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161、相聚

　　慕容绪担心星歌部人心浮动，叮嘱尹清注意星歌部诸人的动向，自己则守在帐外，时刻不敢离开。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夏日的阳光炙烤着草原，也灼烧着每一个人的心底，直到太阳西斜，缓缓落到远处的山尖上时，宇文原才从帐中走出。

　　帐外坐着的人看见宇文原出来，都站起身，期待的望向他。

　　宇文原出来之前，已经仔细的清洗过双手，但他前襟的血迹淋漓，令人不安。

　　慕容绪抓住宇文原的手臂：“怎么样？”

　　宇文原笑着拍拍慕容绪的肩膀：“她没事！”

　　建淮郊外，梅山离宫，萧焕昭已经在梅山住了三个月，建淮城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节奏，吴王和宣王相互争斗不休，仿佛萧焕昭攻占源洲城和亦州城，为梁国雪耻，攻占蜀国，为梁国开疆扩土的功绩从未存在过。

　　宣王更是公然宣称，襄王只知兵事，不通孝道，十余年来，从未在陛下身边尽孝，实为不堪，不配侍奉在皇上身边。萧东甫对此深以为然，完全忘记了萧焕昭是被他远远送到异国，才无法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反而对萧焕昭大加斥责，甚至将他禁足在梅山离宫。

　　连性子温厚的李怡都对此愤愤不平，萧焕昭倒是很平静，他早已对萧东甫不抱有任何期待，反而不会感到失落。

　　宋离的急信自洛川寄来时已是深夜，萧焕昭立刻起身，对李怡道：“我要去北地。”

　　李怡瞄了一眼，不禁大惊失色，信上写的是：李怀兮重伤生死不明。

　　李怡知道无法阻止萧焕昭，追上去道：“殿下，您正在禁足，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怎么办？”

　　“随他！”

　　“殿下总要带上些换洗衣物，我给您准备，很快的！”

　　“不等了，你写信给宋离，叫他沿途备马！”

　　“是！”

　　李怀兮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也感觉不到光与温度，世界只剩下混乱的杂音，在她脑中混乱纠缠。

　　她陷入梦境，梦中的人身影模糊，声音却熟悉无比：“想我了吗？”

　　想，想极了。

　　可那人转身离去，李怀兮想追，身体却沉重无比，她追逐不上他的脚步，只能无力的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梦境循环往复，揪着她的脏腑一起疼痛起来。

　　后来她开始感到寒冷，当她打寒战时，有人将她抱在怀中，还有人喂她喝药，药很苦，喂药的人手法熟练，完全无视她的拒绝，干净利落的把药灌进她的喉咙，又保证不会呛到她。

　　是谁干的？

　　李怀兮心里叫嚣着，等我醒了掐你！

　　可惜任她内心如何挣扎，可身体仍是无法动弹，也无法反抗，只能任其摆布，被对方灌下苦得叫人发抖的药，还有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汤水。

　　当李怀兮醒来时，夕阳透过掀起的帐帘照进帐内，帐内很安静，李怀兮可以看见灰尘在空气中跳舞。

　　在她的床边坐着一个人，他的笑容和阳光融为一体。

　　真可惜，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你醒了？饿不饿？”宇文原问道。

　　“不饿。”李怀兮道，她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的叫出来。

　　宇文原笑道：“有粥，别的你现在也吃不了。”

　　说着将李怀兮轻轻抱起，让她倚在自己怀中，喂她喝粥，粥是一直温在火旁的，只等着李怀兮醒来喝。

　　李怀兮没有力气反抗，烦道：“你不会找个侍女吗？”

　　“少罗嗦，不吃就饿着。”

　　李怀兮知道言语无用，只好老实的喝粥。

　　见李怀兮喝了粥，宇文原拿起一碗药，捏住她的下巴：“喝了吧。”

　　灌药的动作熟练无比。

　　李怀兮苦着脸喝药：“宇文原，你闲得没事干？”

　　“当然不是，我很忙，拓原部的事还没完。”

　　宇文原跟李怀兮说起，在她受伤那日，拓原昊带着贺兰青云逃走，躲进贺云山，宇文原命霜狼部留在残渊海一边休整，一边搜寻拓原昊的下落。

　　而星歌部因为李怀兮受伤，也不能离开，就一起驻扎下来。

　　“拓原昊乘着我救你的机会，跑掉了。”宇文原笑道。

　　李怀兮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反驳，喝完了药扭头道：“苦死了。”

　　“别打岔，拓原昊要是抓不到，你就只能多给我生几个儿子作为补偿。”宇文原笑得奸诈，很欠打。

　　李怀兮翻了个白眼：“算了吧。”

　　江恒和慕容绪等人知道李怀兮醒了，都过来探望，李怀兮才知道在她昏睡的时候，宇文原常来照顾她。

　　江恒劝道：“姐，我觉得宇文原不错了，你昏着的时候，宇文原一直陪着你，给你取暖，给你喂药，他是新任的北地之主，能做到这个程度实为不易。”

　　李怀兮重伤之后，体力不济，没和江恒说几句话就昏昏欲睡，江恒见状，只好住嘴，让她安静休息。

　　之后的几天里，李怀兮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在她醒着的时候得知，拓原部大败，部众四散，拓原昊只带了千余人与贺兰青云躲在贺云山里，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慕容濛听说李怀兮受伤，也和冷霜一起来到了残渊海，两人一起轮流守在李怀兮的身边。

　　因为李怀兮已经醒了过来，宇文原又将注意力集中在追捕拓原昊身上，只是隔日才来探望，而且李怀兮也不喜欢和宇文原单独相处，就拘了冷霜和慕容濛在身边不许离开。

　　一天夜里，慕容濛独自在帐中守着李怀兮，李怀兮吃了药在睡，慕容濛只在桌上燃了一支蜡烛，帐中十分安静。

　　慕容濛本已有些困倦，坐在桌边勉强支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因为李怀兮的营帐周围都是星歌部的人，江恒与慕容绪等人设下重重防备，任谁也无法在朝夕之间攻入李怀兮的营帐，伤到李怀兮。

　　但是慕容濛仍是不敢睡，她担心有人潜入帐中刺杀，强打着精神从桌边的水盆里用棉布蘸水擦了把脸。

　　擦过脸之后，慕容濛觉得精神多了，她将棉布扔在水盆中，水盆中的水晃动了几下，在昏暗的灯光下，慕容濛看见水盆中有一个模糊的倒影。

　　帐中有人！就在她的身后！慕容濛打了一个冷战，如果是星歌部的人，不可能不通报就随意进到李怀兮的帐中。

　　是刺客！慕容濛去抓桌上的长刀，可她身后之人动作更快，手臂自她身后伸出，钳住了她的咽喉。

　　慕容濛一招就被制住，心里清楚她不是刺客的对手，她拼命的在刺客手中挣扎，想着就算是死在这里，被刺客捏碎脖子，也要弄出点动静，好叫帐外的人冲进来。

　　制住慕容濛的人似乎有些犹豫，没有下手杀她，慕容濛顾不得细想，刚要喊叫，却听见床上李怀兮的声音：“不要出声。”

　　声音很微弱，却很清晰，黑暗中的人停手，放开了慕容濛。

　　李怀兮又道：“濛濛，出去守在帐外，不要叫任何人知道。”

　　慕容濛虽然心中全是疑惑，可她不敢违背李怀兮的命令，走出帐外。

　　李怀兮躺在床上，她刚才从昏睡中醒过来，比慕容濛更早发现帐中有人，尽管灯光昏暗无法看清，可那人身上的气息她太熟悉了，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李怀兮艰难的抬起右手手臂：“是你吗？”

　　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是我。”

　　他的嗓音有些暗哑，充满了疲惫，李怀兮按下心中涌动的惊喜：“把我往里挪挪，躺在我身边。”

　　萧焕昭依言躺在李怀兮身边，将她揽在怀中。

　　李怀兮将额头倚在萧焕昭怀中，她闻着萧焕昭身上熟悉的味道，这味道让她安心，只有在他怀中时，她才感到两年来在她心中翻滚的惊涛骇浪骤然平静了下来，取代的是月光下海面般的平静。

　　她想抬起右手去摸他的脸，可是手臂无力，萧焕昭握住她的手，摸上他的脸。

　　他的脸瘦了些，坚硬的胡子茬刺痛了她的手心，也刺痛了她的心底，宋离送过来的消息，他应该在建淮的梅山离宫里，如果被萧东甫发现他擅自离开，难以想象她会面临什么样的惩戒。

　　建淮距离北地的残渊海，足有万里之遥，萧焕昭不远万里跋山涉水来看她，从她受伤的时日算起，也不过一个月时间，他定是刚得到消息，就不眠不休的赶来，这份深情盈满了她的内心，令她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甜蜜。

　　萧焕昭见李怀兮乖巧的靠在他的怀里，担心她的伤势，伸手去探她的脉搏。

　　萧焕昭对医道的研究有限，但也能感到她的脉搏沉稳，知道她受伤虽重，却无性命之忧。

　　他又借着微弱的灯光，解开李怀兮的衣襟，见她肩头的伤处包扎稳妥，周边的皮肤无红肿，摸着没有发热，知道她的外伤也已无大事，才将悬着多日的心放下。

　　李怀兮见他细看她的伤处，轻声道：“我没事。”

　　萧焕昭帮她掩上衣襟：“以后不要再莽撞了，要珍重自己。”

　　李怀兮柔声道：“好。”

　　萧焕昭抚着她的面颊：“想我了吗？”

　　“想，想极了。”

　　萧焕昭摸到她脸上的疤痕，笑道：“幸好这里伤得不重，否则吃饭要漏汤。”

　　李怀兮嗔道：“烦人，我用另一边儿吃。”

　　萧焕昭见她撒娇的样子，娇憨可爱，忍不住在她鼻尖轻轻亲了一下。

　　李怀兮脸上腾的升起一抹红晕，在灯光下更显妩媚。

　　萧焕昭怕影响到她的伤处，不敢再碰她，只能重新将她揽在怀中，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道：“小野猫，你一口气跑出那么远，两年都不见我，你真的忍心吗？”

　　李怀兮心虚道：“讨厌~”

　　萧焕昭轻声道：“此事原本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娶了欧阳珊，你也不会被迫出走。”

　　李怀兮柔声道：“我没有怪过你，无法抗旨不是你的错，是我太任性。”

　　萧焕昭担心她累着，道：“我抱着你，你先睡一会。小懒猫。”

　　李怀兮道：“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不急。”萧焕昭见李怀兮眼皮沉重：“我陪着你。”

　　李怀兮不敢睡，生怕自己醒来，萧焕昭会离她而去，再次见面，又不知是何时候，她强打精神：“我已经计划好了，等到了冬天，我就带着星歌部的人回到宁国去，如果我能攻下宁国，就能打通北地与宁国之间的贸易通道，将北地的马匹运送到梁国去，还有宁国的矿石，都可以通过水路运输，如果周国从中作梗，就把周国与欧阳瓒一并除掉。”

　　萧焕昭道：“你打算做生意，那你想要什么呢？”