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178、妄想

　　几日之前，萧焕昭召集了麾下将士，将自己的作战计划说了，在场诸人都有些沉默，他们都知道萧焕昭的计划几乎是同归于尽之法，但面对三倍于自己的兵力，且带兵的是张护的部将，据说此人性格比张护更加贪婪残酷，他们也别无选择。

　　萧焕昭遣走其他人，单独对公孙羽道：“你去将军中不满十八岁的人都挑出来，带着他们回建淮，去找小兮。”

　　公孙羽的眼泪迸了出来：“萧焕昭，我今年二十七岁了！不是十八岁，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让我回建淮算什么！”

　　萧焕昭道：“你应该知道，小兮自从重伤之后，武功大不如前，她在此战之后，就要面对整个天下的重担，针对她的刺杀将会无穷无尽，她身边没有高手护卫，我不放心，长姐，小兮以后就拜托你来照顾了。”

　　公孙羽听萧焕昭叫她长姐，不禁落泪如雨，多年来，她一直将萧焕昭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今日终于得他一声呼唤，却已是最后的托付，纵然坚强如公孙羽，此刻也已哽咽难言，半日方道：“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萧焕昭又叫来了蔡琮，蔡安和小如，他将一封信交到小如手上：“你原本就是李怀兮的侍女，以后就继续在她身边照顾她，将我的信交到她手上，此事重要，不可失败。”

　　“是。”

　　萧焕昭又对蔡安道：“你护着小如，立即出发。”

　　蔡安流着泪对蔡琮道：“哥，你去吧，我留下。”

　　蔡琮笑道：“臭小子，你哥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哪能叫幼弟替我赴死？”

　　“哥，你的小女儿刚出生，你还没见过她呢。”

　　蔡琮拉着蔡安走出房间，低声道：“我正是为了他们，才不惜豁出性命，我儿女双全，你这个小屁孩还没娶妻呢，我看小如这个小丫头不错，聪明机敏，你陪她回建淮，可要抓住机会。”

　　蔡安抹着眼泪：“哥，你说什么呢！”

　　蔡琮板起脸：“这是正事，也是你哥给你的任务，不许推！”

　　“可是。。。”

　　蔡琮严肃道：“没有可是，如今天下大乱，我们家这一代只有我们兄弟两个，你肩负着整个蔡家的未来，如果李怀兮能赢得战争，天下就是她的了，你与李怀兮是旧识，有昔日的情分在，你年纪又小，她不会对你太过防备，这两点优势我都没有，我们家今后的兴衰，就都维系在你的身上了。”

　　蔡安明白蔡琮所托关系重大，不敢再作反驳，想兄长告别，带着小如日夜兼程，来到建淮城下。

　　李怀兮从小如手里接过信，信封上是萧焕昭的笔迹，笔迹很熟悉，可上面的字她好像都不认得了，她徒然的将信拿在手中揉搓半响，却不敢打开。

　　邓荒等人不忍打扰，默默的等到李怀兮终于打开信，等到她艰难的将信读完。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吾失信于卿，终不得再见，愿卿今后，珍重克已。

　　萧焕昭的对敌计划没有写在上面，由蔡安口述。

　　这是萧焕昭留给她最后的话吗？李怀兮终究是不甘心，不肯放弃希望，临水关的战事已经开始七八天了，即使李怀兮现在派骑兵全速过去，路上也要五天时间：“邓先生，现在支援是否来得及，战事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邓荒道：“中午信鸽送来消息，襄王殿下将张护军诱到一处山谷，但那里地形不佳，山谷的口子太大，襄王殿下只能派兵守住山谷的口子，等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是尸横遍野，找不到活着的人了。”

　　李怀兮脸上表情空洞僵硬，沉默了半响才道：“知道了。”

　　邓荒等人不敢在殿中多待，都退了出去，慕容绪也退了出去，只留下冷霜陪伴李怀兮。

　　冷霜抹去脸上的眼泪：“姐，我们派人去战场上看看，也许还有机会。”

　　李怀兮木然道：“好，去看。”

　　冷霜觉得李怀兮哪怕是怀着不切实际的希望，也比现在这个样子要好，见李怀兮下令，连忙去门口传令。

　　等她跑到门口，发现门外站着一名宫装妇人，年纪约莫四十余岁，穿着一身清雅的月白衣裙。

　　“这是谁？”冷霜问道。

　　慕容绪冷笑道：“是梁国云贵妃。”

　　云贵妃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碧绿的玉镯，递到冷霜手里：“请姑娘传话，我想见见雍王殿下。”

　　冷霜知道云贵妃，也知道她近日在建淮城中所为，心想现在能有个人给李怀兮发泄一下杀气也好。

　　冷霜道：“贵妃请进。”

　　云贵妃下巴微扬，端庄的走进大殿，冷霜眼见她进了殿中，将镯子递给同样站在殿外的邓荒：“殿下先前有令，这种东西直接给您处置。”

　　邓荒收了，冷霜也跟着云贵妃进到殿中。

　　云贵妃见冷霜跟了进来，对李怀兮柔声道：“本宫有事与殿下相商，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李怀兮对冷霜道：“你先出去吧，无妨。”

　　冷霜在心里给云贵妃点了根蜡，退出大殿。

　　当时已是深夜，襄王的事已经由张护军中传出，云贵妃也知道萧焕昭独立抵抗三倍敌军，凶多吉少之事，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等云贵妃到了太极殿外，看见李怀兮身边那群人情绪低落，心中更加有底了，她走入殿中，见李怀兮穿着一身石青色男子常服，脚上穿着羊皮靴，头发随意挽着，发间缀着几颗浅蓝色的，石头？

　　云贵妃觉得奇怪，李怀兮现在是在梁国的皇宫里，多少也要打扮打扮，这个样子也实在不成体统。云贵妃与李怀兮可不一样，所以她摆出端庄样子来，对李怀兮道：“殿下，本宫来给殿下出主意来了。”

　　云贵妃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李怀兮的表情平静，看不出有多少悲痛之情，云贵妃心底暗笑，襄王是个情痴，放着自己府上的美人襄王妃欧阳珊不予理会，满心里惦记的都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可云贵妃绝不相信像李怀兮这样从山村里跑出来的女人，对待感情会有什么忠诚之意，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李怀兮很快就会将萧焕昭抛在脑后。

　　“哦，什么主意，还请贵妃说来听听。”

　　“殿下今日大败张护军，军功卓著，大梁子民，同感殿下之功。”

　　“贵妃客气了。”

　　李怀兮的言语里没有一点温度，云贵妃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虽畏惧于李怀兮的威势，却也已知她出身沧州李家一事，是萧焕昭为了提高她的身份做出的假消息，李怀兮其实出身于宁国乡下的山村，是个地道的村妇。

　　尽管警告自己不能小瞧了她，可云贵妃仍忍不住内心的轻视。

　　李怀兮的态度越无礼，云贵妃的态度就越温和：“殿下，雍地穷苦，殿下应该比我清楚，可梁国富裕，殿下手中有兵马，而宣王殿下是梁国皇帝最出众的皇子，在梁国极富名望，母家又是望族，你们两人若能结为夫妻，实在是两地百姓的大幸事。”

　　李怀兮想起了望波河的情形，冷冷道：“是么？”

　　云贵妃柔声道：“殿下，别的事我不敢保证，可本宫的儿子本宫最清楚，他最是温柔体贴，殿下若能嫁给宣王，宣王定能待殿下无比温柔怜惜。”

　　“贵妃说笑了。”

　　云贵妃知道论深情厚谊，宣王现在就算是自己砍断一条腿来向李怀兮告白，也比不了萧焕昭，何况萧焕昭为了李怀兮，连欧阳珊那样的大美人都不予理会，要是宣王，哪怕欧阳珊再能作妖十倍，宣王都不可能不理欧阳珊。

　　云贵妃对儿子宣王的外貌还是很自信的，但是云贵妃自己也是女人，心里明白宣王不能和萧焕昭比，差距太大。

　　情谊外貌都比不过，云贵妃只能将宣王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略换了严肃些的神色道：“殿下，如今殿下大胜，若是不能巩固战果，难道要拱手给他人不成，如今梁国的皇子中，吴王是傻的，皇九子年纪太小，只有宣王，自幼聪明勇敢，在梁国之中，身份最贵重，声望最高，也最受朝臣尊重，是最合适的人选。”

　　云贵妃心里暗道，看你今天傲气冲天的样子，等我儿登基，我当了皇太后，再慢慢处置你。

　　李怀兮轻声道：“不错。”

　　云贵妃喜道：“殿下若肯答应，那我立即就命人准备大婚。”

　　李怀兮朗声道：“慕容绪，进来。”

　　慕容绪应声而来，他耳力极佳，云贵妃在殿中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云贵妃看见慕容绪的样子有些害怕，但也没有多想，李怀兮粗俗，她身边的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她保持风度，对李怀兮道：“殿下，本宫先走了，大婚诸事都无需殿下费心，交给我即可。”

　　云贵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怀兮身上，没有注意到慕容绪的嘴角浮起的冷笑。

　　李怀兮对慕容绪道：“梁国的张皇后，吴王，祸乱军务，图谋不轨，贻害百姓，赐死。”

　　云贵妃以为李怀兮是要为宣王铺平登位之路，刚要赞扬一番，可李怀兮随后道：“云贵妃，宣王，同罪，赐死。”

　　云贵妃惊叫道：“为什么？李怀兮，你疯了？”

　　可她已说不出其他的话，慕容绪揪住了她的发髻，将她甩出殿外，这一摔极重，云贵妃立刻晕死过去。

　　云贵妃被摔断了两根肋骨，不过她很快就不需要为这点小伤担心了。

　　在云贵妃等人被挂到城门上的第二天凌晨，李怀兮派出的探马带回了消息。

　　消息与邓荒所说一致，江恒本来已经整装待发，前去救援，可现实告诉他，去了也无济于事。

　　江恒奔向太极殿，看见冷霜正在殿外发呆，急忙问道：“我姐怎么样了？”

　　冷霜叹气摇头。

　　江恒冲进殿内，看见李怀兮脸上的神色比前几日更加黯淡了，她独自坐在太极殿中间的地砖上，双手抱膝，她瘦削的身影在空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估计无助。

　　江恒在她身边蹲下，扶住她的肩膀：“姐，我去帮你找他。”

　　冷霜跟在江恒身后：“尹清已经带了两千人去找了。”

　　江恒道：“我也去。”

　　李怀兮茫然道：“你留下吧。”

　　江恒也知道这种事，去再多人也无用，就坐在李怀兮身边，默默的陪着她。

　　等到天慢慢亮起来，高君府就带着梁国的官员来到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