捡的？”

　　公孙羽道：“这事你别问我。”

　　“是公子的人？”男子大惊。

　　“陈琰，你很清闲是不是？无事跑这里来做什么？”

　　陈琰道：“我自然是有事，不过公子正忙，我只好等。”

　　公孙羽笑笑：“里面那个不是你的表弟？你们兄弟俩忙得很。”

　　陈琰道：“段晟能有什么事？我都懒得听。”

　　公孙羽冷笑：“那你一会儿别跟我打听，今天的事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陈琰叹道：“我要跟公子说的，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看来公子最近要忙起来了。”

　　两人说了几句，公孙羽就叫李怀兮自去休息，她与陈琰一起，到萧焕昭帐前等候。

　　不多久，另一个年轻男子从帐中出来，正是黄昏时与萧焕昭说话的那个，公孙羽道：“段晟，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子名叫段晟，对公孙羽和陈琰道：“进来说。”

　　萧焕昭穿着一身深紫常服，帐中还站着李怡，李怡给进账的几个人倒上茶水，萧焕昭道：“都坐吧。”

　　待陈琰等都坐稳了，萧焕昭问道：“发生了什么？”

　　陈琰道：“公子，这件事比较棘手，容属下慢慢道来。”

　　萧焕昭道：“无妨，反正今夜会有些长。”

　　陈琰有些疑惑的望向段晟，段晟是萧焕昭的侍卫队长，平时带着人马在萧焕昭的队伍周围护卫，段晟对陈琰道：“表哥，有一队人马，大约有十几人，偷偷跟在我们队伍后面，已经有两天了，很可能是宁国的十一皇子欧阳路的人，这里地处偏僻，四下无人，如果要动手，应该就是今夜。”

　　陈琰点头道：“那你有的忙了，我快点说，这件事，也与欧阳路有关。我们商会从三年前起，开始和北地做皮货生意，因为北地内乱，各部之间纷争不断，都急需物资，毛皮等均低价出售。但其中最大的两部，拓原部和霜狼部的生意，都是由晋国的北镇军垄断，按照公子的吩咐，我们没有跟北镇军抢大宗生意，只是偶尔和拓原部做些北镇不肯做的小买卖。我们主要交易的，都是一些小部族，交易的物资，也是以粮食茶叶，布匹药材为主。”

　　陈琰喝了口茶，继续道：“本来这些生意还算顺利，可从拓原部那里得到消息，最近欧阳路对北地的事务也很感兴趣，与拓原部也多有接触。”

　　段晟问道：“欧阳路跟北镇军抢生意，与我们何干啊？欧阳路想自掘坟墓，就叫他挖去呗。”

　　陈琰道：“欧阳路的实力当然不能跟北镇军比，可北镇军做生意的方式跟我们差不多，没有向拓原部出售武器，欧阳路想卖武器，这次的货物，是一批长刀。”

　　陈琰道：“公子，我们的生意大部分都是跟一些小部族打交道，他们的毛皮货物水准参差不齐，供应量也很难保证。拿货后，又需要仔细分拣，后期还要精加工，利润有限，所以欧阳路看不上，他的目标，就是拓原部，所以欧阳路的生意，对我们影响不大，但是北镇军不会放过他。”

　　萧焕昭冷笑：“他打的好算盘，拓原部的武力要是壮大起来，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北镇军，宁国与拓原部的地盘离得比较远，离霜狼部近，何况还有落霞山那边的星野部和元野部给他挡着，欧阳路觉得自己很安全。”

　　段晟道：“那此事跟我们也扯不上什么干系，生意上的事情我们不管，可欧阳路是一定要对付的。”

　　萧焕昭道：“有关系，两个怪物打架，倒霉的，往往就是我们这种做小生意的，还有，欧阳路两次要杀我，不能叫他太舒服。”

　　陈琰奇道：“两次？前面还有？”

　　段晟就将夏凝秋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夏凝秋后来招认，是欧阳路的指使。”

　　陈琰道：“欧阳路这个混蛋，公子，你打算如何收拾他？”

　　萧焕昭道：“去年冬至的时候，我本未打算参加宫中的宴会，可欧阳路竟请他的母妃出马，讨了欧阳瓒一道旨意，说什么我虽是质子，但梁宁两国交好，也不能太过怠慢，推辞不得。所以我才见到了欧阳珊，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是个草包，欧阳路为了给欧阳全挖坑，连我都要利用，我也礼尚往来，挖个坑送给他。”

　　萧焕昭低声向在场众人嘱咐一番，不知不觉，已近丑时，外面传来喊杀声，欧阳路的刺客杀过来了，段晟向萧焕昭行礼，就出了帐篷去处理，萧焕昭对公孙羽和陈琰道：“你们都歇着吧，明日按计行事。”

　　见他们走了，萧焕昭又对李怡道：“你去那几个女孩子的帐篷看看，别叫她们吓得乱跑。”

　　“是。”

　　李怀兮总觉得今日有些蹊跷，提前扎营，萧焕昭车前的陌生人，公孙羽提前给她下晚课，还有跟公孙羽说话的另一个陌生人，种种异常，令她不敢深睡。

　　果然，睡下没多久，帐篷外就响起了喊杀声，声音有些远，但是很清晰，李怀兮叹气，萧焕昭日子过的是真艰难。

　　在她旁边的小胖也醒了，李怀兮怕她叫出声，赶紧捂住她的嘴，小丫头被外面的刀剑相击声吓得浑身发抖，李怀兮搂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不怕，我保护你。”

　　小胖听得她声音坚定，竟也稍稍安下心来，李怀兮叫小胖躲在床下，找出小胖平时用来削水果的小刀，藏在袖子里，不敢点灯，就在帐篷里静静的等待。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的呼喝声渐渐消失，李怀兮掀起帐篷门帘一角，见火光下，有几个萧焕昭的侍卫正在清理营地，站在营地中央指挥的，正是今日黄昏时看见的那个骑马的年轻人。

　　李怀兮回到自己床边，把小胖从床底下拉出来，拍拍小胖的圆脸蛋：“睡吧，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