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60、恐怖的酒肆一

　　李怀兮和陈凌两个路上风尘仆仆，一日行到一个大型市镇，打听到此处为花源县，距离洛川已不过一日路程。到花源县时，正值黄昏，他们进了县城，直接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栈，叫了牛肉肥鸡，闷头开吃。

　　从一早出发起，除了一肚子西北风，陈凌和李怀兮什么也没吃，此刻是饿得狠了，也顾不得形象，两人一齐伸手，将一只鸡撕成两半，抓着就啃。

　　花源县是洛川城外的重要交通枢纽，平时往来的商旅极多，客栈的小二见李怀兮浑身被皮袄裹得严严实实，但仍能从她那纤细的手指和腰身上看出这是个年轻姑娘。

　　当前正值乱世，晋与周，宁之间的战事也不过稍稍平息了几年，许多人家的女子都不会拘在家里，而是积极的出门为家族办事，女扮男装也是常事，所以并不感觉有多惊讶。

　　陈凌和李怀兮不敢分两个房间住，担心有人夜袭，仍是保持着李怀兮守上半夜，陈凌守下半夜的习惯，天快亮的时候，陈凌看着睡得正香的李怀兮，眼睛竟不舍得移开，心想这人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像个明媚的少女，一醒过来，就是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正胡思乱想着，陈凌听到门口有脚步声，现在还不是早晨客栈送洗脸水的时候，陈凌立即警觉起来，握紧刀柄，轻手轻脚的靠近了门口，然后听见门前有人在敲门。

　　陈凌压着嗓子问：“什么人？”

　　外面一个很欢乐的男声道：“公子，我们老板托我将货给您先瞧瞧，请公子开门。”

　　陈凌疑惑着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圆圆脸，身材有些矮小，约莫三十七八岁的男子，那男子一见陈凌，眼睛一亮，将一块白色玉牌恭敬的捧在了陈凌面前。

　　陈凌认出这是昆吾商会分会长的信物，连忙将那人请入房间，随后关上房门，待那人进了房间，见李怀兮已经拿着短剑站在床边，一脸警惕。那人进屋后站定，先对陈凌两人轻施一礼，道：“在下宋离，是昆吾商会洛川分会的会长，此处说话不便，两位请随我来。”

　　宋离请陈凌和李怀兮登上在外面等候的一辆马车，马车里面很宽敞温暖，宋离先给两人奉上茶点：“殿下，李姑娘，建淮城中，襄王殿下那边形势已经稳定下来，所以我家公子命我全力协助豫王殿下。我之前已经将五皇子陈况送到了北镇建武军的手里，又按照我家公子的命令，向开济方向去迎接二位。总算是在距离洛川五百里的地方见到了二位的踪迹，我们的人没敢打扰两位，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只是远远的沿途保护，直到此刻，才敢与殿下相认。”

　　陈凌和李怀兮对望一眼，都是很沮丧，他们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李怀兮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苏东相在马匹和皮衣上都留有记号，商会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人。”

　　宋离又道：“殿下，北镇建武军自打知道先帝过世的消息，就已经偷偷起兵，在接到五皇子陈况以后，声势更盛，大军共计十五万，正向洛川城行进，再有六七天就会来到洛川城郊外。西镇铜城也已经起兵，但是他们距离较远，而且应该也知道了三皇子陈冶已死的消息，所以只是慢慢的向洛川前进，在情况未明之前，想来不会出现，现下洛川城中，人心惶惶，沈家已经在几日前命令禁军封城，殿下想去哪里，洛川？还是北镇军？”

　　陈凌问道：“怎么，北镇军一路上竟畅通无阻？路上至少还有两个城有大批守军，没有打起来？”

　　宋离笑道：“殿下，现在洛川城中，新君未立，可国中却人人都知道先帝已经不在了，那这就只是殿下的家事，谁能那么糊涂，一定要管？”

　　陈凌冷笑：“怎么，明明陈凇更年长，且老四一个没断奶的废物，还定不下来？”

　　宋离解释道，宫中的沈贤妃更加喜欢四皇子陈凛，且陈凛比较老实听话，沈相也喜欢，可朝中其他的大臣分成两派，一派支持二皇子陈凇，还有一派则说皇长子既是长子，又是皇后亲生，理应为帝，不能因为皇长子失踪，就忽略了他，且沈相寡德自傲，支持他的，反而寥寥。

　　三方争执不休，据坊中传闻，皇长子是在先帝过世那日的动乱中死于大火，尸骨无存，但是皇长子那一派的官员哪里肯认？想着要是能拖到皇五子陈况回来，朝中形势，怎么也要比沈相一家独大要好的多。

　　这段时间里，已有不少持有异议的官员，死在了沈家手上，所以近两天，洛川城内的局势愈加紧张，沈家的手段也愈加的毒辣猖狂。

　　李怀兮道：“如今兵临城下，沈家内部竟还没有争出个结果吗？”

　　宋离摇头道：“没有，据说，沈相已经命令二皇子陈凇带领禁军，在洛川城上迎击北镇军。陈凇在禁军中历练多年，与禁卫将军司马双关系也不错，能直接指挥一小部分禁军，司马双是沈贤妃的娘家表哥，自幼与沈贤妃一起长大的。四皇子陈凛则陪着沈贤妃，留在宫中，但是司马双嘛，最近另有意外的新发现，待会再与殿下细说。”

　　陈凌冷笑，虽然多念未回洛川，晋国朝中那群人的无耻嘴脸他还是知道的。

　　宋离苦笑道：“若不是沈贤妃的胡闹，洛川城中也不至于乱成一锅粥，各地也不会至今还在观望。”

　　李怀兮道：“洛川现在还能入城吗？”

　　宋离道：“自然是可以，不过姑娘确定要进城吗？”

　　陈凌道：“入城便入城，怕什么。”

　　宋离笑笑：“公子给我的信里也说两位必要进城，叫我全力配合。”

　　傍晚，宋离坐在马车中，还带着几个伙计，到了洛川城门，守门的军官见是宋离，笑道：“宋会长，怎么这个时候还入城？马上要打仗了。”

　　宋离哭丧着脸抓着那军官的手道：“张校尉，我也害怕呀，可是会里事务太多了，我实在是走不开啊。”

　　那张校尉从宋离手里抹过一个银锭，掀起车帘向里瞧了瞧，见车里还坐着一个蒙着薄薄面纱的女子，尽管看不清脸，但从身材上仍可以看出是个年轻的少女，张校尉心里暗暗呸了一声，挥挥手叫宋离进城。

　　眼见宋离的马车离开了城门，张校尉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又紧赶慢赶的凑了上去，扒住宋离马车的车门，把宋离吓了一跳，张校尉嬉皮笑脸的道：“宋会长，你有时间去看看我家表兄，最近洛川乱得很，很久没发俸了。”

　　宋离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陪笑道：“使得，张校尉的嘱咐，一定办妥当。”

　　马车驶了出去，那张校尉还在后面喊：“立即就去啊！我叫个人陪你去！”

　　说着张校尉派了身边的一个兵丁追上去，跟在宋离的马车后面，趴在李怀兮身后垫子下的陈凌小声道：“这人真是贪心。”

　　宋离小声道：“洛川城中的官儿，都是这个样子，只是这个张校尉的表兄有些特别，他名叫施路，在工部有个闲职，没什么本事，混饭吃的，也没娶妻，自己独自居住，只有一个男仆，很孤僻，却最是贪婪，但他是太傅施江的堂侄，得罪不得，开济的官儿能好些？”

　　陈凌闷声道：“还真是，曲义诚手下的官儿老实得多。”

　　既然有人跟着，总是要先把张校尉交代的事情办妥，宋离掀开车帘，对那兵丁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兵丁三十岁左右，脸上略有风霜之色，宋离注意到他的靴子已经磨损开裂，衣衫也很破旧。兵丁见宋离问他，笑道：“先生客气了，我与宋会长同姓，我叫宋平。”

　　宋离赶紧抓住宋平的手笑道：“原来是一家人，军爷守城辛苦，一点心意，请笑纳。”说着自怀里取了一个银锭送到宋平手里。

　　宋平也不推辞，只道：“会长客气了，我们实在是有近两个月没有发饷了，像我这样拖家带口的，确实吃不消，等以后平静下来，我会想办法还的。”

　　宋离赶紧道：“哪里哪里，不敢叫军爷还。”

　　街面上十分安静，几乎没有行人，马车行得很快，说话间，已转到一处小巷，巷子很是细窄，在巷子最深处，有一排有些残破的高围墙，围墙上只开了一扇小门。

　　施路就住在此处，宋平上前去叩门，一名男仆出来开门，听见是找施路，男仆道：“老爷不在家，在酒肆。”

　　这个时候还敢喝酒，还是在酒肆，胆子也太大了点，宋离很诧异，就叫那男仆带路，路不远，在小巷中拐了两三个弯，就来到施路所在的酒肆。

　　地点在另一处巷子的深处，表面上只是一处堆放杂物的小空地，而在杂物之后，有一处地道，酒肆就在空地边缘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