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181、洛川城下

　　早晨李怀兮赖了会儿床，才前往船上的议事厅，厅内诸人已在等着她了，大家见李怀兮今日跟萧焕昭一起出现，她又是一改近来的郁郁之色，难得的春风拂面，再见萧焕昭和她一起出现，李怀兮坐在正中，而萧焕昭就站在诸人边上。他们两个如此模样，众人俱是心中了然。

　　忙了整个上午，把手头的事都处置完了，李怀兮长出一口气，她被这些繁杂的事务搅得头昏，既然萧焕昭已经恢复，是时候将手中的事情扔给他一部分，让她多睡会儿懒觉了。

　　厅中诸人均看出了李怀兮的心思，都不欲久留，正要告辞，卫全却犹豫着不肯走，最终下定决心，面向李怀兮问道：“陛下何时处死欧阳珊？”

　　李怀兮已经把欧阳珊这个人给忘了，现在被卫全贸然提起，竟是有些踌躇，欧阳珊虽然已被萧东甫废黜，但名义上曾是萧焕昭的发妻，杀了欧阳珊，对萧焕昭的声名来说，实在是大为不利。

　　因为云贵妃等人将梁国内乱的根由尽数推在了萧焕昭身上，关于萧焕昭的不利传闻已经够多了，虽然后来云贵妃和宣王吴王一死，传闻就弱了下去，可李怀兮仍是不满意。

　　尽管李怀兮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她也不在意，但她却见不得萧焕昭被人误解。

　　李怀兮觉得最好的办法，是等着欧阳珊自己老死，免得再连累萧焕昭，可卫全也是她看重的人。卫全自她幼时至交，与元野部星野部和梁国朝堂都没有关系，与将来的晋国也没有关系。卫全虽然有时会心软，但该决断的时候也未退缩，所以她着意培养卫全，暂时让他统领张护的降军。

　　李怀兮不想让卫全失望，毕竟卫全对欧阳珊恨意不可能消散，欧阳珊不死，卫全很难罢休。

　　李敦看出了李怀兮的心思，道：“陛下，欧阳珊在宁国所做的事，要么是李贤妃的推动，要么是她下属谋求私利所为，那些人都死了，现在陛下可将欧阳珊囚禁至死即可。”

　　卫全道：“屠灭我家所在的村子，是欧阳珊本人的命令！”

　　萧焕昭不待李怀兮开口：“陛下，欧阳珊暴虐，可杀。”

　　见李怀兮仍在犹豫，萧焕昭又道：“欧阳珊行事乖张，手段残忍，杀之无妨。”

　　李怀兮对卫全道：“你去吧。”

　　看卫全立即转身要走，李怀兮又叫住他：“记住，不可羞辱她。”

　　卫全咬牙道：“便宜她了。”

　　等亭中诸人都散了，李怀兮赶紧叫萧焕昭到她身边来：“我腰疼，来给我揉揉。”

　　萧焕昭坐在她身边：“娇气。”
　　“讨厌。”

　　萧焕昭将她揽在怀中，给她揉着腰，在她耳边道：“我好没好，你现在知道了吧。”

　　李怀兮攀上他的脖颈：“知道了。”

　　跟着李怀兮前往洛川的梁国皇族都是由李怡照顾，李怡性子厚道，所以他们并没有受到苛待，衣食不缺。

　　但这趟旅程对于欧阳珊来说，可一点儿都不舒服。

　　本来欧阳珊已经被萧焕昭拘禁了一段时间，但李怡对她供给还是很大度的，反正欧阳珊只要不是宴请宾客，她自己也吃不了太多，而且襄王府内奢华舒适的设施也没有撤掉，所以欧阳珊过得还算舒服。

　　后来建淮大乱，欧阳珊随着吴王宣王等人一起污蔑萧焕昭，人也被他们放了出来，当时宁国已灭，欧阳珊没有银钱收入，为了不在云贵妃吴王妃等人面前丢脸，将手里仅存的财物也花费殆尽。

　　欧阳珊跟着梁国的其他皇族一起随着李怀兮离开建淮，人员太多，物资不足，李怡也不能照顾周全。

　　分给欧阳珊的马车不仅颠簸，还漏风，欧阳珊出来的急，连换洗衣物都没有带，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在马车里冻了几天后，欧阳珊不得不用自己贴身的一块玉牌换了张薄毯，毯子很脏，但欧阳珊已经顾不得了。

　　等上了船，船上总算是不漏风了，但欧阳珊被分在一间较大的舱房中，要跟着十几个人同住，和欧阳珊同住的，是原本吴王府的侍妾侍女。

　　吴王府上的女人太多，李怡叫没有子女的侍妾侍女们拿些银子自行离去，只留了下生过孩子的。

　　但能在吴王妃手底下生出孩子的侍妾，哪一个能是白给的？

　　欧阳珊这段时间受尽她们的白眼和嘲笑，她自己的两个侍女早就不管她了，在离开建淮的时候，她的侍女见李怡允许离开，就迫不及待的跑了，没有跟欧阳珊告别，甚至卷走了欧阳珊身边最后的一点首饰。

　　从吴王府这些人的口中，欧阳珊得知了萧焕昭不仅没死，还跟李怀兮又住在了一条船上。

　　吴王府的一名侍妾踢翻了欧阳珊的饭碗：“襄王和陛下两个人琴瑟和鸣，感情好得很，凤隆公主，您贵为宁国，哦不，宁国早没了，凤隆公主您也摆不了公主架子了。”

　　这名侍妾当年被吴王妃折磨得很惨，吴王妃在吴王死后自杀了，没给她们报复的机会，所以她把满腔怨气都撒在与吴王妃几乎是同样境遇的欧阳珊身上。

　　今天提供给她们的午饭都是一碗扣着菜肉的米饭，欧阳珊的碗摔了，她就要等到晚上才有的吃。

　　欧阳珊虽嫌饮食粗鄙，但不吃要挨饿，饿过几天之后她也只能嫌弃着吃，何况她脾气傲慢，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不禁动手要打那名侍妾，可人家是身经百战的，嘻笑着躲开了欧阳珊，还随手将欧阳珊绊倒在地。

　　众人哄笑成一团，正闹着，李怡走进了舱房，看见这个场景，厉声道：“你们若再胡闹，明天就全关在这里没有饭吃。”

　　吴王府的侍妾们对李怡还是很尊敬的，毕竟她们在后宅久了，知道若想折磨人，招术有的是，李怡从未用过，饿一顿就是李怡的惩罚。

　　而且她们当中有人生病，李怡还派了大夫来看，如果是做戏，未免也太认真了，做戏对待她们这些人，没必要。

　　所以李怡发了话，吴王府的侍妾们就都老实了，心里盘算着晚上等大家都睡了，再接着整欧阳珊。

　　李怡没有向往常那样训斥几句就离开，而是对欧阳珊道：“欧阳珊，你跟我走吧。”

　　欧阳珊知道李怡是萧焕昭的人，她现在恨萧焕昭远甚于李怀兮，冷笑道：“你也配叫我的名字？”

　　李怡没有精力与她多说，直接让开门口，从她身后走来一名男子，男子沉着脸，手段粗暴的直接将欧阳珊拖走。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因为船队在阜州附近停靠，很多人都选择在岸上扎营吃饭，船上呆久了发晕。

　　卫全将欧阳珊拖拽到原本星歌部众人所在的营地，将欧阳珊扔在地上。

　　大家正吃着饭呢，看见平时温和的卫全对一个女人这样粗暴感到不解，纷纷端着碗围上来看热闹。

　　卫全道：“这是欧阳珊。”

　　这个消息彷佛一块巨石被扔入平静的水面，星歌部的人闻讯都赶了过来，沉默的盯着欧阳珊，等着卫全的下一步动作。

　　自幼以来，围绕在欧阳珊身边的，从来就只有恭维与顺从，偏偏在嫁给萧焕昭以后，却吃了那么多的苦。

　　她怀着爱意嫁到梁国，想与倾慕之人琴瑟和鸣，夫妻和睦，结果却被辜负至此。

　　萧焕昭现在竟又与李怀兮那个贱人搅在了一起，对她的处境不闻不问，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欧阳珊沉浸在自己的恨意中，反而忽略了身边那群人，直到卫全向她举起刀。

　　冰冷的刀锋反射着正午耀目的阳光，令欧阳珊感到恐惧，她放声叫道：“萧焕昭，你听了李怀兮的主意就要杀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卫全没有给她说再多话的机会，欧阳珊的声音戛然而止。

　　处理完欧阳珊的事，李怡来到萧焕昭的舱房，李怀兮不在，李怡道：“殿下，欧阳珊的尸首我已经收了，您打算怎么办？”

　　萧焕昭道：“你派几个人将她送回邺城吧，欧阳瓒应该已经葬了，你就把她葬在她父亲身边好了，欧阳珊生前想做襄王妃，死后却未必，就恢复她原本的身份。”

　　李怡犹豫道：“这件事，要不要跟小兮，不，陛下说一声。”

　　萧焕昭道：“不用。”

　　李怀兮的大军在夏天的时候接近了洛川城下，晋国经过多年战争，内耗严重，虽然洛川城中尚有数千守军，可毫无战意，陈况无法，只好给李怀兮送出降书。

　　后天就是约定受降的日子，李怀兮一大早就赖床，萧焕昭叫她，她就往被子深处游去：“不起不起，我要再睡一会。”

　　萧焕昭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这些天越发懒了。”

　　“哪里有，天热嘛。”李怀兮伏在萧焕昭怀里：“最近有些累。”

　　萧焕昭抱着她掂了两下，朗声叫来侍女：“去请葛先生。”

　　“不要嘛！”
　　“你最近胖了些，是不是有了孩子？”

　　“哪有那么快，最近又没事，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自然会胖。”
　　“不行，叫大夫先看看，赶紧穿衣服。”

　　李怀兮很不情愿的起身，她最近天天睡在萧焕昭房里，上了岸也是如此。

　　这种日子太舒服了，李怀兮不情愿的被萧焕昭拖出被窝，刚穿上衣服，葛先生就来了。

　　听说是李怀兮不适，葛先生立刻来到李怀兮所在的营帐，李怀兮若是在此时生病，实在是极为不妙。

　　葛先生火急火燎的跑来，却看李怀兮靠在萧焕昭怀里，神清气爽，一脸滋润的模样，心里就有几分把握了。

　　号过脉，猜想果然无误，葛先生笑道：“陛下没有生病，是有喜了。”

　　李怀兮很不情愿的在萧焕昭怀里拱了拱：“是么？”

　　葛先生见她脸上并无喜色，有些拿不准她的想法，心里发慌，又看见萧焕昭神情平静，就更拿不准主意了“陛下？”

　　李怀兮懊恼的抓着萧焕昭的手臂：“什么时候生？”

　　“现在一切都好，已有一个月了，算日子产期应该是明年二月。”葛先生想着既然摸不准情况，那就说实话好了，以他对李怀兮的了解，她绝不是嗜杀之人。

　　萧焕昭低头对她道：“听见了吧，这段日子要听大夫的话。”

　　葛先生还记得他在给萧焕昭疗伤的时候，萧焕昭问过他，李怀兮的内伤，是否对怀孕有所影响，葛先生当时还以为李怀兮自己害羞，才让萧焕昭问的，就照实答道无妨。

　　现在想想，李怀兮本人什么时候害羞过！

　　难道李怀兮本人并不想怀孕？这可糟了。

　　葛先生心中慌乱，哪知听得李怀兮恼道：“知道了，听你的，听大夫的，我要抓紧时间多生几个。”

　　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